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炎則聞言就要帶着福海去追,在跨出院門時,忽覺身後一陣異樣,頓住腳扭頭去看,那些跟着來的一班衙役衝出來幾個,其中一個問:“龔三爺,什麼事?”龔炎則又細細看了四周,搖搖頭,這才帶着人出了院子。
眼看龔炎則一行人離開,飄在上空的春曉急的落淚,嘴裡喊着三爺,也想跟出去,卻被門上的八卦鏡罩住,接着身子甩到影壁上,再滾到一邊,她硬撐着筋骨斷裂的疼痛,還想爬出去,就聽身後有腳步聲,原是留下的幾個衙役,拖拽幾個姑娘朝門口來,嘴裡喊着:“這裡面指不定哪個是拐來的,統統拿去衙門審問。”隨即麗姨撞大天的叫屈。
春曉萎靡在地,攏着胳膊蜷縮住身子,似想將自己團成一團,如此纔不會害怕,不會覺得絕望。
肉丨身被錦屏帶來的兩個人兜頭扛走,春曉以爲她自然是要跟着肉丨身一起走,更有可能被吸回去,萬萬不曾料到,肉丨身離開,她卻被攔在了八卦鏡罩住的麗星閣裡,哪也去不了,正急的什麼似的,又見龔炎則出現,當時想也不想在瀝鎮的男人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麗星閣,只急急跑過去,圍着龔炎則一邊打轉一邊急迫的求他把八卦鏡拆掉,可男人深沉似夜的眸子裡卻無動於衷,逗留片刻便追出門去。
春曉知道沒人看的見魂魄,也曉得龔炎則不會例外,可當龔炎則頓住腳,回頭尋找什麼四處看時,她的心都要蹦出喉嚨,期翼漲潮般涌上來,差點將她淹沒,可隨即男人離開,心裡驟然一空,再沒有那樣失落委屈過。
她不住的掉淚,雙手死死按住眼角,氣恨魂魄哪來的淚水,卻忍不住哽咽難受至極。
再說龔炎則領着人分東南西北城門方向四路追蹤,快天亮時在將錦屏與兩個男人堵在一間雜貨鋪後門的巷子裡,龔炎則看到時,兩個男人正一個騎在牆頭伸手,一個在下面頂着一個布袋往上遞,還有個女子低聲急切的叫着:“快些快些。償”
正是月中,圓月十分明亮,照的三人身影輪廓清晰,龔炎則見那猶如人形的布袋就是心頭一緊,忙吩咐福海帶人到雜貨鋪前面,又吩咐幾個隨從把住巷口兩側,自己則帶着跟來的衙役直接過去。
三人許是沒想到會與人追過來,這事做的隱秘,麗姨手底下養的兩個護院也不精心,所以並未察覺龔炎則等人靠近,還是龔炎則冷森森的高喝:“蠢賊,竟敢爬我家院牆,想要做什麼勾當?”
三人嚇的魂飛魄散,那騎在牆頭的下意識反駁:“這是我家……”才說完覺得不對,再看來人一身玄色緊身衣,似守在此地多時的護衛,不由愣住。
也虧了龔炎則是個不務正業、混跡市井之徒,雞鳴狗盜再熟悉不過,又一身武藝,識破三人並不是什麼賊匪老手,這麼一嚇再一詐,便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廟了,倏然出手,將三個人驚的手忙腳亂,再有衙役圍上來,其他佈置根本沒用上就把人活捉了。
龔炎則抱起布袋,在一衆壓抑好奇的目光下沉着臉就朝巷子口去,並不曾解開露出春曉面容來,惹的身後人好奇的抓心撓肝。龔炎則把人抱回客棧,這時福海也帶着許多心腹隨從回來,大半夜的叫起客棧夥計燒洗澡水,又備了夜宵,龔炎則只等春曉醒來抱着自己哭訴,他也好撫慰一番,想想弱女子經歷這一場變故足夠難心的,再有他也想,從今以後春曉被賣這回事不許誰提,只當兩人平平常常的分別了些日子。
看着靜謐的躺在牀上的春曉,眉目入畫、膚如凝脂,一如他去輝州前的樣子,龔炎則此時才長長舒了口氣,連日趕路的疲憊矇頭而來,他歪着身子,手臂抱住春曉,想着要等春曉醒來,卻忍不住困頓的睡了。
福海候在屋外許久,不曾聽三爺叫送夜宵、浴湯,犯難的在門口轉了轉,到底不比在家裡安妥,大着膽子微微推開一道門縫,小聲叫着:“三爺”。屋裡安靜的跟沒有人似的,福海悄悄探進身子,輕手輕腳的探頭往屏風隔斷的裡間望,只見錦帳低垂,男人寬厚的背部壓住了一側帳子,石青鳳尾菊刺繡緞子衣襬露在牀外一角,連同未曾脫掉靴子。
