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這麼說很奇怪,我的聖吉列斯兄弟。】
【但事實就是如此,當我們三個人坐下來,爲了尼凱亞上的那些事情而銖錙必較的時候,我總感覺我是三個人多餘的那一個:當基裡曼和莫塔裡安針鋒相對時,我就坐在他們的旁邊,一言不發,像個沒用的電燈泡一樣。】
【在很多時候,我甚至不太能聽懂他們口中的那些……數據?】
“數據?”
【沒錯:績效還有正負值。】
“我以爲只有凡人才會講究這些沒用的數字遊戲。”
【數字遊戲?】
“難道不是麼:非要把一條條鮮活的生命,以及一個個能夠獨立思考的大腦,扭曲具化成面板上固定的數字,除了能夠拿來向別人炫耀自己作爲上位者的權力和任性,還能產生什麼別的價值麼?”
“但它的確流傳到了現在,察合臺可汗:那就是有其作用。”
“能流傳的未必是好事:你去問問剛剛踏出神聖泰拉,向無垠的銀河系進軍的古人們,告訴他們在幾萬年的文明發展後,整個人類文明依舊在實行君主獨裁製度,看看會有多少人因此笑掉大牙吧。”
“我們甚至能摘掉太陽,卻又始終摘不掉一頂該死的王冠。”
【行了,察合臺:我們兩個可不是來聽你在這憤世嫉俗的。】
蜘蛛女皇放下了茶杯,心不在焉地朝裡面瞥了一眼:在還沒喝完的茶麪上,一雙有着明顯疲憊眼痕的雙眸正在隨波盪漾,若有若無的幾根銀絲也乾枯的要命。
【我已經很累了:累到不想再去謀殺一個兄弟了。】
摩根聽到了自己的嘆氣聲。
【你要是沒處去發泄,就等着幾天後的尼凱亞大殿吧。】
言至最後,原體就連客套一下的表面功夫都懶得做了,語氣中起伏着威脅的強調:圓桌旁剩下的兩個人齊刷刷的看了她一眼,半神似的面容上形態各異。
坐在摩根左手邊的大天使顯然不想扯進這場衝突裡,樂於留在他上號的觀衆席中,他端起茶杯,看似在細細的品味着機僕剛剛給他端上來的飲品,但是通過聖吉列斯身後那堵如同鏡面般光潔清晰的玄武岩牆壁,摩根輕易的看到了那抹根本壓不下去的嘴角。
她在心中翻了下白眼,這種遮掩的技巧甚至不如康拉德:康拉德好歹知道在這個時候,一定要迅速地轉過身去,大聲的呼喚毫不知情的賽維塔,然後裝作囑咐什麼重要事情的樣子,將一臉猙獰的笑意展露給茫然的羣鴉王子。
這樣做的唯一惡果就是,賽維塔扭頭就往夜幕號上悄悄地塞了兩打的心理醫生和精神病專家:然後這些醫學泰斗們在拿夜幕號上的午夜領主和船員練過手後,紛紛以心理原因申請了長期病假。
別問她是怎麼知道的:夜幕號的船員到曙光女神號專屬的療養世界上休息是不需要簽證的,但是需要經過原體的審批,哪怕是賽維塔給的護照也能不例外。
摩根稍稍嘆了口氣,回憶過往間的小事讓她疲憊的心靈略微好轉了些許,趁着這個機會,原體看向了她的雄鷹血親,準備迎接一場很可能到來的暴風雨。
但讓人意外的是,可汗的表現卻是出乎意料的淡然:他用沉默迴應了姐妹的不敬,看起來在很認真地思考摩根的話語,片刻後,居然點了點頭,以示退讓。
“摩根,我的姐妹,我沒有不尊重你的努力的意思。”
【看得出來。】
摩根笑了一下。
【倒不如說,你的尊重反而不太符合我們之間的關係。】
“就事論事是基本素養。”
可汗依舊閉着眼睛。
“不管我們在過去如何,我們現在都是事實上的盟友,是在尼凱亞上需要共同進退的士兵:馬格努斯已經不值得期待了,基裡曼還有莊森等人難堪大用,若是我們三個還要在這裡徒增矛盾的話,那就未免太過愚蠢了。”
言罷,他看了摩根一眼。
“如果你實在疲憊,我可以在會議上承擔起更多的責任。”
“反正他們原本就對我和我的軍團意見頗多:再多一些也沒什麼。”
大汗的聲音古怪,搞不懂是在爲此而驕傲,還是惋惜他的同胞們都是魚目混珠的呆人。
“不考慮一下我麼,察合臺?”
這個時候,天使突然發話了。
“我也是聯盟的一員吧?”
可汗只是颳了他一眼。
“也行:你想好怎麼和莫塔裡安還有黎曼魯斯短兵相接了嗎?”
