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歇歇吧,你已經看了一路的地圖典籍了!”
時值初秋,萬物蕭瑟,天合省邊境的官道上一架紫金大輦在數百驍悍重甲鐵騎的護衛下,馳騁而過,捲起漫天枯草落葉,宛若颶風過境一般。
八頭身披甲冑、形若巨人的僵魁拉動車輦,奔跑如飛,步伐一致,身形極穩,坐在紫金大輦中幾乎感受不到任何的顛簸晃動,唯有兩旁的景色飛速倒逝。
初初關上車窗,有些心疼的望着專心看書的公子,終是忍不住柔聲勸道。
自離開映月山莊起,公子就盤坐在車輦之中,翻閱有關涼、莽、雲、奉等州的典籍資料,已有近三日的時間了。
雖然知道公子體魄境界異於凡人,可初初還是不忍見到公子如此勞累。
“一直趕路有些煩悶了吧!”
姜離聞聲擡頭,看着小婢女滿眼的心疼,不由的溫和一笑。
他合上手中書簡,向初初招了招手:“聽初初的話,公子不看書了,陪初初說說話!”
“不煩悶的,只要能看着公子,初初就很開心了!”
“他們的消息倒是靈通,也好,我對涼州現在的情況知之甚少!”
公子在,纔是家。
氣勢神勇、血氣旺盛,竟無一人的境界低於武脈七境萬夫。
“懇請安莽王拯救涼州亂局!”
姜離微微閉上雙眼,彷彿自周圍的一切環境中脫離,只有初初在耳畔的呼吸聲,以及淡而清幽的體香。
“我們也都竭盡全力試圖扭轉局面,但力量薄弱,收效甚微,而今百姓惶惶,人心不穩,已有潰散奔逃的跡象,可九州皆受古族之患,哪裡還有可逃之地!”
又復行數十里,遠遠地就見到數千軍馬於驪山山脈的山腳下安營紮寨。
墨運良應聲,二十里後,隊伍在洛川省一條岔路上向北而行,一座蒼茫雄偉的山脈輪廓漸漸出現在衆人的視線之中。
“還未到莽原就如此肯定?”
玉門、晉元、洛川三省布政使身後的軍士,雖也是各省營衛中精銳,可與安莽府兵相比,卻依然遜色極多。
十幾道氣度不凡的大周官員在精銳軍士的簇擁下,翹首以待。
“主上,玉門、晉元、洛川三省布政使皆在七十里外的驪山山下恭候!”
“因爲初初知道,那裡有我們的家,是真正屬於公子的地方!”
“幸得安莽王奉旨鎮守三省,將領、百姓聽聞,無不信心大振,只盼王上早一日率軍降臨,以解三省困局!”
“諾!”
見到騎隊與車輦馳近,三省官員將士齊齊下跪行禮。
“玉門省布政使趙安成”
“拜見安莽王!”
姜離點了點頭:“墨先生,我們去驪山!”
初初連忙搖頭,但眼中的喜色卻怎麼都掩飾不住,脫下鞋子,一雙小腳踩上牀榻,“公子,初初幫你揉肩!”
說着,人已經爬到了姜離身後,兩隻小手用力在姜離肩背上揉捏按摩,小小的手掌連姜離的大半個肩膀都無法罩住,十根手指按在肩上,像是小孩子一般,哼哧哼哧的用力。
姜離側身伸手一攬,將初初抱在懷中,捏了捏小婢女微微潮紅的臉蛋,“莫不是在哄公子開心!”
“諸位請起,我此行先回安莽城整頓軍伍,而後纔會率軍南下進駐涼州,此行並非奉旨上任,諸位大人不必如此興師動衆!”
姜離肉身早已步入人仙,永不會感受到疲憊,卻又十分享受初初手指按在身上的感覺,酥麻按壓,很是舒服。
車輦外傳來墨運良的稟告聲。
隊伍一路疾馳,很快就出了天合省,進入了古涼州境內。
反而是遠離中州,尚在數千裡之外的荒涼原野,總會時不時的出現在夢中。
“公子,初初很喜歡!”