福海也不知怎麼鼻頭髮酸,心裡頭又覺寬慰又覺不滿,這時才驚覺,三爺在春曉身上耗費了太多心神氣力,也不知以後將如何。
……
龔炎則奔波疲乏,感懷尋到了春曉,一顆心落了地,踏踏實實的摟了溫香軟玉睡個好覺。翌日晌頭才醒,他起身見春曉還在睡,不禁放輕手腳,繞出屏風叫福海進來侍候洗漱。
待洗漱過後,春曉仍舊在睡,龔炎則擔心是那三個人給她下的迷丨藥藥量過大,傷了身子,一面叫福海請郎中,一面派人去衙門問清楚用的何種迷物。不一時郎中來,也是巧了,這位郎中恰在昨日早上就給春曉診過脈,但因診脈時是落了帳子的,不曾見得真容也不知是同一個人,但脈象一樣,不由叨咕:“睡不醒就要請郎中,都是閒的。”
龔炎則聞言心思一動,似隨口問郎中:“最近有許多睡不醒的人需要請郎中嗎?不會什麼傳染病吧。”
“胡說什麼!”郎中並不知龔炎則名號,只當客棧裡住的普通客商,聞言唬着臉道:“哪裡是什麼病,就是疲乏太過罷了,之前與一個女子瞧病,也是如此,老夫不過嘮叨一句,客官不可胡說,被官府知道,仔細扣你一個捏造不實、擾亂民心之罪。”
龔炎則眸子沉了沉,並不反駁,也沒應聲,郎中拎着藥箱氣哄哄走了。
待見郎中出了客棧,龔炎則招手叫來隨從:“你去查查這郎中給哪個女子看的睡不醒的症狀。”
龔炎則迴轉春曉牀邊試着叫醒:“曉兒,我來尋你了,你醒來,別怕。”就見牀上女子睡意安詳,睫毛都不曾動一下。龔炎則深深蹙起眉頭來,又叫:“春曉,你趕快起來侍候爺,爺大老遠的尋着你不是看你睡覺的!”話落等了片刻,自然也是不醒。
龔炎則慢慢坐下,胸口又發悶,恨不得將春曉直接拖下牀搖醒。
福海從衙門回來,見三爺陰沉着臉坐在椅子上,立時也跟着肅起臉,回稟道:“那三人說沒用什麼迷物,特別是叫錦屏的丫頭,還說……鄒姑娘自來帶病,從進了麗星閣便不曾醒過,每日灌蔘湯吊着命。”福海也是心裡揪蹙,如何也想不到春曉得了怪病。
龔炎則沒言語,福海素日只會勸三爺尋開心,爲一個女子費心也是費些銀錢罷了,還是頭一回遇着三爺上心的人兒生病,這要怎麼勸?只他知道,這時候絕不能勸三爺出去尋歡就是了。
主僕倆靜默了一陣,等到之前派出去的隨從回來,聽隨從道:“查出來是給麗星閣的一位姑娘看病,小的還查到,連同那位郎中已有八位都去過麗星閣,診的都是疲乏不醒的病。”
龔炎則繃緊了下頜,擺手叫隨從下去,福海卻是心頭亂跳,忙道:“三爺,要不將姑娘帶回瀝鎮,請孔郎中來給姑娘看看,孔郎中是御醫,比只鄉野之地的村醫高明不知多少。”
龔炎則起身,看了眼彩繪落地屏風,沉聲道:“爺還需去一趟麗星閣,你去張羅車馬,等爺回來即刻動身回去。”
福海應下去忙,龔炎則又看了眼睡的香沉的春曉,出去時叫隨從守在門外,這纔出了客棧去麗星閣。
麗星閣此時已經大亂,麗姨被衙差帶走,又帶走包括春兒幾個新買進來的姑娘,餘下這些眼見事情不好,紛紛急惶惶的給相熟的恩客送信,想要出去避難,還有手腳不乾淨的丫頭,進了麗姨的屋子,把些金銀細軟都蒐羅出來搶走,一時見滿院子亂走的人,個個沒頭蒼蠅似的。
春曉也不再東飄西飄的瞧,被世界遺棄般只縮在肉丨身曾躺的牀榻上空,胡思亂想許多事,想周氏可恨又可憐,想紅綾黑了心肝全爲爭寵,想龔炎則那般不可一世的追蹤萬里,會不會是色迷心竅……。她又感傷,想那許多不相干的人做什麼,只怕自己將永遠要困在這裡了。
春曉正渾渾噩噩時,忽聽得外頭樓梯有人上來,呆呆望去,那腳步聲漸漸到了房門外,門被輕輕推開,隨即春曉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進來的男子,墨綠色錦繡長袍,嵌玉腰帶,俊美的面孔是她從未見過的嚴肅,金冠束髮,長眉微蹙,深沉的眸子突然看向她。
春曉心跳如雷,癡癡的望着龔炎則,纔要奔過去,就聽他道:“她一直住在這?”
