周芷若貝錦儀等人見師父與卓凌風,不知去說什麼,心中正在猜度的當兒,卻見滅絕師太臉上滿罩怒意的走來,卓凌風卻在山坡上站立不動。
當下便與神劍八雄均知,兩人這是談的不歡而散了,周芷若與貝錦儀急忙下馬恭等師父。
滅絕走了過來,說道:“芷若,隨我來!”
一把拉住周芷若手腕,帶着她翩然奔向卓凌風所立山頭。
卓凌風清楚自己對趙敏的忌憚,以及對她的過分了解,會讓不知內情之人莫名其妙。
而滅絕師太生性冷僻,處事偏激,喜怒極是難測,所以江湖上很多人都指言,她是個介於正邪之間的人物。
她以爲自己是元廷走狗,玩了一出反間計,倒也無可厚非。畢竟自家全真教中也是出過叛國敗類的,這也屬於有“前科”的。
作爲前科人員,便要有承受異樣眼光的準備。
尤其自己不去趙敏的地盤走上一遭,或許這誤會則會更深。
卓凌風正自思忖,如何選擇,卻見滅絕拉着周芷若又奔了過來,心下一凜,莫非還是要繼續之前的話題?
身法一展,向馬匹那邊奔去。
怎料滅絕與他錯身而過,壓根沒理。
卓凌風也不在意,到了馬匹邊,神箭八雄中的老大趙一傷拱手道:“卓公子,敝上說了,你既然知曉她是蒙古人,就當知我們蒙古人最崇拜英雄好漢,她真的無意與你交惡,此番只爲論事交友。”
卓凌風淡淡一笑道:“你們想讓我去的可是綠柳山莊?”
神箭八雄心中俱是一震,他們可沒說過山莊名字。
卓凌風一看幾人神色,便知自己猜的果然沒錯,那就真不能去了。笑了笑道:“什麼論事交友,這話哄哄別人也就行了,別給我灌迷魂湯。
我不信趙敏,她也不信我,若非如此,爲何不敢親身前來?”
說着回頭望去,但見滅絕師太將周芷若拉到身邊,輕輕在她耳旁說話。
周芷若低頭沉思,終於搖了搖頭,神態極爲堅決,顯是不肯遵奉師父之命。
只見滅絕師太舉起左掌,便要擊落,但手掌停在半空,卻不擊下,想是盼她回心轉意。
卓凌風心想:“莫非再給周芷若交代後事,還是讓他去騙張無忌,好從謝遜手裡奪來屠龍刀?”
一念至此,心中反而有了決定。
心想:“以前不能確定時間,還怕自己插手,影響少林武當的命運,既然現在知道離張無忌回中原還有半月時間,趙敏也如原軌跡中一樣,等在這裡,目的肯定仍然是明教。
她不但要滅少林武當,還要嫁禍明教,明教沒進中原,她也不會去對付少林武當,否則何談嫁禍?
那她現在的目的,便是自己。
我直接一走了之,不入她彀中,她出於忌憚,反而不會對滅絕等人下手!
這是重耳在外而生的道理。
如此,一切又都回到了正軌,自己還能少操些閒心,四處走走,順便恢復功力豈不美哉?”
心念一定,遂對貝錦儀說道:“請轉告尊師,我要走了,以後全靠伱們自己了,諸事小心即可!”
貝錦儀見師父正對師妹說話,師妹又彷彿在哭,心中正自猜度,聽到這話,不由吃了一驚。他本要跟師父等人去武當,怎麼又竟然要走?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師父不在,她也不知如何勸阻。
卓凌風又對神箭八雄說道:“回去轉告趙敏,我們是道不同不相爲謀。
讓她千萬不要忘記承諾,大家山不轉水轉,日後定有再見之日的!”
