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越民朝葉涵癡癡的一望,他知道葉涵這句話的分量。
這一走,並不是簡單的離開長沙,而是離開捷威。
邱越民非常想聽葉涵的意見,但對於葉涵心裡又有所顧忌,畢竟葉涵,是周捷倫的人。
葉涵先開口了,“越民,我是這的老闆,你是來這品咖啡的客人。現在的我,只是一個與顧客談心的夥伴,而不是捷威的人。”
邱越民知道,葉涵開始試探自己了,準備的說,是等待着自己攤開底牌了。但盯着葉涵的眼睛,邱越民卻覺得無法抗拒,因爲這雙眼睛,閃爍着真誠。
邱越民笑笑,他從來就抵擋不住葉涵的魅力。
如果說周捷倫身上綻放着令人驚歎的才華,張學有身上有一種霸氣十足的天王氣質,那麼相比倆人再平凡不過的葉涵,卻散發着令邱越民無法抗拒的人格魅力。邱越民相信,就這件事上,葉涵不會是周捷倫的線人。
於是邱越民笑笑,道:“我想要自由,但我首先必須履行責任。”
葉涵的臉上沒有發生一絲變化,只是很隨意的說道:“邱越民,你沒有責任,你對誰都沒有責任。別人幫助你的同時,你也幫助了別人。”
邱越民搖搖頭,淡道:“不,沒有周董就沒有現在的邱越民,沒有捷威,我的歌永遠只能唱給自己聽。”
“哼!”葉涵冷冷一笑,道:“很現實的問題,你爲什麼非要想的那麼高尚,或許你和周董之間有不錯的友情。但你要記住,捷威給了你名氣,你爲捷威帶來了金錢。”
看着邱越民微微一震,葉涵笑道:“邱越民,你真不是一個做商人的料。”
邱越民蒙了,他心裡所想的,在這件事上,葉涵頂多是不把自己的想法透露給周捷倫,但他沒想到葉涵居然站在他的立場上說話,並且話語裡面,還有着支持邱越民爲邱越民抱不平的意思。
“葉哥,我知道你什麼都明白了,你就說吧,我想聽聽你的看法。”
葉涵的表情非常沉重,在邱越民臉上多看了幾眼,道:“我只想說,現在的邱越民,非常不開心,現在的邱越民,已經失去了活力。一個唱着自己不愛唱的歌的人,是永遠也不會快樂的,這樣的人,也不配唱歌。”
轟!
這一刻,邱越民只感覺到體內的血液在翻滾。
……
“振勇,最近忙什麼呢?你說說你都多久沒給我打電話了,今天是什麼日子啊,這麼閒?”
“越民,咱們不嘴貧,我這次找你是有事要和你商量。”
“什麼事?電話裡能說不?”
“恩,就在電話裡說,這事還得先看你答不答應。”
邱越民起了興趣,“喲這什麼大事啊!看把咱們劉總急的。”
“是這樣的,你還記得我和王健偉合資的那部戲嗎?”
“知道啊?還扯着的啊?”
“哎!”劉振勇嘆了口氣,接着道:“這部戲要丟我就早就丟了,但第一,我咽不下這口氣;第二,這部戲我找過很多專家,都說非常有前途,小投資大創意,所以我還是想把他做下去。”
“那爲什麼拖這麼久?”
“還不是劇組的問題!”劉振勇的聲音明顯氣憤了許多,“劇組的事都是王健偉安排的,他那個什麼外甥一號男主角就他媽是個又沒多少貨又愛顯擺的東西,也不知是他沒把這點小投資放在眼裡,還是自己沒真本事,每次約定好了時間,他一會有事要拍廣告,一會又身體不行。”
“那你可以換演員啊!難道非要他演啊?”
“你說這個我就更氣了!我說了,但王健偉說他爲難,說王浮不幹,而且整個劇組都不願意換男主角!”
“操!”邱越民也罵了一句,道:“振勇,我算是看出來了,你被王健偉那小老頭擺了一刀啊!”
