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煙霞隨步正登覽(一)

“玉昆,聽說你正與鄭國公家議親?”

這一日,韓岡正好休沐。難得一日清閒,他在家中用了一天的時間審覈了新一期《自然》的稿件,沒有去考慮朝堂政事。可到了晚間,王旁卻跑了過來劈頭便問。

王旁問得魯莽,韓岡卻並不以爲意,搖搖頭:“八字都還沒合,還早得很。”

韓岡既然這麼說,也就是有了。

不過這一樁婚事,並非是韓岡主動聯繫富弼。他對子女的終身大事,並不是那麼的心急。都還不到十歲,現在定下來也不一定能夠保證能夠最後執行,就像當年王韶做媒定下的那門親事一般。之前與蘇子元和王厚定下的婚約,都是形勢使然,並非是刻意而爲。

聯姻也要看孩子們的秉性,想讀書的找個詩書傳家的岳家。偏好軍事的,就找個普通門第,好方便領軍。而文武兩端都不出衆,只能謹守門戶的兒子,就找個高門顯宦家的女兒,這樣也不至於在兄弟中吃虧。不可能那麼早議定。

王旁坐了下來,“正巧跟玉昆你議親,鄭國公的運氣也算是好了。”

“巧合而已,當初可沒想到會有這一番風波。”

“所以說是運氣。”

富弼的女婿是馮京,馮京的女婿是蔡渭,說起來蔡確也能跟富弼攀上親。

如果走正常的司法程序,當然不至於連枝帶葉,將富弼也一併帶進來。可惜這樣的案子,從來都是政治決定一切。現如今是新黨當政,若要燒火,自是要往洛陽那邊燒過去。這麼好的機會,不將舊黨連根斷了。

韓岡之前與富弼議親的時候,當然不可能預測到會有這一次的叛亂。只是在洛陽諸多元老中,唯有富弼,是韓岡比較重視和尊敬的。而富弼家的家風,在諸多元老之中,也是比較受到稱讚的。

詩書傳家的大族一般都是出色的聯姻對象。進士頻出的南豐曾家,晉江呂家,或是範文正范仲淹家,在議婚時,往往比宰相家更受青睞。而在宰相門第內,相對於富家,靈壽、安陽二韓,介休文家,就差了許多。更不該用說與韓岡算是同鄉的呂家。

就比如東萊呂。呂夷簡與慶曆黨人的恩怨由於時日已久,可以不論。但陳世儒弒母案在前,呂家的外孫女,竟然將丈夫生母給害死,不論有多少理由,也是辯解不了的。而呂嘉問,作爲呂公著和呂公弼的侄孫,卻背叛家族,做了家賊,亦可見呂家主支和支脈的關係有多惡劣。連族中子女都教育不好,呂公著、呂公弼兩家的門風可見並不如他們表面那麼堂堂正正。

丟下呂家的事,韓岡問道:“你家大哥定下來沒有?”

王旁搖搖頭:“還早呢,纔多大?”

“說得也是。要議親,關鍵還是要看人品和性格。孩子若年紀太小,一切都看不出來,還是等大一點的好。”

娶妻在賢,娶錯了渾家,一輩子就毀了。不說別人,沈括那一家就是最好的反面教師。

“可惜玉昆你家沒第二個女兒了。否則以玉昆你家的門風,我家的大哥肯定是要找玉昆你家的女兒。”

“寒門素戶,哪來的門風?穿堂風倒有。”

“不是有二姐在管着?自然不用擔心。”

王旁過來算是探聽消息,坐了一陣便告辭離開。

待王旁離開,素心進來書房,問韓岡:“官人,可是要睡了?”

韓岡搖搖頭,議親的事可以先放一放,比較重要的還是最近在眼前的推舉,“還要等一下。何矩差不多也該來了。”

……

“下個賽季的會首終於是定了,是博陵侯。”

何矩趕來韓府時已經兩更天了,但一通稟,就立刻被引去了書房,韓岡還在那裡等着他的消息。

韓岡親手遞過一盞茶去,“都選兩天了,可是夠辛苦的。”

順豐行在京師的大掌櫃千恩萬謝地接過茶杯,賠着笑道:“還是國公的主意好,要不然就是二十天也決不出來。”

韓岡搖了搖頭,這麼稱呼還太早了一點。他還沒答應做齊國公,詔書依然在宮中和韓府之間往還。

在韓岡的本心中,一個萊國公就夠了。但他立下這麼大的功勞,朝廷不厚加酬賞,情理上也說不過去。反正齊國公也罷,萊國公也罷,全都是虛的,做一做也無所謂。

韓岡抱着這樣的態度,便和堅辭不就時有所區別,很容易區分開。明白了韓岡的想法,這一兩天,稱呼他國公的人就開始多了起來。不過再過幾日,估計也就不會有人再這麼稱呼他了——論起尊貴,朝中無如宰執,就是親王之尊,見到宰相也是要先行禮的。

“我還以爲最後會是陽泉侯呢,沒想到會是章懿皇后家。”

何矩嘆了一聲,低聲道:“太后正垂簾,誰還敢選向家的人?”

