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穩步的進行着,按照魔術師的劇本。
當愚者發現情況不對的時候,已經是距離羅逸死亡三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彎彎的月亮正高掛在空中,照耀着翻騰的雲海。
在那一刻,愚者感覺到一股強大的意志,消失了,徹徹底底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他知道,那個意志的名字是正義。
“正義……”愚者手中的酒杯直愣愣的落到了地上,摔成了粉碎。當他將視線轉移到半壁城,看到了那力量和戰車相視對坐的身影。
當他看到了那熔岩橫流,焦土千里之上矗立着的那些人影,還有那滿地的屍首的時候。
愚者明白了,這一切都是屬於誰的手筆。
當他將視線投向了羅逸那裡,卻看到了朵麗兒還有伊莎貝拉她們的屍體的時候,愚者心中惆悵無比。
是的,只是惆悵,或許還有一些遺憾,或許還有一絲感傷。但是絕對沒有絕望,也沒有憤怒。
重新的,愚者緩緩的從盤子上拿起了一個酒杯,斟上了一杯火辣辣的美酒。
現在依舊是如此,他什麼都不需要做,也什麼都不會做,他只需要等待就是了。
熔岩地獄,焦土千里,格萊頓之北,風區之西,是赤焰神教的地盤,是一片火山熔岩還有一個個乾枯焦熱的小島組成的熔岩煉獄。現在,就在格萊頓,以曙光城爲中心,另一個熔岩和焦土的世界出現了。
在這戰場遺蹟的最中心,魔術師彎腰從地上撿起了一個鋼鐵面具,說是面具,事實上,上面什麼東西都沒有刻畫,說它只是一塊鋼板都不過分。
這是屬於正義的鐵面,從他還是赤焰神教護教騎士的時候就帶在了臉上,從未摘下過的鐵面。
這個鐵面就像是一把時時刻刻都紮在他心口上的利刀一樣,提醒着他仇恨,提醒着他責任,提醒着他生存意義的東西。
現在,這個鐵面終於可以下崗了。
“走吧,去完成我們最後的事情吧!四,拜託你了。”魔術師衝着那個繃帶之中的女人說道。
“伊卡洛斯。”四沒有說一個字的廢話,嘴中直接吐出了拜婭娜的聲音。
下一個瞬間,魔術師,還有所有的傀儡部隊的成員,總計二百多名留着同樣血脈的精神使者,出現在了寒山之巔。
高聳入雲的山顛,根本就容不下那麼多人落腳,只有魔術師站在了愚者的面前。其他人則是密密麻麻的佈滿了整片天空。
“小子,過來過來……”愚者對着魔術師隨意的招了招手,“坐下陪我喝上兩杯。”
“是的,先生。”魔術師對着愚者行了一個弟子之禮。他從來都憎惡的是那個久遠的怪物,而不是對他授業的愚者。
魔術師走了過去,將那個鐵面恭敬的遞給了愚者。
或許,在愚者的心中他從來都沒有將魔術師認爲是自己的弟子過,但是在魔術師的眼中,確確實實的是將愚者當做師父來看的。他感覺,那短短的數月的授業解惑,遠比他從前那數十年間的人生都要來的重要。
此時此刻,他站在這裡,爲的也不是復仇,爲的只是一個名爲復仇的
任務。還有,自己同愚者之間的理念之爭罷了。復仇,那種無意義的事情,在他殺死了九的時候,就已經明白了。
復仇,所能帶來的只有空虛而已,除此之外別無他物。如果上天在給他一個機會重來一次的話,他一定會帶着妻女的骨灰走的遠遠的,踏遍着廣袤廢土的每一個角落。
很久很久以前,他的小寶貝兒就說過,想要看看那個莊園之外的世界。
是的,看看這個殘酷而又美麗的世界。
所有的傀儡都選擇了沉默,他們就靜靜的站在屬於自己的位置上,那麼靜靜的看着。此刻,他們對於那舉杯對坐的兩人來說,不過是一羣看客而已,哦,甚至連看客都算不上,路人,更好一些吧。
將那牛眼杯中的美酒一飲而盡,愚者笑呵呵的問道:“你這是爲了什麼呢?從他們的眼中我看到了仇恨,我也理解他們的仇恨,雖然說在我看來是極其可笑的仇恨。但是,你小子的眼睛裡面可沒有那東西,你這麼做的原因是爲了什麼呢?”
愚者能夠理解那偏執的已經變形的仇恨,他們應該恨的人怎麼說都不是他纔對,自己又從來沒有要求他們進行那個可笑的遊戲。所有的一切不過都是他們的選擇罷了,再者說了,不想玩的自己走掉不就是了麼。
一個個的都走開,難道說魔術師還就選不出來了麼?
很顯然不是的,因爲他們都對那個位置有貪念,因爲他們都不願意放棄。結果在失敗的時候,將所有的怨恨都發泄到了愚者的頭上。
還有那些魔術師也一樣,因爲他們從來都不想要那個名字和稱號。他們,更想聽到的稱呼應該是所愛之人的一聲愛稱吧。比如說眼前這個小子,叫什麼來着?