說着飛身上馬,腿上輕輕一夾,悠哉悠哉的向前緩行了數丈,突然耳朵微顫,眼神射出炯炯神光,看向前方的彎道。
他聽到那彎道後面埋伏有人,也不知是自己與滅絕談話之時,摸過來的,還是早就有人。
想着又擡頭看向頭上兩頭獵鷹,它們並着雙翅在空中盤旋,飛羽尖端就像被陽光洗過,現出淡金顏色。
卓凌風朗聲說道:“別讓這些獵鷹在我頭上盤旋了,我不想它們窺探我的動靜。”
神箭八雄中的老二錢二敗“嗤”了一聲,笑說:“這馴鷹之術誠然有之,但它們飛在天上,你又怎知這是我等馴養的?”
卓凌風冷笑一聲,道:“既然如此,那就由我做主了!”雙手同時一彈。
“哧哧——”。
兩顆石子帶着讓人心顫的鳴叫,從卓凌風手中彈射而出。
一瞬間空中響起淒厲的哀鳴,那對獵鷹如隕石一般向下跌落。
“好手段!”
一個衆人極爲熟悉的聲音遠遠傳來。衆人循聲看去,只見三騎並肩已從一處盤道上飛轉過來。正是玄冥二老與趙敏。
趙敏穿了一件淡青色長袍,仍作男裝打扮。忽聽她一聲清喝,青影晃動,身子一直,雙腳輕踩馬身,沖天而起,將兩隻獵鷹凌空接住,飄然下落,又穩穩坐在了馬背上。
“好厲害的指力!”
她一看兩鷹頭都被擊碎了,眉開眼笑的大聲叫道。
卓凌風也道:“你這招一飛沖天也不錯,年輕一輩中,在輕功上能勝過你的,恐怕也沒有幾人。”
他這話是真心實意的。
這手輕功是沒什麼了不起的,武林中大多數人都會,若只論矯健迅捷,很多人也都比她強,但說到輕盈曼妙,卻不及趙敏一個零頭。
而卓凌風也從趙敏的輕功上發現,自己小看她了,此女身手不凡,雖不及盈盈,但也算是一流好手的水平了。
“主上。”神箭八雄齊聲行禮。
趙敏與玄冥二老馳馬近前,離卓凌風三丈外勒住了馬匹。
趙敏笑道:“卓公子,你可曾聽說武當張五俠的公子張無忌,在光明頂上以一招‘彈指神通’彈掉滅絕師太的倚天劍?”
貝錦儀見她到來先是一驚,再看來只有三人,心中一定,再聽了這話,又氣的滿臉通紅,但也沒有還嘴。
卓凌風自是不答這話,說道:“你膽子倒挺大。”
趙敏笑道:“生死由命,畏縮也是無用。”
這話明顯是在譏諷卓凌風貪生怕死。
卓凌風眼神一眯,未等開口,趙敏又道:“依小妹所見,你這一手斃鷹的指力絕不亞於張無忌的彈指神通,武功更不在他之下。
可人家在光明頂孤身直面中原六大派,毫無畏懼,你卻連我一個小女子的邀約也不敢赴。
同是年輕的頂尖高手,未免與人家差距太大了些。”
卓凌風淡然道:“其一,人人不同,張無忌是張無忌,我是我!
其二圍攻光明頂的六大派中人,多數都是慷慨磊落,豪氣過人的一派宗師。
他們只要輸了陣,就認!
但尊駕麾下之人都是奸詐無恥、不顧信義之輩,別說喜歡玩弄迷藥、機關陷阱這類不齒的勾當。縱然真正比武,就算輸了陣,也決不服輸,勢必一擁而上,很是麻煩。
最重要的就是,你一心要給張無忌做老婆,在你眼裡,天下還有什麼人能比的上他?”
這番話讓玄冥二老眼神中射出一點寒星,他們兄弟兩不做好事,但平生唯一自詡的便是言出如山。
所以這“不顧信義”四字中的“信”,他們還是講的,又怎能容得這話,一瞥身邊的趙敏。
一看那架勢,只要一聲令下,就要上了。
趙敏則是越聽越驚訝,心想對方怎麼將她的手段都極爲了解,但聽到最後一句,俏臉不由一紅,啐道:“什麼做老婆,你說話好不正經!”