龔炎則身後挪出一人,兩手揪住衣角,慢慢擡起頭來,竟是春兒!
春兒也朝春曉望了一眼,望的卻是牀帳,讓春曉以爲他們能看見自己,期望又失望,徒惹心酸,不由又紅了眼眶,耳聽春兒道:“姑娘來了便一直躺在牀上睡着,每天麗姨都要我燉蔘湯給姑娘吃,姑娘雖能吞嚥,卻一直不見醒來,我覺得她是不想醒。”
龔炎則回頭,春兒也正扭頭,兩人視線相碰,春兒立時低了頭,還向後退了一步。龔炎則眸光微動,將春兒端詳了一番,道:“你叫什麼?”
春兒翕動脣瓣,輕聲回道:“我叫春兒。”
“春兒。”從龔炎則嘴裡吐出的兩個字,竟似千迴百轉,叫人心顫,春兒從不知道自己的名字還能被人喚的這樣複雜,她微微擡了頭,見男人容貌異常俊美,不由臉頰一熱,很快,男人移開視線,又望向牀榻。
兩人在春曉面前站了一陣便下樓了。
春曉也趕緊跟出去,也知道自己出不去,卻還是不由自主的尾隨在後。
來到院外,春兒也止了步子,龔炎則纔要離開,想這回出來並沒有帶丫頭,還要在半路買兩個侍候春曉,不如就要這個春兒,便頓住腳問:“姑娘缺個使喚人,既然你一直侍候着,不如就與我們一同走吧。”
春兒一時歡喜,卻又犯難:“不知您要往哪裡去?”
“京城。”龔炎則道。
春兒最放心不下的是不知要被賣到哪去的弟弟,聽說要去京城那般遠的地方,與弟弟就會分開,雖機會難得卻不能答應,苦澀的搖搖頭:“多謝您的好意,我不能去那麼遠。”
龔炎則也是覺得現成的丫頭方便,既然不想去,便也沒說什麼,點點頭,轉身朝外去了。
春曉兩隻手扒着門前影壁,哀哀望着男人的背影,喉嚨哽咽的發脹,此一別,萬水千山,只怕再難相見,以往總較勁腦汁逃離,如今真個分離,竟分辨不出,她想要逃脫的是龔炎則這個人,還是太師府那座壓抑的宅門。
眼瞅着背影也將消失在門口,忽聽頭頂上空一聲尖嘯,聲音之利直擊長空,麗星閣院子裡及附近人家在外走動的人紛紛擡頭看天,就見碧空九重之上,一隻大鳥展翅飛翔,那鳥展開的翅膀猶如雨雲,黑壓壓一團影子,就見它盤旋一時,慢慢飛低了身子,朝着麗景閣的大門去。
龔炎則仰頭就是一驚,原是福泉自太師府帶去慶州的鷹隼,因慶州沒能巡索到春曉的消息,福泉怕龔炎則等的急了,放鷹隼給龔炎則報信。
此時龔炎則就怕那扁嘴畜生要落在他肩頭,不由大喝一聲:“孽畜,你敢胡來!”那鷹隼似忌憚龔炎則,翅膀猛地鼓動,自低向高衝雲而上,翅膀扇動帶出的颶風,吹的人迷眼,待它飛走,春曉瞥到門上放置的八卦鏡掉落,正扣住鏡面在地上。
“天意麼……”春曉心思莫名複雜,一時看看鏡子,一時看看龔炎則,而後再不做猶豫,如那鷹隼般,徑直向外衝去,到底是一縷魂魄,竟刮的一陣陰風,龔炎則不適的皺了皺眉,再看那鷹隼,竟盤旋了一下飛走了,眨眼功夫沒了影子。
古怪的緊,以往也不是沒呵斥過那畜生,怎麼今日飛的這樣遠了。
龔炎則領着人回客棧,此時客棧外福海已經備好了馬車,龔炎則親自上樓將春曉抱下來,安置在車廂內,見車內銅爐薰香、燭臺書籍點心茶水都有準備,又伸手摸了褥墊薄厚,頗爲滿意。
安置好春曉,馬車啓動,龔炎則與福海騎馬在前,車廂在中間,後面跟着數衆隨從,一行浩浩蕩蕩的往回走,半路上採買了兩個侍女,同在車廂裡侍候春曉。
過了江天氣漸漸變冷,走了兩日便在一處叫做敞口縣停駐,一來做物資補給,爲春曉與兩個侍女添兩套厚衣裳,二來龔炎則也着實擔心,前幾日還睡的香沉、雙頰紅潤的春曉,如今越發玉人兒一般,肌骨瑩潤,觸手微涼,活死人的樣子可把龔炎則嚇的不輕,恰一個遊走四方的道士路過,未見春曉便說出‘此女非凡,魂魄不存亦不死。’的話,還說要想救命,可去覓兒山崇清觀尋觀主相助。
