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糧倉的損失,並不會給平盧軍帶來什麼致命的損傷,以平盧軍現在的能力,哪怕沒辦法從後方調來糧食,就在江北地方現搶,也是能搶到軍糧的。
反正這裡,又不是他們平盧軍的地盤,搶了也就搶了,至於名聲之類的,反正他們以後也很難再到江北來了,不如干脆搶個痛快。
但是經過這一回,周大將軍也很清楚,再拖延下去,平盧軍能不能回去不好說,他帶到霍邱的這一萬多個人,恐怕能夠活着回去的…不會很多。
霍邱縣城裡,周大將軍低頭看着他手裡這塊李雲就給他的木牌,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將它丟進了房間裡的火盆裡。
“世人俱是逐利而動,我是如此,你也是如此,只不過是我先動了一步而已。”
“既行不悔,往後無怨!”
說完這句話,他大步走出了自己的房間,揹着手朝外走去。
到了一地節度使這個層次,心靈一般都是相對強大的,哪怕李雲在這裡,跟他對噴,他大概率也是面不改色的,不可能因爲李雲留下來的這塊牌子,就心神動搖。
只不過,這位周大將軍心裡很清楚,李雲留下來這塊牌子,並不是要跟他斷絕什麼狗屁結義兄弟的關係,只是爲將來的戰爭,尋找一個由頭,從今天開始,江東隨時能對青州開戰,也隨時有可能對青州開戰。
這是李雲,對他下的挑戰書。
將來,而且很有可能是不遠的將來,雙方就會正式分個勝負高下,只不過到了那個時候,就是攻守異形了!
房間前院裡,駱真與公孫皓兩個人,已經在等着這位大將軍,見他走出來,兩個人都是欠身低頭行禮,駱真開口道:“大將軍,已經派人聯繫謝副將了,謝副將那裡說,楚州跟揚州的平盧軍,都有動作,其中一部分動作到了滁州境內。”
“謝副將說,他已經在盡力動作,力求突破鳳陽守軍封鎖。”
周緒沉默了一會兒,開口說道:“那這一仗,就…定在滁州罷。”
“破了滁州,我們兩軍匯合,渡河北上。”
周大將軍揹着手,開口道:“這一仗不難,再打的不成樣子,咱們青州的買賣攤子,乾脆就散了算了,省得將來被那李二打上門來,平白受了一頓羞辱。”
聽到這話,公孫皓只是微微低頭,依舊領兵的駱真則是深深低頭,開口道:“大將軍放心,屬下等,一定打好這一仗!”
這個時候,隨着李雲往江北持續增兵,平盧軍在江北的兵力,已經不佔優勢了,但是也沒有佔太大的劣勢,畢竟楚州附近,還有兩萬左右的平盧軍,他們隨時可以往滁州開進,與周緒所部匯合,然後再一起動作。
如果江北的這三萬多平盧軍,同進同退,那麼李雲再怎麼取巧,也很難動搖這麼一支龐大的軍隊。
畢竟,這段時間,平盧軍與江東軍的戰事,已經基本上證實了,雙方在野戰能力上,其實相差無幾。
哪怕李雲親自統兵的情況下,江東軍這裡能暫時取得一些優勢,這種優勢也不會特別大。
而且…這種小優勢,加上這種規模的兵力對碰,如果想要分出勝負,可能要在雙方誰都不退半步的情況下,可能戰事要持續數個月,乃至一兩年時間,才能一點一點分出勝負。
現在,周緒要求穩後撤,李雲那裡拿他還真沒有什麼辦法。
定下了後撤的路線之後,周大將軍緩緩說道:“去準備罷,明日一早,我們就動身會師。”
兩個副將紛紛低頭應是,只不過行禮之後,只有駱真一個人扭頭離開,公孫皓依舊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他已經沒有軍職了。
周大將軍叫上公孫皓,然後又讓人把周貴趕了過來,此時這位大將軍面目陰沉,沉聲道:“給你們兩個人一個差事。”
二人深深低頭。
“大將軍吩咐。”
“這一次,老子吃了個大虧。”
周緒閉上眼睛,再一次睜開的時候,目光裡已經全是火氣,他沉聲道:“狗孃養的裴三,哄騙老子,派人去,明裡也好,暗裡也好,把那小畜生給我捉到青州去,老子要好生炮製他!”