說着眸子看向山坡上的周芷若,道:“你估計要失望了,現在的張無忌已經接任明教教主,周姑娘在光明頂上與他一劍定情,人定是要做教主夫人了,你這一腔真心恐將錯付哦。”
卓凌風知道她以爲自己對周芷若心存喜愛,也不當回事。畢竟世上對周芷若這等美女不動心的年輕人,寥寥可數。
笑了一笑,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不很正常嗎?再說究竟誰會去做教主夫人,你恐怕言之過早了,你難道不會嫁人嗎?。”
趙敏一時間紅透耳根,這還是第一次遇上一個鬥嘴鬥不過的。冷笑道:“你武功高強,天下罕有其匹,又是男子漢大丈夫,卻對我一個小女子畏之如虎也就罷了,還拿這事說事,不嫌辱沒了你與全真一脈的名聲嗎?”
卓凌風卻也不惱,搖頭道:“這世上一些武功低微,乃至於不會武功的人,厲害起來,比會武功的還要厲害十倍。比如你蒙古的鐵木真,忽必烈他們,論武功或許都不如你,但你敢說你比他們厲害嗎?”
趙敏聽得一怔,她從小便受王府教誨,自然知曉匹夫之勇不足爲懼的道理。否則她也不敢想着對少林、武當下手。但這話卻不能認,故而冷然道:“你這是狡辯。
我們說好,我不爲難峨眉派,你也不與我交惡,而我切實做到了!
她們峨眉派弟子換裝分批向中原行進,你當我不知?
我只是看在你我之約的份上,才未加阻攔,今日只不過想跟你……與滅絕師太一論時事,你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呵呵……”
說着目光轉向遠處,滅絕師太正與周芷若一起走來。
卓凌風就見周芷若雙眼紅腫,顯是哭了一場。這讓他忍不住很是好奇,滅絕師太對周芷若究竟說了什麼,是否真如原軌跡一般。
忽聽趙敏道:“周姑娘如此年紀,已是滅絕師太最爲得意的弟子,又生的花容月貌,我見猶憐,難怪能將魔教的張大教主一劍穿胸,今日之後,自當名揚天下。着實令人生羨。”
她說話聲音很大,周芷若自然能聽到,可又看着卓凌風,彷彿這樣做,能讓他難受一般。
卓凌風斜眼一睨趙敏,他是真的搞不懂女人之間的敵意來源。
這會的趙敏對張無忌縱然情根深種,對周芷若刺傷張無忌,也不至於如此吃味吧?
周芷若被滅絕一番話說得,本就忍不住有氣,這時聽了這話,更是氣憤難平,朗朗說道:“小女子所行之事,是奉了師命,也是光明正大之事,縱然名揚天下,總比番邦胡虜中的一些陰毒小人、無恥之徒,臭名昭著強的多了!”
她說話神態斯斯文文,但言辭鋒利,絲毫不留情面。
趙敏聽周芷若說什麼“陰毒小人、無恥之徒”,明顯是針對自己,哼道:“瞧不出你嘴上功夫,倒是厲害得緊。
我們是無恥之徒,好!
我倒要請教,那倚天劍明明是我家家傳之寶,怎地會給峨嵋派偷盜了去?”
周芷若淡淡地道:“倚天劍屠龍刀,向來是中原武林中的兩大利器,從沒聽說跟番邦女子有甚干係。”
趙敏臉上一紅,就聽滅絕師太喝道:“你這妖女的膽量,也真讓老尼佩服!”
她臉色鐵青,一字一句地道:“倚天劍呢?”
卓凌風本想試試擒拿趙敏,但既沒看見倚天劍,又聽到彎道後埋伏有人,便只能做個守信重義的君子了。
趙敏笑道:“倚天劍自然是沒帶,就放在敝莊,師太你想要嗎?”