天使不說話了,飄在空中的就就只剩下了小聲的嘀咕。
“我就應該等福格瑞姆,然後和他一塊過來了……”
“他來了也沒用,更何況福格瑞姆一時半會也過不來。”
同爲大漩渦人,可汗顯然對於鳳凰大君的近況瞭若指掌。
“大漩渦那裡的海盜情況遠遠超出了福格瑞姆最開始的預期:他雖然擊退了海賊們的兵鋒,並且消滅了其中的絕大多數,但剩下的數量依舊是一個威脅,他現在能不能趕上尼凱亞的會議都是個問題。”
“不過話又說回來,你們兩個本來就沒什麼用處吧?”
“你說的這話,是不是有點太傷我了,兄弟?”
天使聳着眉眼,一臉悲傷地看着帝國的雄鷹:他當然知道這個兩人中並不包含摩根,但是無論如何都是包含他的。
“我只是實話實說。”
這一次,察合臺就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甩過去了:在經歷了漫長的精誠合作之後,如果說察合臺可汗對於摩根的感官上升了不少,那他對於聖吉列斯的印象也肯定是下降了差不多的量級。
畢竟,沒有什麼比並肩合作更能讓人深刻的體會到,聖吉列斯身上那種……無爲而治的風格了。
這種人的確適合做統治者:但他現在需要的是盟友!
可汗皺了下眉頭,他從始至終都沒有碰自己的飲品。
“好了,別演了,兄弟。”
察合臺的嗓音沙啞,而聖吉列斯也在一瞬間就恢復了狀態,片刻前的悲傷早已不翼而飛,大天使繼續如同一樽絕美的雕像,悠哉悠哉的品嚐着他杯中的飲料:他知道可汗要問些嚴肅的問題了。
察合臺像是在嘆息。
“我們的分工一直都很明確。”
“摩根負責運籌帷幄,基裡曼負責儘可能地幫助她,馬格努斯負責當好一個花瓶:當然,他本人不需要知道這些,而我則負責在開會的時候衝上去短兵相接,儘可能擠佔掉馬格努斯的發言時間。”
“其實基裡曼也適合這工作。”
天使小聲地嘟囔:但還沒等可汗讓他閉嘴,一直看起來死氣沉沉的摩根,倒是應和了一句。
【他的確適合。】
“什麼?”
兩人都有點詫異。
【我說:基裡曼的確是適合在到時候衝上去短兵相接。】
【他有一個……秘密武器。】
“績效和正負值?”
這是可汗輕蔑的哼聲。
【不,更多。】
原體擺了擺手。
【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反正在堅韌號上。最讓我感到茫然的就是基裡曼拿着他的秘密武器,和莫塔裡安對轟的片段,而且我們的馬庫拉格人居然還贏了,我們可以期待他在尼凱亞上的發揮。】
“這樣啊。”
當天使茫然地點頭時,可汗卻是已經想到了什麼。
“希望像我想的那樣。”
他笑了一下,薄薄的嘴脣宛如閃耀着光芒的彎刀。
【就是你想的那樣。】
摩根點了點頭,疲倦瞳孔中的笑意卻別有一種風味。
【數據。】
“數據?倒也說得通了:畢竟他可是基裡曼,無論別人如何,他的手裡一定有充足的【數據】。”
“讓事實說話吧。”
可汗的這句感慨讓旁邊的聖吉列斯挑起了眉頭。
“你剛纔不是還在我們面前痛斥所謂數據的危害嗎,兄弟?”
“我憎恨它,但我能夠容忍。”
面對這明晃晃的挑刺,察合臺可汗的面色絲毫不曾改變,他只是漠然的扭頭看向了大天使:在此期間已經想好了回擊的辦法。
“畢竟我都能容忍你了。”
“……”
聖吉列斯又不說話了。
講真的,他其實挺討厭和察合臺可汗聊天的。
但可汗並沒有放過他。
“我能夠容忍你是因爲你還能發揮僅有的一點用途。”
雄鷹死死的盯着他的兄弟。
“畢竟,我們需要時刻知道帝皇對於這件事情的態度:又有誰能夠比一個在尼凱亞上面,同時支持我們和帝皇,表面上維護馬格努斯卻又在暗地裡背棄他的兄弟,更能及時地傳達這些訊息呢?”
這足以在幾個軍團中掀起懷疑和血仇的言論,卻是一頭扎進了三人之間的深潭裡面,連一丁點的迴響都沒有濺出來:只是抓住時間休養生息,對於這一切早已見怪不怪的蜘蛛女皇先不提,哪怕是被可汗當面開會的聖吉列斯,也只是略微縮了一下眉眼,就連嘴角上的微笑都沒有動搖片刻。
這反而讓察合臺可汗的眉頭開始皺的越來越緊了。
片刻的沉默後,天使的嘆息和話語才融化了他的堅冰。
“察合臺,我的兄弟,你還是對於我和福格瑞姆懷有如此偏見嗎?”
