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雪退回結婚戒指後,於揚的父母也知道了婚禮取消的實情,兩個老人沒有埋怨誰,只是不願意繼續在留在美國。他們老了,折騰不動了,就想着能落葉歸根。
這次,於揚終於登上了回到G市的航班。在G市幫父母打理好一切後,他也可以完成他之前想做而沒能做的事情。
1月初的天氣有些清冷,灰暗的天空飄着細雨。
於揚獨自一人回到了G大,他打着傘穿過那條熟悉的林蔭大道,那是他和曉婧曾經每天都往返的路。
當他走到8號宿舍樓下,看到向前一對情侶正依偎低語,那是熱戀中的難捨難分,曾幾何時,他和她也如同他們一般,他用一種瞻仰過往的姿態,笑着看他們,淡然的離開;圖書館被擴建後重新裝修,他找不到那個給曉婧送花的位置,他便坐在一個靠窗的角落,感受着曾經的氣息;他又這樣漫步到他們第一次約會的海邊,看着海浪劇烈地衝擊着岸邊帶走沙石,他覺得自己的心像被掏空一般的寂寥,因那彷彿是他被無情衝散的歲月和愛情,他矗立在海岸邊許久許久,像是一種祭奠和告別。
“於揚?”
他彷彿聽見身後有人喊她,那是曉婧的聲音,甜美而動人;可當他回過頭,卻發現身後一個人影也沒有,空蕩的海邊,只能海浪是唯一躍動的節奏。
算起來,有近十年沒有見過她了,不知道到她現在會變成什麼樣子?他不禁有些感慨,十年的時間,彷彿很漫長,又像是很短暫。
他一人在海邊待了許久,直到冷風吹得他身體發顫,他才走出校門。
他想去曉婧原來打工的咖啡館坐坐,卻發現那裡已經變成一家服裝店。他又沿着路邊走,前方的飯館是他們之前經常聚會的地方,幸好這家店還在。
他走了進去,尋一個角落的位置坐下,點了些酒菜。旁邊三三兩兩的學生,讓他想起當年跟張齊他們也是這樣,三兩個人,一箱啤酒,然後天南地北的聊天。
他掏出手機,看着通訊錄裡張齊的名字好一會,才按下撥號鍵。此時他的內心既激動又忐忑。
“喂,你好,哪位?”胖子的聲音沒有往日接他電話時聽起來的油腔滑調,聽起來客套的一本正經,畢竟做生意的胖子,哪裡知道這個陌生電話從哪裡打來。
“是我,於揚。”於揚的聲音裡夾雜着陌生和不安。
然後他聽見嘟的一陣盲音,胖子把電話掛掉了。他沒勇氣再打,大概過了幾分鐘,他的電話響起,來電顯示:張齊。
“你他媽的還活着啊,你知道自己消失多久了嗎?你他媽眼裡還有我們這些個朋友嗎......”他聽着電話那頭的胖子罵罵咧咧,那是熟悉的友情的味道,他感覺想笑又想哭。
“我在老地方,你要不要過來陪我喝兩杯。”
“你給我等着,我過去再找你算賬。”胖子語氣十分激動,可他們都知道,這激動有開心,也有氣憤。
約半小時後,只見胖子怒氣衝衝地走進來,朝角落裡那個從椅子上站起的人使勁地推了一把,嚇得老闆差點衝過去。
“你小子還知道回來啊,我以爲你早把我們忘了。美國是有多了不起,一去讓你把我們這些朋友都忘了。”說完便舉起酒瓶一飲而盡,然後把空瓶拿到於揚的面前。
於揚還記得他們的規矩,他一口氣打開了三瓶酒,而後開始灌了起來。可他沒想到,纔到第二瓶,他已經感覺胃裡開始翻涌,他太多年沒有這樣猛烈地灌酒了,他的身體有些吃不消,可是他忍着難受,硬是把第三瓶給倒進嘴裡。張齊看他的樣子,一把搶過他手裡的酒,三下兩下就灌進自己的肚子裡。
“美國人文明,不這樣灌酒吧,瞧你喝得那痛苦的樣子。還是美國水土好,給你養的白白淨淨,這要在路邊經過,我還真不一定能認出你。怎麼,秦大小姐沒跟你一起來見見老同學?”他邊說着邊坐下,開始往嘴裡夾菜。
“我們分開了。”於揚一邊說,一邊將一杯酒倒進嘴裡。
“這又是什麼情況?你把我們曉婧扔在這裡,不就是爲的她嗎?”說着張齊憤憤不平的
又灌起酒來。
於揚吃驚地看着他,他不知道校園裡原來對他去美國的理由,竟然是這一套說辭。他悲涼地看着張齊說:“那她也是這樣認爲的?”
“大哥,秦大小姐把你們的全家福都發在空間裡,我們可憐的曉婧妹妹。你他媽真是這個混蛋。”說着又想揮拳打向於揚。
“不是你們看到的那樣,我當時去美國是不利己。跟秦雪在一起也是後來的事,不管怎樣,是我辜負了她。”說着,於揚有些喪氣地低下了頭。
張齊這時才認真看了自已久違的朋友,他變了許多,臉沒有以前的紅潤,因爲瘦了,棱角顯得更加分明,已然是一張成熟而精幹的臉,而他的眼神變得深邃,失去了昔日的光芒。
這樣的他在張齊看來多少有些陌生。
畢竟彼此太久沒見,一開始他們都顯得有些侷促,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酒喝得多了,話也漸漸多了起來。
這下,藉着酒精的微醺,張齊才忍不住打聽起當年的事情來,於揚沒有迴避,只是將這些年的經過簡要地告訴了他。
張齊聽着聽着睜大了他的圓眼,他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這一切如此狗血。
可看着於揚現在平靜中略帶苦澀的表情,張齊知道他曾經有多麼的痛苦過,一時間也不知怎樣安慰於揚。作爲兄弟,他只是陪着於揚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他覺得那大概是他人生中喝過最苦的一次酒了。
說完那些過往後,於揚沉默了許久,才終於又開始說話:“曉婧她現在過得,好嗎?”
張齊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回道:“一開始真的很不好,沒爲你少哭,也傻乎乎地等了你很多年,直到知道你和秦雪在一塊了,這才徹底死了心,去了上海。好在陳凌一直在身邊照顧她,現在應該算過得不錯吧。”他越說越小聲,看得出於揚對這段感情並沒有放下。
“那就好,陳凌會比我更能好好的愛護她。”說完假裝鎮定地朝張齊笑笑。而在張齊看來,那笑比哭還讓人心酸。他感覺自己的兄弟變了,變得深沉,他再不是自己從前那個總是帶着陽光般笑臉的男孩。
許是因爲遇見故友,許是因爲終能傾訴,在酒精的作用下,於揚感到自己的心找到久違的暢快。
他們又聊起了往日裡的種種,朦朧中他彷彿回到了過去,回到了跟大家朝夕相處、快樂的日子裡,他已經太久沒有這樣的開懷大笑。
那個夜晚格外寒冷,可酒後的他們卻覺得心漸漸獲得久違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