距敞口縣六裡地外便是覓兒山,因都是山石小路,不便馬車通過,龔炎則便將春曉背在後背,只帶了福海及兩個隨從上山,路上遇到的人裡有樵夫,也有信徒,見他揹着個女人上來紛紛側目,待他走過,後面就竊竊私語,誇讚龔炎則是個好丈夫。
春曉的魂兒不緊不慢的跟着往山上飄,聽了這話,竟是臉頰發熱。
再往上爬了一陣,擡眼能望見崇清觀的山門與牌匾,春曉停了下來,在旁人眼中許是尋常的山屋建築,在她眼裡竟雲煙繚繞、隱有白光籠罩。春曉左右張望,慢慢向後退去,心道:一個八卦鏡險險要了性命,何況如此仙乘之地。
眼瞅着龔炎則抱着肉丨身漸漸走的遠了,春曉百無聊賴的在林子裡亂晃,也不知自己走去了哪裡,眼前出現寬闊的官道,道上一輛馬車疾馳而過,捲起一層灰土,春曉並無嗅覺,卻是習慣性的捂住了口鼻,正想轉身鑽回樹林,就聽咯吱一聲響,緊接着馬兒嘶鳴,春曉扇了扇眼前的土煙兒,不遠處才跑過去的那輛馬車,不知何故飛了一隻輪子,車身歪斜,牽累的馬兒也斷了腿。
春曉忙飄過去,車簾子裡扒出一隻手,手指瑩潤白皙,顯見是養尊處優的人,只那人並未露出頭臉,卻將一個兩歲左右的孩子先推出來,而後她纔出來,是個長相端正的中年婦人,出來後緊緊抱住孩子,又急切的問趕車的漢子:“你怎麼樣,我們現下怎麼辦?奶奶還不知道咱們把小少爺抱出來,若是時候久了,只怕奶奶察覺,追問起來小綠應付不來,咱們還是趕緊回去的好。”
漢子卻不似婦人幸運,他的腿壓在馬脖子下,那馬只折了腿,唏律律的噴着白氣,特有的溫順的眼睛不時閉合,脖子躺在那漢子腿上,漢子抽不出來,顯見也受了傷。痛苦的對婦人道:“我動不了,你抱着小少爺先走,這裡離鎮子不遠了,你回去好叫人來救我。”
婦人看了眼那漢子的腿,又看自己懷裡的孩子,咬牙道:“成!”
婦人裹着孩子在官路上快步走着,卻是走走停停,該是一年加一起也走不了這麼遠的路,果不其然,沒走多久就在路邊坐下歇息,而後再走,春曉一直在後邊跟着,婦人抱着的小兒不時看着她笑
“你看的見我?”春曉之所以一直跟着,正是因那孩子一雙清澈的眼兒如有實質的望着她。
兩歲的孩子,有些已經說的一口流利的話,這小兒卻只是笑,也不應她。
春曉慢慢停了腳,朝後頭望了望,心想是不是孩子與龔炎則一樣,望的是別處。
不曾想,她才停下,那小兒急了,對她喊:“來,來!姨姨來……”
說春曉如雷轟頂都不爲過,驚怔後即是狂喜,任誰自言自語了快一個月不瘋也要憋傻了,她聽得小兒叫她,竟喜極而泣,急急跟了上去。
抱着小兒的婦人卻是驚的猛回頭,見後面無人,倏然面帶驚恐,摟緊孩子,小跑着去了。
那婦人走的實在不快,又常坐下休息,幸得一路平安,後來遇到載了兩個婦人的牛車,婦人立即掏出兩個錢坐上去,這才活着進了鎮子,春曉掃了眼路邊石碑,上面寫的蘆崖鎮,這裡已經是覓兒山最東邊的地方。
那婦人抱着孩子在鎮子口長長舒了口氣,這會兒鬆懈了一半的神經,才覺嗓子眼乾渴的要命,便朝一個茶寮過去,買了一碗茶,付錢的時候懷裡的小兒扭身子,她抱的實在累了,就放到地上,回身接了茶碗,等她吃了茶準備抱孩子走,驚覺孩子不見了。
而春曉也急的冷汗直冒,那小兒說話不清不楚的,沒想到跑起來倒是四平八穩,許是覺得身邊有春曉在並不害怕,漸漸跑進了隱蔽的巷子裡。
春曉想抱抱不得他,想喊養娘來也不能叫人聽見,卻在這時身子一輕,一股吸力襲來,不等她反應,魂兒便被抽走了。
“曉兒,你果真醒了!”春曉慢慢睜開眼睛,對上龔炎則既驚且喜的俊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