滅絕大聲道:“頭前引路,我滅絕就去闖一闖你這龍潭虎穴!”
趙敏眼見卓凌風不表態,不由問道:“那卓公子呢?”
滅絕師太牙齒咬得格格作響,揚了揚兩條白眉兒,怒道:“他不去,難道我就不能去了嗎?”
趙敏笑笑不語,玄冥二老中的鹿仗客哼了一聲,這意思顯然是說,真拿你當回事了,郡主娘娘主要請的是卓凌風,他若不去,你去與不去,有什麼干係?
難道我們還拿不下一個你嗎?
滅絕師太大喝一聲:“鹿老兒,來來來,你我對他個三百掌!”
滅絕內力深厚,又修習峨眉九陽功三十年,她對玄冥神掌真不怎麼畏懼。
鹿杖客目光如刀,掃在她身上,沉聲道:“滅絕師太神功蓋世,我也是久仰的了。
你若想與我拼掌,有的是機會。
但今天郡主娘娘看在卓公子面上,無意與你們爲敵,這就免了吧!”
若換在以往,鹿杖客又何懼一個峨眉掌門,但現在的確不是時候。
在這裡動手,必然壞了郡主娘娘的計劃,他吃罪不起。
以玄冥二老武功之高,當可縱橫天下,之所以投靠汝陽王,也只是懂得一個道理。
一次飽,頓頓飽,哪個更實惠罷了。
趙敏莞爾一笑,悠然搖扇道:“師太劍法通神,名播遐邇,小女子聞名已久,雖說前番手段有些下作,那也是逼不得已。
不過,看在卓公子的面,舍內略置薄酒,既想請你們入內一敘,也想給你一個堂堂一戰的機會,小女子藉此也能真正見識一番郭女俠所傳的神妙劍法。
我有言在先,只要師太能夠勝過我手下三人,倚天劍雙手奉還,決不食言!
但你若不來,那這柄寶劍,呵呵,你以後再找我要,小女子拿不出來,你可別怪我哦!”說罷調轉馬頭而去。
“好!一言爲定!”
滅絕師太斬釘截鐵道。
看着玄冥二老與神箭八雄相繼離去,滅絕師太神情肅穆冷峻,說道:“芷若,你記住我的話,我若回不來,你就是峨眉第四代掌門!
錦儀,你也記住了!”
周芷若、貝錦儀滿含着盈眶淚水,她們知道師父要去拿回自家本派寶物倚天劍,但這一去生死難料。
卓凌風循聲看去,就見周芷若左手拇指上套着一個黑黑的鐵環。
他知道這是峨眉掌門的信物,裡面刻有‘留貽襄女’四個字,也是與倚天劍屠龍刀一樣材質的玄鐵指環。這是郭靖黃蓉夫婦留給小女兒的一絲念想。
卓凌風不由心想:“郭靖黃蓉夫婦面對千軍萬馬,明明自己能走,卻以身殉國。
我嘴上崇拜他們,可面對區區一個趙敏時,竟如此忌憚,這豈非太過墮了威風?
不但是自己,還有師門?”
一想到這裡,臉上陣紅陣白,變幻數次,昂然說道:“師太,我隨你去!”
他知道這一去九死一生,畢竟不提那裡的機關陷阱,單隻高手除了玄冥二老,阿大、阿二、阿三這幫人或許都完成任務回來了。但若真的不去,心裡實在有些過不去了。這對自己以後的修行極爲不利。
周芷若與貝錦儀齊道:“多謝公子相助。”
她們知道,卓凌風明明很是忌憚,卻不忍師父以身犯險,這才答應前去。
而他一去,師父生還的機率就大的多了,不由很是感動。
滅絕師太卻是毫不動容,當先而去。
她如何不知自己去了,是羊入虎口,
她執意要去,固然是有些事值得以生命來捍衛,但也未嘗不是看看卓凌風的作爲。
畢竟她對周芷若交代半天,也不只說倚天劍屠龍刀的秘密。
四人縱馬走過彎道,就見大路上有十多騎蒙古騎兵緩緩行進,顯然是趙敏的下屬。
四人遠遠跟着,走不出一里,到了一處岔路,就聽滅絕師太說道:“你們先走!”