姜離位極人臣,在盛京城內也有屬於自己府邸,可無論是府邸還是映月山莊,初初都不覺得那裡真正屬於自己。
……
“晉元省布政使李庭嶽”
安莽的重騎、重甲騎着極北山脈異獸,縱橫馳騁而來,雖只有數百人,氣勢卻比萬人大軍還要強盛。
玉門布政使趙安成、晉元布政使李庭嶽也道。
初初乖巧的將頭埋在姜離寬厚的胸膛,臉上、眼中都有深藏不住的期待與嚮往。
紫金車輦緩緩減速停穩,姜離走出,踏着車前八頭神魔般高大的僵魁肩頭,輕輕落地。
“王上既已領旨,就是玉門、晉元、洛川三省主官,屬下理應迎見!”
初初氣息微喘,一面專心致志的用力,一面柔聲回答。
洛川布政使王書端恭敬躬身,低聲稟道:“而今古族復甦,涼州三省皆有重城淪陷,更有散修縱橫,肆意行事,百姓苦不堪言!”
“洛川省布政使王書端”
他袖袍輕輕一揮,一抹柔和之力散出,將跪在面前的數千官員將士全部扶起。
“初初,莽原環境不如盛京那般宜人,你要有些準備的!”
三省官員將士也將期盼的目光看向姜離。
中古宗門降臨,實力相差懸殊,一名古族就能鎮壓數萬大軍。
加之一年前的大周北伐,涼州大營數十萬軍馬折損慘重,三省根本無力抗衡強勢降臨的中古宗門。
且朝廷的重心一直都在中州,根本不可能對涼州給予任何的實質幫助。
因此,在聽到姜離領下鎮守涼莽雲三州的重任後,他們都有一種如在夢中的不真實感。
畢竟,景皇與朝廷近半年來對姜離和安莽城的微妙態度,早已不是秘密。
以常理來推斷,任何人處於姜離的位置,都只會竭盡全力的保住自身的勢力不受衝擊。
怎麼可能在沒有任何好處的前提下,出兵來趟這潭渾水。
“諸位儘可放心,我既已領命,就一定會竭盡所能,鎮壓三州,肅清境內一切古族,還三州百姓一個太平世道!”
姜離聲音不大,卻斬釘截鐵給人以無盡的信心勇氣。
衆人聞言,原本緊張、驚憂的情緒,也在不知不覺中緩解了不少。
面前的這位少年親王,看似年歲不大,卻是有力挽狂瀾的策謀與力量的。他一人連滅兩宗、於大周皇庭直殺宗門聯盟巡使的事情,早已傳開。
是今古時代,鮮有可以與古族抗衡的存在。
“王大人、趙大人、李大人,既然我們在此相遇,還請諸位將涼州三省現今的軍政狀況,與我詳細介紹!”姜離說道。
“王上,涼州軍圖、政圖均已陳列在營帳中,請王上移步!”玉門布政使趙安成道。
三人引領姜離進入營中,詳細講述涼州三省一切軍政情況,餘下官員將領於則於帳外靜候,偶有需要明述的情況,纔會被臨時召見入內。
數千精銳軍士則分佈各處,嚴密防護,更有數百碧隼被放入雲空,巡查四方。
姜離奉旨鎮守三州的消息早已傳開,加之悲夢宗被滅、浦林真被殺,必定有很多中古宗門注意到了姜離的存在。
未必不會中途截殺。
墨運良與呼延谷則率領安莽重騎、重甲及僵魁,守在紫金車輦旁,保護處處不被驚擾。
……
“安莽王,這就是涼州三省現今的狀況了!”
營帳內,三省布政使的講述介紹持續了三兩個時辰,方纔將三省情況講述清楚。
涼州,前秦之地,物豐民稠,兵甲驍悍。
然百年前七國亂戰,曾被奉、魏聯軍攻入,掠劫踐踏,數裡沃土毀於一旦。
大周立國後,經過近百年休養,已然元氣難復。
北伐一戰,數十萬涼州精銳折損大半,更是元氣再傷,雖然景皇下令,於民間再徵兵甲三十萬,重組涼州大營。
但一年訓練,並不足以讓新兵形成強大戰力。
加上三省各州府營衛的所有力量,總兵力也不過六十餘萬。
兵甲、糧米原本儲備充足,足夠六十萬軍士兩年所需。
但中古宗門的突然降臨,很多擁有兵庫、糧倉的重城都被佔據。
甚至一些營衛也被古族鎮壓控制。
現在可以調動的軍士,只有四十餘萬,兵甲、糧米也僅剩一半。
“十一宗門,八座家族勢力,散修十數人!”