雖說是趙家人做天子,但畢竟是太宗的血裔,太祖皇帝的子孫來做會首,沒人會擔心。但陽泉侯向紹峰,可是向太后的叔伯兄弟,誰敢讓他沾手會中事務財務?萬一他起了貪心,會中可沒人能壓得住他。

一開始的確很有一批人想奉承他,陽泉侯得到的票數也最高。但隨着一輪輪選下去,候選人一個接一個淘汰,越來越多的選票集中在他的對手博陵侯身上,最後便是李家勝出。

何矩還是嘆着氣:“要還是淮陰侯來做,誰都沒有話說。”

擡眼看見韓岡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何矩就摸着臉上的一塊烏青,嘆道,“小人明白,小人明白,誰讓他是宗室呢。”

正因爲齊逆叛亂,朝廷上下去看宗室,誰都像叛逆,鬧得現在所有宗室都不得不夾起尾巴。

從賽馬聯賽創辦就開始做會首的華陰侯趙世將,便在選舉的五天前宣佈放棄參加下一賽季的會首選舉。

如果僅僅是賽馬賭球,這樣的宗室一向最得朝廷欣賞。可趙世將在做會首的期間,將自己的收入拿出去資助了大批的宗室,連帶着影響到了許多參與到兩大聯賽的宗親們都一併出錢襄助族人。

在這其中有很多是因爲王安石的宗室法,而失去了太廟留名資格的趙姓子弟。每個月都能多拿上一份錢,儘管有些遠支宗室甚至只有一兩貫收入,但救急之德,讓趙世將在很多宗室心目中都有着很高的地位。只是誘人子弟參賭,讓他在士林中的名聲很糟。

光有宗室的支持,沒有士大夫的稱許,趙世將這麼做也不算很犯忌諱。而且如果要阻止他資助宗室,那麼朝廷就必須拿出真金白銀來作爲補償。所以儘管這件事經常有人提起,但時至今日,還是趙世將做會首。

所以趙世將的退出,使得原本沒有任何懸念的此次總社大選,一下就變得混亂起來。一下子就有六人打算參加選舉。

一直以來都是趙世將高票當選賽馬總社的會首,去年甚至是全票。但這一回的選舉,六名候選者最高的一位也只有三成的支持率。

一開始的幾次投票,各方的支持率或有變動,但最高一人的得票率依然沒有達到五成。而隨着選舉的不斷熱化,各方也動了真火,雖說還沒到後世議會裡打作一團的情況,但已經開始丟茶杯、丟瓜果,何矩現在臉上的一塊烏青,就是被誤傷的。

眼瞅着這樣下去絕對會引來外面的虎狼,許多中立派便說動了何矩,來向韓岡討要主意。他們也相信,朝堂上正要開始推舉宰輔的現在,韓岡不會坐視他提議的賽馬總社會首選舉變成笑話。

韓岡如他們所願,想了個招數出來,而他給出的辦法,在後世極爲常見。

如果在選舉中,沒有一位選舉人能夠得到半數以上的選票,那麼得票數最少的選舉人就必須退出,然後進行下一輪選舉。由此一輪輪地下去,直到有人得到半數以上的選票而當選。

其實韓岡給出的意見,之前在爭議時,並不是沒有人提出來,只是他們缺乏足夠的權威來推行自己的意見。直到韓岡發言之後,賽馬聯賽總約的第四修正案才高票通過——在獲得三分之二選票之後,才能夠進行進行補充修正的聯賽總約,有百分之八十的選票同意修改,絕對是綽綽有餘了。同時這也是在馬券收益分配和升降級制度之外,第一條有關會首選舉的修正。

“也算是了了最後一樁心事。”何矩笑說道,“可以安心回去了。”

“總行那邊會安排好的,不用擔心什麼。”

何矩在京師的時間已經很長了,再留兩年,開封這裡就成了他的自留地,這是韓岡和馮從義都不想看到的。

何矩點頭:“小人明白。”

又說了幾句,何矩便起身告辭。

等待多時,韓岡終於安心了。

適逢其會的賽馬總社會首選舉了,京城中多少人都瞪大眼睛看着。一開始雖有波折,最終卻還是順利的結束,想必很多人的想法會有些變化了。

更鼓聲隨風而來,聽着響起的聲音,已經過了三更子正,算是第二天了。

洛陽那邊的消息差不多就該到京城了。韓岡對洛陽元老們的印象並不好,但對他們的政治智慧——確切點說,是政客智慧——從不懷疑。韓岡相信他們會尋找符合自己利益的道路。

距離宰輔推舉,還剩下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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