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遼話語中的疏漏在場的人沒人不知道,可是出於各自的原因,全都保持了沉默。張遼也是對這種情況有所預料的,否則他又豈敢在這些人面前露出口風。
管寧他們對漢室不滿的情緒由來已久,除了管寧、王烈之外,國淵、邴原歷史上皆是魏臣。孫乾是蜀漢重臣,但絕對不是大漢的忠臣。宗元則是牆頭草,除了追隨強者,他不會對如今已經勢微的漢室有什麼依戀。
但是問題雖然解決,可王烈卻因爲自己的過於冒失和衝動心中愧疚,使得屋子裡的氣氛顯得有些尷尬。還好在場的人都是人精,自會有人出來圓場。
“既是如此,諸位也就無需過於介懷了。今日我等可並非爲那牝雞司晨的邪馬臺女主而來,諸位若是捨本逐末,卻非喜事哦!”國淵見事態已經平息,開口說道。
國淵的話讓氣氛頓時一轉,衆人都想起來今天的目的,若是真的爲了什麼無足輕重的外藩野人耽誤了自己從財政預算中分出一筆的事情,那可真是對不起辛苦了一年的屬下和自己了。
於是衆人將剛纔的些許不快和尷尬拋諸腦後,開始就各自的職責和張遼“探討”起經費的問題。
張遼在和衆人交流過之後,感覺他們並沒有不切實際的開口要錢,雖然宗元那裡提出的經費多了一些,但這涉及到青州兵裝具的換代以及將作營兵工作坊的升級,所增加的經費也都是有明確目的的。張遼估計這些人在之前應該是和國淵做過深刻地溝通,他很欣喜的看到這些人的腦子裡已經初步有了真正的經濟的概念。
“經濟”,這一詞來源於希臘語,其意思爲“管理一個家庭的人”。希臘的學者色諾芬在他的《經濟論》中將“家庭”及“管理”兩詞地結合理解爲經濟,而亞里士多德則在《政治學》中坦言“經濟就是一種謀生術。是取得生活所必要的並且對家庭和國家有用的具有使用價值的物品。”中國的嚴復曾將“經濟”一詞翻爲“生計”,但日本人將其正式翻爲“經濟”,後來孫中山先生從日本將這一說法引入中國,才成爲正式的用詞。
在漢代的學術界還沒有正式使用“經濟”一詞,至少張遼接觸了衆多的學者都沒有聽到過。但是經世濟民和經國濟物這兩個詞已經出現,它代表的是一種儒家文人治國平天下地理念。張遼對此事嗤之以鼻的,雖然張遼知道這些文人沒有他的那些見識,但他們想當然的那種治理國家的理念卻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張遼接受。張遼沒有學過經濟學。但是他卻知道,要治理好一個國家,採用那一種學說並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要將“錢”弄弄明白。不關事管理國家還是管理家庭,錢都是必不可少的。學會如何賺錢,如何花錢,如何才能將錢用到關鍵之處,這纔是治理國家的重中之重。這也是爲什麼後世的首相會是由首席財政大臣來擔任地原因。中國自古就缺少有關經濟、金融的學說教育,一直到明清時期甚至還有“天下財貨皆有定數”的說法。當張遼從荀等人的口中也聽到這種論調的時候。他心中地鬱悶就不用再提了。但他一來沒有系統的學習過經濟學,二來他也不熟悉漢代的經濟生活,自然無法和他們辯駁。但張遼的心中對此事一直有心結的,知道曹操讓他執掌青州,他在爭取到了一定的自治權利的時候,就決定要在青州推廣經濟學說。雖然他沒有系統地知識,但卻不代表他什麼都做不了。從官府各個機構都必須做的收支明細到每月、每季以及每年的總結和預算,張遼要從青州官府開始自上而下的將“經濟”這個概念深入人心。爲此他還讓商人派出他們各自的賬房高手給官吏上課,並依據自己模糊的記憶修改了記賬方法。最關鍵的是阿拉伯數字地使用和運算方法地進步。張遼給鄭玄的算學書中詳細地介紹了數字和四則運算方式,並將多元方程式也拿了出來。又藉着鄭玄的名義推廣,如今不但在曹操的治下得到了普遍的使用,就連其他諸侯那裡也紛紛棄用原本的漢字數字而改用阿拉伯數字。只不過如今這數字卻是被冠名爲“中國數字”,估計現在還未出生的那個印度學者巴格達一定很鬱悶。