說到這裡,周大將軍頓了頓,面無表情說道:“要是捉不到,就把他的家裡人給捉來,老子現在也不怕得罪什麼河東裴氏了!”
“敢幹出這種事,不能輕飄飄的就過去了!”
兩個人立刻低頭應是,正當二人扭頭離開的時候,周大將軍聲音沙啞:“周貴,你留一下。”
周貴立刻停下腳步。
等到公孫皓離開之後,周大將軍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語氣裡全是戾氣:“這段時間火氣大的很,去給我弄兩個女人來,要高挑一些的。”
“消消火。”
對於從小跟着周大將軍一起長大的周貴來說,聽到這句話,他完全沒有任何意外,甚至是在他意料之中。
事實上,周大將軍這段時間,能夠老實安分下來,沒有去尋花問柳,才真正讓周貴有些吃驚。
聽到了周大將軍的話之後,他微微低頭道:“是,傍晚就給大將軍送來。”
…………
固始,孟青大營。
最近一段時間,一直跟在李雲旁邊的孟海,這一次罕見的離開了李雲,一路快馬奔到了孟青軍中,孟海現在是九司比較重要的負責人之一,當然能夠很順利的見到孟青,等在軍營裡,見到孟青之後,孟海上下看了看孟青,突然抱了抱拳,笑着說道:“見過小孟將軍。”
孟青擡頭,看了看孟海,沒有說話,兄弟兩個人對視,彼此之間都是百感交集。
孟青站了起來,上前握住了孟海的衣袖,然後對着自己的親衛開口說道:“去,把孟巖叫來。”
這親衛立刻低頭,扭頭去了。
孟青這才拉着孟海坐下,用石埭方言說道:“五哥要是以後再這麼稱呼,兄弟便要生氣了。”
孟海笑着說道:“要是這麼說,我可就不敢這麼喊了,小孟將軍,現在可是咱們石埭孟家,最有出息的一個。”
他們是堂兄弟,孟海行五,孟青行七,還有個小兄弟孟巖行九。
孟家經過一場大劫難,沒有剩下許多人,同輩之中,只剩下了他們三個人兄弟。
閒聊了幾句之後,孟海咳嗽了一聲,開口道:“說正經事,說完正經事之後,咱們再敘舊。”
他低聲道:“上位讓我過來問一問,這幾天平盧軍瘋狂反撲,我軍傷亡如何?”
孟青正色起來,開口道:“這幾天,平盧軍的確兇的厲害,我們一連頂了三個都尉營上去,才堪堪頂住他們的進攻,不過總體沒有吃什麼虧。”
孟海點頭,開口道:“沒有吃虧就好,按照九司的情報,還有上位的估計,平盧軍最近一段時間,可能就要後撤,他們後撤的方向,不是往東,就是往南繞圈,以周緒的性格,繞圈不太可能,那麼他大概率就是往東。”
這個並不難推測,因爲平盧軍現在,本來也沒有什麼很好的路徑可以後撤。
一共四個方向,兩個方向被堵住,往南走就是背道而馳,那麼平盧軍就只有一個方向可以走。
那就是往東。
“上位的意思是,讓九司配合你這裡,一旦平盧軍來說東逃,你這裡的軍隊,要僅僅貼上去,距離要控制在二十里到三十里,讓敵人沒有停下來的時間和空間,最重要的是,讓他們沒辦法停下來,進攻路上的滁州。”
“一旦這個事情做成,上位會在中間做相應的攔阻,到時候平盧軍即便撤回了楚州以北,傷亡也不會小。”
孟青認真想了想,開口道:“那北邊的陳都尉那裡?”
“放心,九司已經派人去知會了。”
“陳都尉,會跟你們一起,攆着平盧軍走。”
“那就沒有什麼問題了。”
孟青很乾脆的回答道:“五哥你轉稟上位,就說我這裡,一定完成上位交代的差事!”
他想了想,補充道:“我可以貼近到平盧軍二十里以內!”
孟海笑了笑,正要說話,一個少年人推開帳篷走了進來,見到孟海之後,他驚喜交加,大叫了一聲:“五哥!”
孟海把他拉了過來,摸了摸他的腦袋,笑着說道:“在軍營裡,覺得怎麼樣?”
“還成。”
孟巖笑着說道:“就是七哥,不肯照顧我。”
孟海看了看孟青,又看看他,笑着說道:“你要好好跟着你七哥。”
“他…”
“是將來咱們孟家幾代人的主心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