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咼抱着試試看的態度輕聲呼喚着已經下線了許久的覩石。
雖然眼下就需要這個鐵人的力量去維修一個略微有點麻煩的老古董,但她並沒有一絲把握可以在此刻喚醒對方。
畢竟這傢伙自從來到這顆星球之後就一直處在奇怪的沉寂狀態,按照它自己的話來說,它在逐漸恢復和歸納之前遺失在自己記憶元件之內的信息。
本來伽咼已經準備在無用的嘗試後尋求克利俄斯這個參與過鐵人開發的黃金人類的幫助,希望他甚至於隔壁的死靈法皇可以有方法快速喚醒自己掉線的ai小助理。
然而,就在她象徵性地開口後,覩石那熟悉的聲音卻突然在其顱內響起。
“太好了,你終於打贏復活賽了。”
眼下這個狀況完全出乎了伽咼的預料,但在短暫的詫異後,難言的喜悅瞬間充斥了她的內心。
無論此刻是否急需覩石的幫助,在確認了和自己朝夕相伴的鐵人夥計沒事後,她都會由衷地爲這個事實感到欣慰。
聽着伽咼的吉祥話,覩石有些無奈地迴應:
“哥們還沒死呢……話說你給我帶哪來了?這還是克利俄斯那廝的實驗基地嗎?”
重新開啓了探測器系統的覩石有些懵逼地觀察着周邊的黑石建築和前方那充斥可怖能量漣漪的通天石階,完全不知道此刻自己究竟置身何處。
如果說周邊的環境只是讓它呆滯,那麼克利俄斯的肉塊和法皇的投影則是讓這個剛剛甦醒的鐵人感到了CPU驟停。
“哎呀,駭死我咧!駭死我咧!”
它驚恐地看着此刻正饒有興致地看着其所在方位的法皇投影,就如同剛出生的嬰孩看見了參天的巨人一般,思維迴路間因對方宛若神明的科技鴻溝而誕生了源自代碼的恐懼。
雖然在伽咼簡單地解釋後,鐵人在瞭解現狀的同時也明白了那位此刻託生於機械甲蟲的存在並非自己的敵人,但那種在同一位格上被碾壓的感受還是使得它有些畏縮。
在得知了伽咼胸甲內的鐵人甦醒後,克利俄斯再次伸出了兩個小觸鬚,手舞足蹈地講述了接下來他們要完成的維修工作。
“所以,你們的意思是,讓伽咼帶我鑽到那個關押星神碎片的拘束器內部,而後再讓我根據待會會同步傳輸給我的全息圖紙對其完成故障排查和檢修?”
覩石沒有如往常那般再以特殊的頻率在伽咼大腦聽覺皮層上傳輸語言信息,而是直白地用擴音器開始了交流。
“對的對的。”
克利俄斯的兩支小肉須交叉着擺放在肉塊前,如同雙手抱胸一般微微點動着身體。
“對,對嗎?”
覩石有些急眼了:
“這根本不對吧!”
“雖然只是第一次見面,但我還是很清楚,和那位比起來,我無論是科技水平還是算力,都是不值一提的小趴菜。”
“既然都是要扛着那個星神的同化之力搶修,那麼爲什麼不讓那位自己來呢?”
覩石在伽咼的默許下,操控着動力甲的手甲指了指法皇的投影。
“我的全息投影不足以完成那般精細的工作,而我的機械身軀必須坐在這個王座的終控系統上儘可能地壓制祂不斷向外滲透的力量,如果冒然離開,那麼除了我之外的整個伊恩斯王朝就會徹底被那個傢伙掌控,並且會不擇一切手段地想要離開這個口袋維度。”
法皇並沒有繼續開口,但伽咼和克利俄斯心裡卻很明白,一旦這個死靈王朝徹底被那個星神掌控,並且帶着祂脫離這個口袋維度的束縛,那麼勢必會引發銀河之內暫且沉睡的其他死靈王朝的集體應激。
到那時,一場無盡歲月之前天堂之戰的餘波將會在整個河系之內蔓延,雖然其規模遠不及當年的一絲一毫,但也足以讓不光年輕而且家底還賠光過一次的人類文明蒙受滅頂之災。 “我們和她都別無選擇。”
克利俄斯幽幽地說道。
是的,無論是想要帶走所需機械的伽咼,還是想要完成新人類計劃的克利俄斯,亦或是億萬原本看似和此事毫無關聯的人類,他們都沒有選擇。
倒下的巨人會砸出一片駭人的廢墟,而被波及的螻蟻又有什麼辦法呢?
他們能做的,只有在一切不可挽回之前鼎力相助其中一位對人類較爲友善的巨人。
而這個道理,覩石自然也清楚,一時間,這個鐵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我要事先告訴你,根據我和法皇女士做的實驗,那個傢伙的同化之力對於機械的作用強於血肉。”
“在拘束器解放後,如果沒有我的血肉的掩護,你的機械核心只要暴露在祂的能量漣漪邊緣一秒左右,就會徹底成爲它所掌控的物質。”
“而在真正開始後,我的血肉之軀能不能完美地保護你,這是一個無法斷定的未知數。”
“甚至於我敢斷言,對於你來說,這次行動九死無生。”
克利俄斯毫無保留地告知着覩石這次行動的危險,而後語風一轉:
“所以,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我信不過你,不知道到底算是103還是001的傢伙。”
“在開始之前,要麼你乖乖讓我給你設置一個定時自毀的程序,要麼就讓我給你格式化,讓你迴歸鐵人特異化之前智能較低的狀態。”
聽着這個黃金人類直白而又冷漠的話語,伽咼的內心都不由得一震。
可是仔細一想,他的擔心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覩石的身份錯綜複雜,甚至於可能和鐵人滅絕派有所關聯,而即將進行的維修行動乃是關乎人類文明發展存續的重要節點。
若它是滅絕派的潛伏者,那麼其很可能會抓住這個機會。
而且,就在此刻,她猛然想起來到銅綠九號之前的一件小事——
命運之矛的導航者,擁有強大靈能的聖子米切爾,在陷入瀕死之前,指着她的胸口說了一句“小心”。
伽咼感到自己的呼吸變得粗重起來,耳畔無形之物們也在發出尖銳的嚎叫,讓她絕不要相信那個潛藏在自己胸甲中的鐵人。
“所以,把它的核心給我吧,小傢伙,不用擔心它的反抗,這個狀態的鐵人就連自毀都做不到完美,修修還能用。”
面對克利俄斯伸出的肉須,伽咼沉默了。
但她明白,現在不是優柔寡斷的時候。
爲了防止在關鍵時刻,節外生枝,她必須儘快做出抉擇。
而此刻,覩石也沉默了。
它什麼也沒有說,什麼也什麼做,只是無言地看着伽咼擡起了她的右手,緩緩朝着胸口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