周芷若與貝錦儀知道這話是給她們說的,也不再多說,拱手道:“師父與卓公子保重!”兩女當即縱馬而去。
日已西斜,行了幾裡,卓凌風與滅絕跟着上了一道青石路,遠遠就見一座莊園。
滅絕冷冷道:“待會我們不要硬拼,看見倚天劍,搶了就走!”
卓凌風搖了搖頭道:“師太,千萬不可!
待會進去,你一定不要貿然發難,就是看見所謂倚天劍,也絕不能貿然行動!”
他記不清原軌跡中明教衆人具體中了哪兩種混合毒藥的名字,但卻記得就是因爲一把“假倚天劍”被人拔出所致。
而王難姑毒經中記載的混合毒藥,足有數十種,他得看到情況,才能確定。反正絕對不能貿然拔劍,否則不用打,就可以歇菜了。
滅絕師太橫了他一眼道:“你究竟知道些什麼?”
卓凌風低聲道:“師太,你想要奪回倚天劍,就一切看我行動,否則你我兩人定會死無葬身之地,切記切記!
而且我也不怕告訴你,倚天劍與屠龍刀中藏有九陰真經和武穆遺書之所在,這個秘密也不只有郭女俠一人知曉,你明白了嗎?”
他是真怕滅絕性子一急,誤了大事。
滅絕一勒馬,雙目如電,環顧四周,直視卓凌風,壓低了聲音道:“楊大俠和夫人小龍女與全真教淵源之深,與郭大俠夫婦不遑多讓。你既然身爲全真弟子,又得了楊大俠的傳承,知曉這二者秘密,不足爲奇。
老尼對此其實一點都不意外。
畢竟倚天劍與屠龍刀是黃女俠聘得高手匠人,將楊大俠贈送本派郭祖師的一柄玄鐵重劍熔了,再加以西方精金鑄成的。
可其中涉及的武功秘籍還則罷了,但武穆遺書本就載有嶽武穆的兵法,郭大俠夫婦更是與蒙古作戰多年,深知他們的用兵之道,其中作用對於驅逐胡虜不可以道理計,你還畏首畏尾,不嫌太丟重陽真人的美名嗎?”
卓凌風被她斥罵,也不以爲忤,說道:“趙敏爲何一定要讓你我來莊?你自己想!
而且待會進了莊子,無論你我死活,你就明白,我爲何會如此忌憚了!
但你記住,你若進去擅做主張,我們死了不要緊,你必會成了民族大罪人!”
說着縱馬弛奔而出。
滅絕一尋思,也跟了上去。
兩人順着青石板大路奔了兩裡,到了一所大莊院前,莊子周圍小河環繞,河邊滿是綠柳,在甘涼一帶竟能見到這等江南風景,足見趙敏權勢之大。
這時莊門大開,吊橋早已放下,趙敏與玄冥二老佇立園門前迎候。
卓凌風與滅絕師太互一對視,眼神流轉,不由再次打量了趙敏幾眼。
蓋因她竟然已換了女裝,只見她穿着一身水綠衣裙,薄施脂粉,淡掃額眉,臉潤桃花,發覆綠雲,膚白欺霜,櫻脣噴火,當真是娉婷婀娜,腰間跨着一柄四尺來長的古劍。只見劍鞘上金絲鑲着兩個字:“倚天”。
滅絕師太瞥向卓凌風,但見他毫無動容之色,也只能按耐住強搶之心。
趙敏兩道清澈的眼神,逼射在卓凌風身上,微笑說道:“今日能在這綠柳山莊一會二位高賢,實在難得。”
她言詞雖甚謙和,但卻不肯作禮肅客,而是轉身進了院門,玄冥二老自是寸步不離。
卓凌風與滅絕師太如何看不出,她骨子裡的凌人傲氣。但知道她的身份,再加上有大事要辦,對她的高傲神態,也不放在心上。
可見她整這麼一出,實在不知其用意,只得跟着幾人進了院子,順便觀察環境。
卓凌風更是一眼不眨的,盯着三人腳步落地的方位,自己每一步都落在幾人走過的位置。滅絕也是老江湖,自也是如此。
待進了大廳,兩人心神也不敢放鬆。
其實玄冥二老趙敏也是如此,幾人各有心思,卓凌風怕被暗算?