“恩!這個我知道,那小老頭我遲早要收拾他!只是現在,我想把這部戲先安定下來。”
“振勇,說說你的主意吧。”
劉振勇的聲音平穩了許多,清晰的說道:“是這樣的越民,我已經決定了我一個人把這部戲拿下來,這個原著版權本來就是我擺平的,大家都操勞了這麼久,我花點血本先多跟王健偉那混蛋給點錢,只要把他趕走了,這部戲的本錢我相信很快就能賺回來。所以我想,麻煩你重新給我組建劇組,然後我想邀請你做這部戲的男主角。”
“什麼!我?”邱越民覺得這話特新鮮。
“對,越民,我相信你能行的,雖然你沒演過戲,但你們演藝圈不是有句話嗎?演而優則唱,唱而優則演嗎?越民,你沒問題的。”
“可……振勇,說實話我不是不答應,其實我自己也蠻想試試的,但這必定是你的心血啊,要是弄砸了,你叫我怎麼對得起你?”
“越民,這可不像你說的話!我看你真的是合唱合傻了,當年豪情壯志的你去哪了?拿出點信心來,你不試試怎麼知道?”
不管了!試試就試試!
“好吧振勇,我答應你,但我有個要求。”
“說!”
“王健偉抽出的那份由我來墊上,這部戲無論是虧還是賺,我們都是五五分成,無論有什麼問題我們倆兄弟可以一起分擔。”
電話那頭停頓了一會,立馬傳來劉振勇豪爽的聲音,“就這麼說定了!”
劉振勇心裡清楚,邱越民是在爲自己着想,一是怕自己一下拿出這麼多資金手頭上吃緊,二是由於是第一次演戲弄砸了不好意思讓自己一人承擔所有的虧損。
越民啊……
好兄弟。
……
與葉涵聊天后釋然的邱越民回到上海,就接到了劉振勇的電話。這個電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爲邱越民離開捷威的決心又加了一層猛料。
其實邱越民真正意義上是不願意離開捷威的,捷威的環境好,實力好,最重要的是周董對自己非常不錯,這些優越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自己想到離開的。但邱越民的心裡,真的已經不屬於了北拳媽媽,而對北拳媽媽無比看重的周董,難道會允許自己從組合中脫離嗎?不會的,每個人都有私心,哪怕是父子母子,親兄弟姐妹之間,一樣有私心這個東西存在。
過了幾天,邱越民終於愕然的站在捷威的大門前。擡起頭,望着捷威高聳聳的大樓,想起將近一年前的自己,那時仰望這棟樓的心情,是無比的激動與振奮;而現在,卻是一陣陣無可奈何。
邱越民與保安小汪打了個招呼,便徑直的向院內走去。小汪發現,邱哥今天的臉上,沒有了往日的微笑。
周董在上海,並且就在辦公室,像是等待着邱越民一般,在邱越民到門邊停留之時,不快不慢的說道:“進來吧!”
邱越民臉上沒有笑意,只有深沉。
“說吧,越民,什麼事?”周捷倫的臉上泛着微笑,笑容背後,彷彿什麼都知道一般。
邱越民沒有拐彎抹角,該面對的總要面對。
“周董,我想離開北拳。”
周捷倫突然覺得,這個冬天格外的冷,儘管他對邱越民的來意猜到個大概,但當邱越民真正說出來的時候,只感覺心被割了一樣。
周捷倫反應在邱越民意料之外,他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但說話的語調又像是在說氣話。
“沒有離開北拳媽媽這個設定,只有離開捷威這個可能。”
“那我離開捷威。”果斷的說出這簡短的六個字後,邱越民有些後悔,他知道自己不應該說的這麼直接,雖然周捷倫低着頭,但他似乎看見了周捷倫眼裡的憂傷。將心比心,如果此時坐在辦公桌上的人是我自己,我又該做何感想,邱越民啊邱越民,你的心是不是太狠了點?
不!這世上本就沒有那麼十全十美的事,要麼委屈我自己,要麼就狠下心拒絕於人,只有這兩個選擇。邱越民這樣想,也這樣做了。
“那我離開捷威。”
周捷倫鬱悶透頂了,哪怕他有再深的城府,這會的他也顯得的迷茫不定。他靠在老闆椅上臥了一會,很隨意的點了點頭,平淡的說道:“去把你的合同燒掉吧,你離開捷威的事我會叫唐秘去辦,我們的合同是五年,如果你現在走我是有權起訴你的,但我不會那樣做,因爲我們除了是同事外,還是朋友。”
周捷倫站起身,伸出手與邱越民狠狠一握,邱越民感覺到,周捷倫的臉上,是熱的,因爲在泛着水珠,而手心,卻是涼的。
“謝謝!”走到一半,邱越民回過頭,隨即從兜裡掏出一串鑰匙,淡道:“這輛車是公司的,公司已經沒要我的違約金了,我真的不好意思再要公司的東西。”
走到門邊,邱越民又停下來,仰天長長吸了口氣,頭始終沒有回過去望周捷倫,而是誠懇的說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追求,捷倫,謝謝你!”