“當然。”
可汗沒有絲毫的猶豫。
“當我知道你和福格瑞姆這兩個明面上支持馬格努斯的傢伙,卻早就已經在私下裡,將他給賣了出去的時候,我就明瞭你們的行爲從根本上來說是正確的:這也是阻止我利刃出鞘的唯一理由。”
“我當然知道。”
天使搖了搖頭。
“所以啊:我們其實都不想讓你來參加尼凱亞會議的。”
“但現在也沒區別了。”
聖吉列斯攤開了雙手。
ωwш ¤тт kán ¤℃o “你不也是加入進來了麼,我的察合臺兄弟,歸根結底,我們這些人都是一樣的,我們和馬格努斯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但他又的確需要領到一個教訓了:你當然可以因爲我和福格瑞姆從一開始的背叛行爲就仇視我們,但你知道,你沒資格譴責我們的目標。”
“更何況,以你的標準:你難道不也是個背叛者麼?”
天使咧嘴一笑,而察合臺可汗卻是閉口不言。
“別緊張,兄弟,我們這也是爲了馬格努斯好,不是嗎?”
“……”
“就像我說的那樣。”
可汗沒有迴應這句話,他只是在強調自己的觀點。
“只有在尼凱亞上面:我們幾個纔是並肩作戰的盟友。”
“而馬格努斯是我們的敵人。”
最後一句話是大天使微笑着給可汗補充上的。
察合臺的面色很不好看。
但他沒有反駁。
“說吧,聖吉列斯。”
他提起了另一個話題。
“人類之主那邊,現在又有什麼新的想法了麼?”
“這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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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也說不太清楚。”
“但他對於尼凱亞和智庫的主張倒是始終都沒有改變。”
“依舊是如此的頑固且貪婪:典型的馬庫拉格綜合症。”
當他與荷魯斯見面之後,原本沉默寡言的死亡之主,直接就打開了他塵封已久的話匣子,當着牧狼神的面開始滔滔大論了起來:抱怨和怒火一同起舞,唾棄與感慨比翼雙飛,不消幾分鐘的時間,荷魯斯飛速生繭的耳朵就可以把大半場談判的內容給聽的七七八八了。
包括談判雙方的虛情假意還有連沙子都不如的合約,以及基裡曼那差點煩死人的數據,還有摩根時而乖僻時而謙和的分裂,再加上他們兩個人夫妻開店般的,來自於數據和話術的組合拳,無不是一些早就老生常談的東西了。
唯一有意思的一點是,即使是在他連篇累牘的抱怨論文中,死亡之主也沒忘記擠出時間,來專門的誇耀一下馬庫拉格人對於提神飲料的高貴品味。
荷魯斯對此感同身受:居然真的有人能夠面不改色的將莫塔裡安親手調製出來的巴巴魯斯鄉土飲品給一飲而盡麼?那東西他都是存起來當神經病毒的啊。
但真正讓他在意的,卻是莫塔裡安口中的另一件事。
“等等,兄弟。”
牧狼神擺了擺手。
“你剛纔說:你認爲最棘手的是基裡曼和摩根的聯合打擊麼?”
“他們簡直配合無間!”
莫塔裡安握緊了拳頭,將他看不見的仇敵一點點碾爲粉末。
“你真應該在現場,荷魯斯,你真應該看看!”
“我甚至懷疑他們兩個早在開會前就已經串通好了,他們在進行語言配合的時候,甚至不需要任何的前期準備,就連語言或者眼神中的示意都沒有:那簡直!那簡直就像是……就像是……”
“像麥克白和他的夫人?”
“啊?對!夫人!”
“……什麼夫人?”
本能地應和了一句,死亡之主才後知後覺地困惑了起來。
“啊,沒什麼。”
牧狼神用微笑掩蓋住了他的瞳孔中正逐漸積蓄的陰霾。
“一個挺有名的流言罷了:專門形容基裡曼和摩根的。”
“凡人的低劣比喻。”
莫塔裡安不屑地輕哼着,但他隨即又有些猶豫。
“不過麼……”
“不過什麼?”
“不過倒是挺形象的。”
原體搖了搖頭。
“當他們兩個人聯起手,在那裡左右開弓的時候,我的確覺得我想是談判中多餘的那一個:他們在那裡拿着自己的數據和話術,彼此之間配合默契,而我坐在那,像是個無助的電燈泡一樣。”
“很多時候,我甚至聽不懂他們話語間的……那種聯動?默契?”
說到這裡,莫塔裡身邊的毒氣都變得更濃了。
“真是恥辱……我必須在尼凱亞上洗刷這種恥辱!”
緊接着,巴巴魯斯人期待的目光看向了牧狼神。
“你會幫的我,對吧,兄弟?”
“當然。”
荷魯斯趕緊微笑了起來。
“放心吧,莫塔裡安。”
“我……我一定會堅定不移地站在真理的那一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