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當林琴菲再次睜開眼,發現自己的雙手雙腳被縛,動彈不得,身子歪倒在軟椅之上。
“主公,他醒過來了!”柳奕凡身旁的幾個黑衣人道。
“這…這是怎麼回事?”林琴菲開口問坐在對面,悠閒啜着茶的柳奕凡。
“你醒了。”柳奕凡不慌不忙的放下茶盞。
“柳大哥,你爲什麼綁住我?”林琴菲雖然心裡有數:剛剛喝的那茶,裡面定是下了迷藥。她卻是不願承認眼前的狀況。
“綁你是因爲,我要用你,換一樣東西。”柳奕凡的語氣很淡,清冷而涼薄。
“什麼東西?”林琴菲心裡有着極其不妙的預感。
“日昇國的傳國玉璽。”柳奕凡緩緩道來。
“你…你想造反?”林琴菲驚得瞠目結舌,話都有些說不清了。
“沒錯!”柳奕凡絲毫不否認,“告訴你也無妨,我要幫華承軒將軍,取得這日昇國的天下。”
“華承軒?華將軍?”林琴菲睜大星眸,重複了兩遍這個名字,簡直不敢相信。
琴菲星眸之內,光華一點一點的黯淡下去,面上表情滿蘊着悲傷與哀痛:“爲何…爲何你要做這種事?”
爲何,爲何他要做這種大逆不道的事!
剎那,林琴菲腦中一道靈光閃現,不經思考地衝口而出:“是爲了華軟蝶麼?”
提到這個名字,一道不易察覺的傷痛,極快的劃過柳奕凡的深潭眼瞳,泛起絲絲漣漪,隨即,又回覆了原本平靜無波:“不錯,華將軍承諾過,只要我助他取得江山,他便將蝶兒許配給我!”
原來是這樣!
一想到華軟蝶,林琴菲只覺得心裡更加難受:“你們,是從何時開始計劃的?”
“早在今年春天,我們就開始計劃了。”說到這裡,柳奕凡目光驀地變得陰晦狠辣,“但可恨的蕭閣王爺,卻一次又一次的,阻擾我的計劃。”
“這從何說起?”林琴菲絲毫未察覺,他的計劃所謂何在?
“若不是蕭閣王爺春巡南方三郡,全面整治官員,那些官員早已臣服在我手下。”柳奕凡道出他原本的計劃,“我們也不用這麼費事,拉攏芷然國,讓其提供糧草。”
“那三郡總督陳喜道被抓,破壞了我的一步好棋。”柳奕凡親和雅緻的目光早已不在,瞳內一片陰森寒徹。
“你竟想收買南方三郡的官員,替你賣命!”見他提到陳喜道,林琴菲連忙回憶此人相貌,突然想起,那日在豁新城鬧市中看到的柳奕凡,似在與人道別。道別之人,正是陳喜道!
怪不得,她在瑞銀城迎賓樓內,見到陳喜道時,覺得那麼眼熟!
早在那時,柳奕凡便已開始計劃謀反了!
收買南方三郡的官員,既可提供軍隊所必需的糧草來源,又可斷了煜夜、宮南遲撤退的後路!好一招狠棋,所幸的是,他並沒有得逞。
“如此說來,那日在豁新城燕南樓旁小巷內,打昏我的也是你羅?”林琴菲問出心中的疑惑,她被關在那昏暗竹林小屋的時光,還歷歷在目。
“不錯,我只是察覺到有人跟蹤,卻不知是你!”柳奕凡大方承認。
“那你既已見到了我的面目,爲何還要將我關押?”
“那日在炫日樓,遇見你和蕭閣王爺,我便看出,你和蕭閣王爺的關係甚密!將你關起來,只是想試探你對他,分量到底有多重?”柳奕凡忽地展顏一笑,那絕美的笑容,此刻在林琴菲看來,卻有如穿腸毒藥般,危險無比:“琴菲,你應該高興,蕭閣王爺竟然廣貼榜文,重金懸賞,找尋你的下落,這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可見王爺重視你的程度,可不是一般!”
“而且,不僅是蕭閣王爺,就連皇上,都對你連憐愛有加,這可真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單看那日遊湖,宮南遲對你的殷勤,就可知民間傳言:王爺和皇上都愛上同一女子——瓊琚郡主,果真是事實!”柳奕凡面上春風般的笑容不減,卻看得林琴菲心驚膽寒。
“所以你便故意接近我,定下這初一十五之約,好引我過來柳府,毫無防備的踏進,你佈下的陷阱!”林琴菲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完這段話。
“說得不錯,不愧是聰明過人的林琴菲,稍微一提點,便能猜中我的心思。要瞞住你滴水不漏,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見他如此大方的承認他的陰謀,林琴菲彷彿被人突然從頭頂,澆下一大桶冷水,那水在頃刻之間,凍成一枚鋒利的冰錐,狠狠的刺破她的心臟,頓時鮮血四濺。
千算萬算,唯一沒算到的,卻是易變的人心!