姜離立於一幅巨大的涼州軍圖前,望着圖上的一個個特殊標記,眉頭微皺。
出現在涼州三省的古族數量雖遠遠不及中州,但也十分龐大。
而且隨着大周與宗門聯盟的協商破裂,還會陸續有新的古族降臨。
三省兵馬式微尚在其次,最爲關鍵的是今古武夫、道者的境界層次很低,就算姜離能夠一座一座城池攻下,也缺少實力相當的高手鎮守城池。
“大世降臨,天地元炁之氣也會逐漸濃郁,或可在城池外佈下守城大陣,不過要想達到抵抗五劫鬼仙、中階人仙的程度,難度太大,一兩座城池或有可能,但十幾二十座重城,卻根本無法辦到!”
姜離心中思緒翻轉。
他曾進入過太祖玉璧,可以仿照玉璧紋絡,佈下大陣,但需要消耗的精力時間,乃至各種佈陣材料都極其昂貴可觀,並不現實。
“極北僵族和噬金蟻或能提供一些幫助,實在不行,就只能提前暴露一兩尊氣運鼎器了!”
姜離暗暗嘆氣。
武脈、道脈高手難以短時間內創造,佈置法陣也不現實,唯一有望解決眼前困境的就只有藉助極北僵族之力,或是被他圈養在鴻蒙秘境內的神魔後裔噬金蟻了。
至於暴露鼎器,則是他最後的手段,只要他能夠獲得涼州大地絕大部分人族的認同,就能得到涼州鼎器全部氣運,從而開啓鼎器的另外一道神通,氣運護佑。
不僅僅是護佑他在涼州大地永遠立於不敗之地,更能讓境內的重要領域獲得氣運加持,抵抗強者攻殺。
只是如此一來,他也會徹底暴露擁有鼎器的隱秘,成爲所有古族覬覦的目標。
一旦離開涼州,就會受到無休無止的狂攻暗殺。
“三位大人,古族之患必須根除,卻也不可急於一時,如今之計首先要儘量保存三省現存的兵馬、資源,儘量不與古族直面衝突!”
姜離沉吟良久,方纔開口道:“而古族剛剛甦醒現世,也需要一段時間重新佈局,短期內不會展開過於猛烈的動作,我返回安莽城後,也需要一些時間準備。
“若無意外,一月之後安莽城就會揮師南下,爭取一鼓作氣,橫掃所有涼州古族!”
“一月之後!”
趙安成、李庭嶽、王書端三人聞言,都是大爲意外。
兵者國之大事,倉促不得,在他們來求見姜離前,就已經清楚大周乃至安莽城短期內都不可能與古族正面交戰。
畢竟雙方在高階戰力上的差距,完全無法彌補。
只是在他們看來,這個短期至少也是一兩年的時間,豈料姜離給出的期限,卻僅是一月。
“安莽王,一個時間是不是太倉促了一些!”趙安成有些緊張。
一月時間,對於鬼仙、武聖層次以上的高手,根本微不足道,毫無意義。
就算是資質無雙的頂級天才,也不可能在短短一月時間內脫胎換骨。
安莽城固然兵強馬壯,可又有多少這樣的頂級天才?
一月時間,實在是太短了。
“遲則生變,對付這些古族一月時間已經是很長了!”姜離搖頭道。
對於今古人族而言,時間能夠換來境界與實力的提升,但對於古族更是如此。
漫長歲月的封印和沉眠,讓他們的境界、實力在不知不覺中悄然減退。
復甦之後,幾乎都只保留了四劫鬼仙和初階人仙的境界與力量。
一旦他們逐漸適應今古環境,重新修行提升,進度說是一日千里都不爲過。
在大世初期,時間推遲的越久,反倒會將古族與今古人族的距離拉的更遠。
“既然安莽王已有決斷,我們一定全力以赴的配合!”
趙安成、李庭嶽、王書端三人見姜離主意已定,也不再出言提醒。
對抗古族本就是勝率極小的事情,安莽王都能不懼生死損失,他們又有什麼可猶豫遲疑的。
當下三人告別姜離,立時率領各省官員將士啓程返回,爲一月後的安莽大軍馳援,做好一切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