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有人朝我這邊看過來，還有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我點了點頭，慌忙閃進自己辦公室。
剛剛坐定，寧思璇就推門走了進來，和往常不一樣的是，她沒有那麼趾高氣昂的對我吆五喝六，而是拉了把椅子坐在我對面，直勾勾地看着我。
她的面色有點疲憊，即使化過妝，還是難掩那一對黑眼圈。
“有什麼事你喊我，寧經理。”我對她說。
“莫離，我來找你是想求你一件事。”她終於開口，聲音聽起來懨懨的。
“寧經理，工作上的事情你儘管吩咐，雖然我業務還不算熟悉，不過我會盡力完成好你交給我的每一件事。”
“莫離，你知道，我指的不是工作。”
“那是？寧經理，現在是工作時間，其他的事情我們還是下班後再說好嗎？”我把桌子上的資料分類放好，走過去給她倒了杯水。
寧思璇突然拉住我的手，她低聲道：“你跟我來一下。”
然後她放開我的手，徑自走出辦公室，我想了想跟了出去，跟着她進電梯出電梯又三拐四拐地上了天台。
天色有點陰冷，寒風撲面，站在天台上往遠處望去，黑壓壓的烏雲罩頂，好像在醞釀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
寧思璇站定轉身看着我，她突兀地說了句，“莫離，你放手吧，好嗎？”
“什麼意思？寧經理，你工作時間喊我來這裡，是想跟我道歉，還是？”我揣着明白裝糊塗。
寧思璇的神色緩和了一下，她順手撩了撩她被風吹得飛揚的長髮，她跟我說：“莫離，我今天找你，是想請你放開他，我知道，你愛他，可是我也知道，你對他的愛絕對沒我對他的愛那麼深厚濃重，我愛了他二十年啊，我不能沒有他，你能不能高擡貴手，就算我求你了？”
我整了整思路，漠然的看着這個外表清麗脫俗，內心卻沆瀣一氣的女人，我淡淡的說：“你不是知道的嘛，我們就要結婚了，你如果愛他，就應該在我還沒有出現的時候向他表白，現在說，是不是太晚了？再說，誰給你的自信讓你認爲只要我退出你就有戲？別忘了，這是一個講倫理的社會，沒有人會因爲你愛他就縱容你單方面的的亂倫之戀！”
寧思璇的俏臉陡然漫上來一抹哀傷，她沉默了一會，終於說：“那件事，我現在向你道歉。是，我當時是鬼迷心竅了，我以爲那樣做會讓你意識到你自己的不堪，會逼得你儘快離開他，沒想到你還是留了下來，我甚至以爲你遲早會離開他，畢竟，他心裡當時只有夏冰。可我沒想到夏冰心裡另有他人，更沒想到的是他會慢慢對你上心，以至於到了今天談婚論嫁的地步，莫離，我對不起你，真的，我對不起你，你想要我怎麼補償你都可以，我只求你離開他，儘快離開，你要什麼我都答應！”
“支票嘛？那麼寧經理認爲，像我這種亂七八糟，不清不白，被陌生男人侮辱過的女人，能值幾個錢？”我的聲音在顫抖。
“你要多少都可以，只要在我能力範圍之內。”也許是看我有鬆口的意思，寧思璇臉上的表情放鬆了一些，急切的問道。
驟然一陣冷風迎面撲來，我緊了緊大衣，這個城市的冬天，至今沒有下過雪，乾冷乾冷的。
“如果我一分錢都不想要呢？”我笑了笑。
“我求你了！”
“撲通”一聲，寧思璇在我面前跪了下來！
“莫離，算我求你了！我對不起你！請你接受我的道歉！只要你答應離開他，以後我一定會把你當朋友看待，行嗎莫離？只要你馬上離開他，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我朝天台的欄杆處走過去，望着遠處天上那騰騰翻滾着的烏雲，心裡翻涌着莫以名狀的憤怒，一句對不起，就可以輕易抹殺掉烙在我身上的恥辱？真是可笑之極！
轉過身，寧思璇仍然跪在那裡，她的肩膀在聳動，她的臉上有蜿蜒而下的淚水，可是那又能怎樣？我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心軟到沒有底線的莫離！負了我的，我會一一追討回來！
我的聲音很冷，比天台上的寒風更冷，我說：“寧思璇，我要你從這裡跳下去！你能做到嘛？如果能做到，我願意滾出你的世界從此再無叨擾！”
寧思璇驚愕地張了張嘴巴，最終沒說一句話，她慢騰騰地走到我身邊，俯身向樓下看去，轉而，她扭過頭來看我，臉上掛着一絲蒼白無力的笑，“莫離，你非要逼我？”