趙敏又何嘗不怕被卓凌風一擊秒擒?
她能夠篤定卓凌風、滅絕這會不敢殺自己,畢竟有中原五大派的人都在自己手裡。
但若被人家給生擒活捉了,那麼一切優勢也就不存在了。
這時侯的局勢就是明朗化的,就看誰技高一籌!
而且又很是微妙,就是誰沒有把握,又都不敢率先反臉,毀了諾言。
雙方分賓主落座,玄冥二老立於趙敏兩側,好似兩個門神。
大廳上高懸匾額,寫着“綠柳山莊”四個大字。中堂一幅趙孟彡頃繪的《八駿圖》,八駒姿態各不相同,匹匹神駭風發。左壁懸着一幅大字,文曰:“白虹座上飛,青蛇匣中吼,殺殺霜在鋒,團團月臨紐。劍決天外雲,劍衝日中鬥,劍破妖人腹,劍拂佞臣首。潛將闢魑魅,勿但驚妾婦。留斬泓下蛟,莫試街中狗。”
詩末題了一行小字:“夜試倚天寶劍,洵神物也,雜錄說劍詩以贊之。汴梁趙敏。”
滅絕師太看到這些字,不由的怒氣上涌,橫眉怒目,冷冷道:“這就將你的手下喚出來吧!”
趙敏微微一笑道:“師太,何必性急,你們遠道而來,喝杯茶潤潤嗓子也是好的。”
說話之間,莊丁已獻上茶來,只見雨過天青的瓷杯之中,漂浮着嫩綠的龍井茶葉,清香撲鼻。趙敏端起茶杯先喝了一口,意示無他。
滅絕哼了一聲,杯子也沒動。
卓凌風卻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清香沁脾,非同凡俗,不禁讚了聲:“好茶”。
但這一小口水如喉,立即便以真氣裹住,將之送了下去,再慢慢散開一點真氣,讓之流出,也好試試成色。
他自恃神功,根本不信自己在有所防範得情況下,只這一點量就能迷倒自己。
若有,也正好試試這味藥的毒性。
但他還是心有忌憚,所以只喝了一小口,還以真氣裹住,慢慢散發,若是不對,立馬就可以逼出口外。
趙敏斜了他一眼,笑道:“你端起就喝,也不怕茶裡有十香軟筋散?”
卓凌風哂然道:“這我倒是很有底氣,十香軟筋散雖然厲害,但我沒將你當成自己人,你就迷我不倒。再則一進門就下毒,未免有失郡主娘娘的體面!”
他說的很是輕飄飄。
皆因好多毒藥之所以能成功,只因人在不防之下,吃的多了,而且並未以真氣阻隔,待毒素散到五臟六腑、周身百骸,那時便來之不及了。
所以他在有所防範的情況下,不管有毒沒毒,也想試試,哪怕茶水裡真有這無色無味的“十香軟筋散”。
趙敏目露讚許之意,笑道:“你這人倒還真是自負,但也有幾分聰明!”