數字、運算方式的革新,青州制定的強硬的制度。讓青州如今有了一些用數字、數據來治理地方的意味。張遼他也不會去強求進度,在他看來,潛移默化式的改革是最好的方式。若是能因此改變開始改變國人那種但凡涉及數據總是模糊不清的習慣,從此養成凡事以數據爲準的傳統,那張遼就已經很滿足了。要求他們明白倒不如讓他們自己從中得到好處,這樣反而會使得這種學說的基礎更加的牢固。就像現在的國淵他們,要錢、花錢都有計劃。開源節流,這才使得青州財政狀況迅速得以轉好。
但是這也會有一個不怎麼和諧的後果,其表現就是張遼必須面對幾個紛紛想要爲自己的部門多弄些經費的人的爭執。
屋子裡的七個人,除了張遼和置身事外的孫乾,其餘四人均各有各的訴求,就連一貫風輕雲淡的管寧也一反常態,爲公學和推廣鄉村的私塾教育而向張遼申請經費。
張遼聽了衆人的話。伸出雙手向下按着說:“諸位還請安靜一下。爭執也解決不了問題。想來你們之前應該已經有過協商,否則子尼的預算也做不出來。今天不過是想看看能否再多要一些。畢竟青州如今百廢待興,手中有錢才能辦事。但是這一塊經費在預算中也是有預留的,至於該給誰,我說了不算。你們必須提出書面報告,闡明各自的理由,由戶曹會同公佑進行審覈。所以各位就不用再爭了,有這功夫還不如趕緊回去準備報告呢!”張遼笑道。
這時候,剛纔還在爭執不休的幾個人也發現剛剛的行爲確實有損形象,立刻各自整理着衣服,一副“與某家無關”的樣子。若是此時有人進來,斷然不會想到就在前不久,青州的幾位權利極大的高級官員們還猶如在市場中討價還價一般。
“好吧。反正使君就要軍改了,我這裡的作坊可不能誤事。”宗元微喘着說。
“官員的績效考覈和青州的司法體系可是重中之重,涉及官員和青州的平穩。還請使君考慮。”邴原和王烈聯袂說道。
管寧此時也整整衣襟,似乎剛纔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平和的說道:“使君曾言道:百年大計,教育爲本。寧將拭目以待。”
“呵呵!”張遼笑着將剛想說話的國淵止住,“各位的司職各有側重,缺一不可。但關係青州財政大局,還是得有先後、取捨。這就要看各位的增加預算的報告了。兵曹那裡可以稍稍緩一緩,若是能夠將原有的裝具修改後使用的,也無需添加新的。青州如今還不是銅錢滿倉,經濟建設更加關鍵,只要軍隊必要的開支能夠保證,我想士兵們一時間也不會有意見的。”
張遼正想着如何讓青州向外示弱的問題呢,宗元的話倒讓他找到了一個辦法。若是削減軍費和其他欺騙手段一起使用,他就不相信袁紹不上當。反正他在劉曄那裡還留有一筆隱蔽的經費,真要是軍費不足,完全可以先墊進去,明年從財政中撥還就是。
青島,曹軍水軍大營。
張遼站在碼頭目送着近百首戰艦在大海上編隊、遠去,他在解決了文官們的事情之後,就趕到了青島,和甘寧商量着水軍的部署。在甘寧的執意要求下,張遼還是同意了甘寧親自率兵的請求,滅國的誘惑確實無法阻擋。只是張遼要求甘寧攻擊的速度一定要快,爭取在三、四月就趕回來,讓外界看到曹軍的水軍統領。丁奉同樣也被甘寧帶走了,他將在甘寧回青州之後接手捕奴事務,並保持水軍主力的隱蔽。而水軍在大營中還留下了兩艘大艦和十餘艘中型戰艦將會奉命移駐碣石,成爲曹軍威懾袁軍的另一件有力的武器。
“呵呵!希望老甘一路順利,若是他們將光武皇帝敕封的那枚金印找到就更好了。”張遼看着戰艦遠去,心中想到。至於他的欺騙行爲是否真的能夠瞞過袁紹,他倒也沒有刻意強求,實在不行,打就是了。張遼相信自己訓練過的數萬精銳再加上各地的郡國兵不會讓袁軍有好果子吃的。
而此時的大海上,甘寧正在旗艦上和丁奉閒聊。
“將軍,你手中的海圖上標註的東瀛四島怎麼是全圖?我記得咱們從沒有繞着東瀛行過船啊?”丁奉指着甘寧手中的地圖奇怪的問道。
“這是張將軍送來的,他說是根據我們送去的海圖並根據一些記錄和東瀛奴隸的口供憑想象繪製的。要求我們此次進軍也要根據實際情況進行修改和完善。”甘寧笑道。
“準嗎?”
“這就不知道了。反正咱們到時候沿着海岸行駛,也不回迷航的。倒是那個滅國之功讓甘某心中癢癢的。”
“張將軍既然同意了將軍領兵出征,這滅國之功那就是將軍的囊中之物了,奉在此還要提前恭喜將軍啊!”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