我淡然道：“不然呢？我得知道你的道歉是否發自內心。”
在我冷冷的注視中，寧思璇再問了我一遍，“只要我跳下去了，你就離開？”
“是。絕無戲言。”
那一刻，我不知道我的心怎麼會那麼冷，我的胸腔已經被憤怒滿滿的充斥，我的眼前晃過的是那個永久的折磨我的夢魘，我沒有辦法對這個女人寬恕，因爲我是人，我不是神，我不是聖母，對誰都有一顆寬大的心！
“好吧。既然你要逼我……”
她走到我身邊，慢慢的擡起一條腿試圖跨過欄杆，我仍然無動於衷。
憤怒已經燃燒了我的理智，那一刻我根本沒去想如果寧思璇真的當着我的面從天台上跳下去粉身碎骨，我是絲毫脫不了干係的，可我不去想我只想她去死去死去死！
就在我心裡想着一會兒警察來了我應該如何把發生的一切有條不紊的說出來時，我的頭髮突然被寧思璇一把抓住，她扯着我的頭髮把我往欄杆外推，因爲毫無防備，我絲毫沒有招架之力，她已經擡起了我的腿，用盡全力將我的身子往欄杆上推過去，驚恐之餘，我死死地抓住欄杆喊道，“寧思璇，你幹嘛？”
她的臉已經扭曲的不像樣子了，她居然還能笑着說：“莫離，你太天真了，真以爲我會以身殉情來成就你所謂的愛情，你錯了，即使要殉情，那個人也是你，不是我，去死吧你！”
她一根一根地掰開我的手指……
這是38層的高樓，掉下去，不堪設想。
只是我沒想到會是我。
我已經半個身子懸在外面，只要我鬆手，她輕輕一推，我就會像秋天的枯葉離開樹枝那樣，輕飄飄的從天台上飄下去。血肉模糊。
我閉了閉眼睛，眼前閃過果果天真無邪的小臉。耳邊彷彿聽見果果稚嫩的聲音，他叫我，“大美女，大美女。”
還有寧致遠的臉。
莫琨的臉。
甚至蕭長安。
“你瘋了思璇！”一聲怒吼，我睜開了眼睛，這時候我的一隻手已經鬆開了欄杆，只靠一隻手抓着欄杆。就在命懸一線的時候，寧致遠一把推開寧思璇，牢牢地抓住了我的手臂。
等我被他拽過來時，我的雙腿已經痠軟無力。
“啪啪”！！兩聲，寧致遠揚手甩了寧思璇兩個巴掌！
他怒道，“這是要出人命的，寧思璇，你是瘋了還是魔障了？！你不知道這很危險？！”
寧思璇的臉上瞬間起了一個血紅的手印，她摸了摸臉，淚水奔涌下來，她哀傷的聲音在寒風中猶如寒蟬悽叫，她抓着寧致遠的手說：“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了你這麼多年，你真的一點都無動於衷？”
寧致遠冷冷的說：“放手。”
“我不放！”
寧致遠推了她一把，“我叫你放手！”寧思璇坐在了地上，手仍然死死地抓着寧致遠。
寧致遠冷冷地拿開寧思璇的手，他緩和了一下語氣，“思璇，你是我妹妹，知道嗎？”
“可我們不是親兄妹！我們沒有血緣關係！你知道嗎我現在比任何時候希望我不是寧家的人，我希望我們連表面的兄妹關係也不是！我求求你了，我不能沒有你！”
嘆了口氣，寧致遠把我拉過來站在他身邊，他對寧思璇說：“即使不是親兄妹，你也應該知道，我愛的人是莫離，只有莫離，沒有其他人，對你，我只當你是我妹妹，希望你不要再胡思亂想，不然，我們連兄妹也沒得做！”
說完，他扭頭溫柔的問我，“中午想吃什麼，我帶你去吃飯。”
“隨便什麼都好。”我擠出一絲笑容。
寧致遠牽着我的手準備離開，後面傳過來寧思璇歇斯底里的哭喊，“寧致遠你個傻逼，你到底喜歡她什麼？她是一個髒女人，她是一個婊子！她根本配不上你，真正愛你的人是我，寧致遠你個大傻逼！”
突然站定，寧致遠轉過身去，他伸手將我緊緊地攬在懷裡，他的聲音無比堅定，“在我心裡，莫離，她是最乾淨的女人，因爲至少她膽小她不會殺人，還有，你記住，她是你嫂子，以後我不希望你再對她做任何過分的事情，如果被我知道，後果不堪設想。”
放開我，他走過去把寧思璇從地上拽起來，替她理了理亂糟糟的頭髮，毫無溫度的語氣，“下去洗洗臉，這裡是盛達，你應該注意一下你的言行舉止。”
說完，他再次牽起我的手，大踏步的離開了天台。
晚上的時候，我的手機收到一條短信，是寧思璇的，“恭喜你，你贏了。不過，贏有時候也是輸，你要有個思想準備。”
陷入愛情的女人不是瘋子就是傻子，很明顯，現在的我是傻子，而寧思璇，就是那個瘋子。雖然我不知道她又在拿什麼威脅我，但我知道，已經註定的路程，哪怕是風雨兼程，也必須走下去，何況，我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