不過你放心,我還想見識見識峨眉派的神妙劍法,不會放十香軟筋散的。”
她長得嬌豔絕倫,但卻毫無女兒忸怩神態,笑語如珠,真是滿座風生。
卓凌風卻是大爲尷尬,因爲他也察覺到茶水沒毒。
滅絕突然意識到了卓凌風的擔心,蓋因到了這裡,得處處提防暗算,心力損耗之下,十成功夫得丟三成,這可不難受嗎!
她見卓凌風的表情,便知的確沒毒,直接端起茶杯一飲而盡,道:“這就動手吧!”
趙敏說道:“兩位玉趾光降,敝莊蓬蓽生輝,怎麼也得先用些酒飯,長些力氣纔好。”
說着不待兩人回答,便站起身來,穿廊過院,到了一座大花園中。
園中山石古樸醜拙,溪池清澈,花卉不多,卻甚雅緻,水池中環繞着一座水閣,紅門朱欄,綠瓦粉牆,只看色彩調和,就知這是深具匠心的人。
四周池中種着七八株水仙一般的花卉,似水仙而大,花作白色,香氣幽雅。
這時,已是落日時分,西方天際一片絢爛彩雲,返照出萬道霞光,當真美不勝收。
卓凌風看到這些花,心下一凜,一切都明白了,心想:“原來如此!”
他記得《毒經》中有一條說道:芙蓉一類花香若與‘奇鯪香木’相遇,往往能使人沉醉數日,以該花之球莖和水而飲可解。
如不即解,毒性大損心肺。
然則這是‘醉仙靈芙’,一旦生毒,藥性比之尋常芙蓉還更厲害的多。
而今誘發毒性的‘奇鯪香木’,應該就是趙敏腰間的冒牌‘倚天劍’了。
水閣中佈設的非常清雅,正中一張八仙桌上,早已擺好酒席,有婢女含笑替幾人安了坐位後,悄然退了出去。
玄冥二老仍然站在一邊,滅絕一看這裡有酒有肉,大爲不快,說道:“妖女,明人不說暗話,你再是做作,你這裡的東西,我們也不放心吃,我們還是手底下見真章吧!”
趙敏卻是不理她,斟了一大杯酒,一口乾了,說道:“這是紹興女貞酒,說是一十八年的陳紹,卓公子,請嚐嚐酒味如何?”
她說的豪爽,但小女兒神態流露,眉眼含春,笑意溶溶,好似秋蓮吐蕊、雲開月出。
以卓凌風的眼光與她目光相接,心子都是一跳。
此時衆人所處環境,本就和風送香,讓人甚爲暢快。
所謂臨清芬、看美人,若是再飲美酒,誰個不覺心懷疏朗,愁雲盡散。
卓凌風也禁不住暗歎道:“難怪張無忌見她一面,就直接難以自撥了,實在是這女子撩人心魄,她被稱爲蒙古第一美人,果非浪得虛名。”
但他知道今日來的目的,而且趙敏穿女裝,未嘗不是好讓自己爲美色所惑,好降低戒備之心,將自己一舉拿下。
自是真氣一轉,腦清心明,笑了一笑道:“酒逢知己千杯少!”
趙敏目光中閃過一抹寒光,她如何不知下一句叫:“話不投機半句多!”
一雙妙目凝視在卓凌風臉上,笑道:“小妹今日費盡心思召請兩位,是有一件重大之事,真心求教!”
滅絕冷冷道:“廢話少說!”
趙敏道:“師太莫急,小妹雖然年幼無知,也看得出卓公子並非逐爭名利場的人物,但我能以女兒之身,相邀二位,不爲別的,就爲了我們三方之間的淵源。
我便想請教爲什麼蒙古與漢人非得兵戎相見,血染干戈,將這大好河山,變成修羅屠場?”
說到這兒,望着卓凌風,緩緩道:“卓兄,你明白麼?”
卓凌風瞅了她一眼:“我不明白。”
滅絕師太卻冷冷道:“將你們這羣蒙古韃子驅離中原,就不會兵戎相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