原來兩人間的情誼,在柳奕凡的心裡,竟無落下半點痕跡!那對酒當歌的歲月,也僅僅是他預先規劃好的陰謀!
被最信任的人出賣和背叛,那是何種滋味,林琴菲在此刻,終於體會到了!
林琴菲忍住錐心刺骨的疼痛,聲音卻不由自主地顫抖着:“你剛纔提到拉攏芷然國,莫非這次芷然國侵犯邊界,也是你們預先安排好的。”
“沒錯,芷然國出兵,只是一個幌子,是一個取得兵符,調動日昇國大軍的幌子,不然芷然國哪有那麼容易就退兵,”柳奕凡臉上,終於浮現了一絲絲得意之色,“現在,那二十萬大軍,恐怕一半以上,已經效命於華將軍,不,是即將成爲日昇國新皇帝的華承軒!”
林琴菲簡直不能置信,這一切的一切,全都由是柳奕凡所操控!
這樣的柳奕凡,這樣的柳大哥,是她從來不曾認識的!
那個溫潤雅緻,淨透如玉,時時刻刻都掛着柔和笑容,讓人如沐春風的男子,到哪裡去了?
宛如林琴菲的心靈深處,那座晶瑩剔透,毫無瑕疵的華麗水晶宮殿,在一瞬間坍塌斷裂!舉目之處,遍地殘垣斷壁。
林琴菲垂下眼簾,深深吸一口氣,極力平緩肺腑之間的劇烈起伏,問道:“難道說,連兩個月前的祭天大典,始作俑者也是你?”
“這都讓你猜到了,琴菲果然是冰雪聰明!”柳奕凡對她的指控供認不諱。
“你是想借天命,給你們的謀反,安一個正當的名分麼!”林琴菲鼻子冷冷的哼出一聲。
“可恨的是,這也被你們破壞了!”柳奕凡面露厲色,但轉瞬之間,又恢復了一派愜意,“不過沒有關係,只要有你這張王牌在手,那些都只是小飾物!”
林琴菲臉上已慢慢歸復平靜,問出她最想知道的問題:“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你所做的這一切,全都只是爲了一個華軟蝶麼?”
柳奕凡完美無缺的面上一怔,隨即肯定的答道:“是。”
毫無懸念的答案!林琴菲閉上眼,幽幽地嘆了口氣,竟然有些同情起他來!
爲了一個女子,他甘願做別人手中的棋子,機關算盡,步步爲營,忤逆天下!
這份情深,誰人能比?
華軟蝶,應該是幸福的吧,有如此出衆的男子,肯爲她冒天下之大不韙!
只是這份癡情,是對是錯?誰又能給出答案?
林琴菲沒再說話,她與柳奕凡之間,像是立起了一堵厚厚的牆,又像是裂開了一道深深的鴻溝!
二人明明處在同一時空,卻好像被分隔到了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令人窒息的沉悶與緊繃,充斥着整個空間,連四周的空氣彷彿也要凝固!
驀然,門外幾不可聞的細小響動聲,在廳堂久久沉寂的空間內,顯得格外的突兀。
“什麼人在那?”柳奕凡頭微微一偏,黑暗的眸子內凝聚着冷意。
那幾個如雕像狀站立的黑衣人,立馬走過去,一把拉開廳門,一個嬌俏的身影立在門外。
“小小!”柳奕凡和林琴菲幾乎同時出聲。
門外,柳小小呆立在原地,整個人如同石化,膠在柳奕凡身上的目光,流露出極端恐懼和不可置信的神色。
“你…你全都聽到了?”柳奕凡輕聚眉,臉上的表情有些懨懨,卻非常鎮定。
柳小小這纔回過神來,一眼瞅到被綁住的林琴菲,驚呼:“琴菲姐,哥…你怎麼可以對琴菲姐這樣!”
說罷,她朝着林琴菲衝過去,想去幫她解開身上的束縛。
“全愣着幹什麼,還不把小姐帶下去,”柳奕凡怒吼道。
身旁的黑衣人立刻跨過去,慌忙將柳小小架住!
柳小小掄起粉拳,左踢又打,胡亂撒野。奈何架住她的黑衣人,個個高大魁梧,柳小小的粉拳,對他們起不了絲毫作用。
“將小姐關在房內,嚴加看守,沒有我的命令,不準放她出來!”柳奕凡下令。黑衣人七手八腳的將柳小小拖走。
“琴菲姐,琴菲姐……”柳小小一邊掙扎着,一邊叫喊着。
“主公!”這時門外又走入一個黑衣人,向柳奕凡稟告道:“蕭閣王爺似乎已有所懷疑了,正在派人盤查城內的閒雜人等,我想我們還是趕快出城,晚了恐怕就走不了了!”
“恩,快去備車出城!,”柳奕凡點點頭,“既然他們開始懷疑了,那就立刻飛信通知將軍,今晚便行動,以免夜長夢多!”
“是!”黑衣人領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