如果說自己沒記錯的話,那個女人應該是叫他索索的吧,還真是一個讓人發笑的愛稱。
愚者笑了,的確是笑了。眼角彎的和一隻小狐狸似的。
“爲了什麼?”魔術師低聲的問道,他沒有問愚者,他在問自己,“爲了什麼啊,忽然間你這麼一問,我倒是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說起了。”
“那就從頭說起吧。”愚者對着魔術師伸過去了空空的酒杯,後者心領神會的端起酒壺重新滿上了。
從頭,還真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不,或許很短也說不定。
“彼岸花,您知道吧。”
知道,當然知道,愚者又怎麼會不知道,先不說那是他從舊時代開始僅存的唯一一個還活着的女兒了。就算說她死了,單憑着舊時代時期朝夕相處還有那麼多的事情,愚者就沒有任何的理由忘記她。
愚者點了點頭,“這是自然。”
“那您是否知道,這次的行動,同金羊毛家族的聯繫,還有,從您稱呼爲地老鼠的那些傢伙之間的聯繫包括了對羅逸的擊殺。這些事情,都是她在進行着呢。可以說,如果沒有她的存在的話,我這個魔術師恐怕在有生之年都沒有機會對您出手。”
“是她啊,果然,那孩子是恨我的呢。”愚者無奈的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看起來,整個計劃的失敗,對他的打擊,倒還不如彼岸花的叛變來的重。“她來了麼?”
“不,她死了,自殺。”
彼岸花死了,而且還是屍骨無存,在殺死了伊莎貝拉後不久,她就自己跳到了羅逸實驗室中處理那些廢棄試驗品的強酸池裡面去了。就算是潘多拉,在那種強酸溶液之中,也是承受不住的。
就算是彼岸花因爲她特殊的能力,能夠複製他人,能夠對抗廢土上的微生物威脅。但是貌似能夠在那種強酸中生活的生物,還沒有出現在進化的旅途上。不過,這些細節用不着對愚者說就是了。
“是麼……”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魔術師忽然感覺,眼前的愚者在說那兩個字的時候,好像老了幾十歲一樣。
一時間,魔術師也不知道該如何進行下去了。只能夠默默的舉樽對月,狂飲不止。
時間在這一刻沒有什麼太大的意義,那些傀儡部隊也沒有不耐煩的情緒,都等了這麼幾百年了,也不在乎這一天兩天了。就算是愚者沉默上幾個月,恐怕都是沒有太大關係的。
良久,月亮都快要潛到那雲層之下去了,愚者才收拾了情感,對着魔術師微笑道:“呵呵呵,人一老就容易多愁善感的,讓你見笑了。”
“不敢。”魔術師從新給愚者換上了一杯酒。
“繼續說吧,爲什麼你要阻止我呢?”
“彼岸花死了,因爲她不不願意看到您構建的世界,不願意看到舊時代重現。所以,她背叛了她忠誠了幾百年的你。她在發現那些舊時代遺族的時候,都是第一時間告訴了我。”
“這個我倒是知道,不可能說她幾百年除了幾條小蝦米之外什麼都找不到的。不是我自誇,那孩子的實力可是很不錯的。”
魔術師跟着點了點頭,彼岸花的能力,就算是他不想承認,也不得不承認。光是不屬於她強項的戰鬥能力,就已經是讓人側目的了,她自傲的東西,那可是讓人感覺到不寒而慄的恐怖。
“除了幾個比較厲害的遺族勢力,我們沒有在不驚動您的情況下消滅的把握,然後選擇了圍困之外……其他的,都消滅了。連同他們的科技,他們的歷史,和他們的人一起。那些個小魚小蝦,都是彼岸花選出來應付您的。”
圍困與消滅,這數百年間,傀儡部隊對愚者說是不服從命令。事實上,就是再幹那個事情了,不過現在,不用再瞞着愚者了,也就不用再圍困那些舊時代的遺族了。什麼時候想去消滅了他們,不計影響的話,看起來也就是分分鐘的事情。
愚者沉思了一下,“她的話,我可以理解,你又是爲了什麼?”
“之前是爲了更方便復仇這個任務罷了,畢竟,聯繫到那些遺族,不管他們的結果如何,您手中的力量再度增長是百分百板上釘釘的事情了。之後麼……在和您相處了那麼幾個月之後,我的看法就改變了。”
“但是判斷沒變,他們既然已經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這麼久,那麼就沒有再度出現的必要了。”
“這個世界,這個世界的未來,是屬於還生活在廢土上的人的。”
“我們的未來,由我們來掌握。”
緩緩的撫摸着那個冰冷的鐵面,愚者嘆道:“你們的未來,由你們來掌握。呵呵,多好的詞語啊,那麼,我們的未來呢?又掌握在誰的手中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