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親,王管事要叫魯婆子一聲表姑婆婆,但這親戚不說繞了多少道彎子,只說平日裡兩人來往並不多,可真去與王管事打招呼,沒曾想竟一下鬆了口,放春曉出去看郎中。
這倒把魯婆子弄的一愣,與春曉邊往外走邊納悶,王氏與傳聞中的冷心冷肺差的遠了……。
春曉沒心思想多的,一雙眼睛都不夠用了,左右都新鮮,出了後巷連空氣都比府裡乾淨,外面走馬的、拉貨的、吆喝賣菜的,街邊的茶肆酒樓客棧無不讓她目不暇接,一張臉興奮的霞光冉冉,嘴角的笑就再沒鬆開過。
魯婆子暗自嘀咕了一陣,見她高興的像個沒見過市面的奶娃子,便拋開也跟着樂:“既出來了就不用回那麼早,看了郎中我陪你再四處逛逛。”
春曉使勁點頭,興奮的滿眼放光。
去見的還是那個住在巷子口的馬郎中,正巧在家曬藥材沒出門,看了春曉的傷處,有些不忍的道:“這得剜掉,肉爛了,可就算日後好了也要留疤。”
魯婆子心疼的抹眼淚:“真是遭了大罪了,你又不比那些做粗使活計的,手是第二張臉面呢,馬郎中,就沒有去疤的法子?”
春曉沒曾想魯婆子對她有這份情誼,忙撫慰老人家:“不要緊,能活着就是命大,還在乎手上落不落疤麼,真沒事。”
馬郎中道:“大內製的雪融生肌膏倒是去疤的好藥,只咱們小民哪裡能尋那等金貴物。”
魯婆子止不住的嘆氣,春曉卻真不在乎,只要手還好好的,醜不醜的有什麼關係。
馬郎中叫春曉在院裡坐,進屋取了藥具藥膏來,就見一個金屬薄邊箍子託在他手上,春曉用鹽水將傷口衝了一回,那箍子就按到傷處的邊緣,馬郎中推鎖釦,巧妙的勒出爛肉,然後在火上撩刀,對準勒起的地方挖下去。
魯婆子看的心驚肉跳,立時偏頭,春曉嘴裡咬着棉布團,反而睜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馬郎中的手法。
徹骨的疼痛讓她有了錯覺,眼前似出現了另一種場景,一個年輕的男子披着水色外氅蹲在她腳邊,小心翼翼將她浸透血跡的鞋子褪下,眉目間疏冷異常,“師孃常說你溫婉端方、蕙質蘭心,不曾想也有離家出走的舉動,千里奔波,你所圖何事?”
她說:“你知道的。”
男子仰起頭,裡面穿着深藍的衣衫,襯的臉明月般皎潔,一雙清目凜然肅穆,看着她道:“我不知道。”
她想,你怎麼能不知道?你該知道的,我是爲……。
突然場景被打破,如一池春水,餘波渺渺,眼前是幫她纏傷帶的馬郎中。
“你手怎麼了?”有人自她身後來,腳步略蹙。
這聲音……,春曉猛地回頭,就見男子衣袂翩翩,清潤的雙眼關切的望着她,見她不語,又道:“真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