邁出周捷倫辦公室的門,邱越民再也忍不住了,心裡對周董的內疚與歉意無限上升,不管公司行人對自己異樣的目光,快速的向樓下飛奔而去。
大門口,宋健章、樑心夙、詹於豪,張潔呆呆的站在那裡,邱越民靠近時,他們才漸漸的露出微笑。看着他們的表情,邱越民覺得不可思議,原來他們早就知道了,原來隱藏在自己內心的想法其實暴露的如此明顯。
邱越民低下頭,他有些慚愧。
宋健章先邁出一步,道:“邱哥!我們北拳少了你雖然非常可惜,但作爲朋友的我們都希望你能闖出屬於自己的一片天地!”
邱越民更慚愧了……
樑心夙心思細,看出了邱越民的尷尬,急忙勉強的笑笑,湊到邱越民身邊,大聲道:“邱哥,你離開了也好,看你成天無精打采的樣子,我們心裡也不好受啊!”
“我們邱哥是什麼人吶!邱哥,你就放心去追求你的理想吧!我們不會讓你無法向周董交代的,北拳媽媽沒有了你,一樣很精彩。”
樑心夙一說便說個不停了,其實也不是她特想說,但就是看見都不說話,那氣氛一定會更尷尬,但說着說着,樑心夙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不對頭了。“你們這是幹嘛啊!不就是邱哥離開了嗎?我們還是朋友嘛……”
“我們和邱哥永遠都是……”
“都是……”
“邱哥!”
樑心夙再也忍不住了,聽她說話的語氣和紅通通的眼圈,其實誰都知道她一直在強憋着,要說捷威五虎裡面,和邱越民關係最好的其實就是樑心夙了。
樑心夙緊緊的抱着邱越民,終於放聲大哭起來,這一哭,其他三人都微微低下頭。
邱越民拍了拍樑心夙的後背,覺得此時的她就像是個孩子,但邱越民一想,自從自己進了捷威,和這四人的關係就非常不錯,經歷過無數的挫折與榮耀,五人的感情早已密不可分,自己就這樣說走就走了,他們心裡又怎麼會好過呢?
邱越民安慰着樑心夙邊解釋道:“你們別這樣嘛,老子又不是去死!再說,我離開捷威和你們一點關係都沒有,我們是好兄弟,好戰友,我們的合作也非常的成功。只是要明白,我的理想並不在這裡,人要活的有理想,要活的有追求,我不能像死人一樣活着,所以我必須離開。”
樑心夙不說話,只是一個勁的在邱越民肩上哭。她知道,邱越民的這件衣服是秦嵐送的,現在把它哭溼了,沒準邱哥正在心裡罵着我呢!罵吧罵吧,我就是要哭溼你的衣服,我就要!
這種情形,平時話最多的宋健章也一直沉默不語了,倒是平時最不愛說話的詹於豪站了出來,將樑心夙從邱越民身上拉回來,又對邱越民道:“邱哥,朋友是一輩子的事,我們四個衷心的祝願你成功!”
詹於豪向宋健章張潔看了一眼,接着伸出自己的手掌。宋健章與張潔走了過來,伸出手掌搭在詹於豪的手背上。見狀,樑心夙還在抽泣着身子,也將小手慢慢的放了上去。
邱越民深深的吸了口氣,看着胸前四人疊在一起的手背,竟感覺眼睛有些酸漲。忍住自己的情緒,最後將手放了上去。
詹於豪大聲道:“邱哥,祝你一路順風!”
“一路順風!”
衆人將手狠狠向下一壓,所有的不捨都隨着一聲吶喊飄蕩在藍天之中。
而在五人上方的一個窗口邊,一個原本眼睛就很小的男人猛眨着紅通通的眼睛,顯得更小了。
……
“振勇,你那弄的怎麼樣了?”
“擺平了,王健偉那小老頭沒想到我會把這部戲全要下來,他丫的都傻眼了。”
“呵呵……振勇,我現在可是孤家寡人無業遊民一個了,快,在常德擺一桌好好接待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