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顯得有些怪異。
成老爺皺眉:“仙師,我弟弟說的可是真的?你當真能破解陣法,救下我們村子?”
紅塵沉默了片刻,她確實是有點兒心不在焉,警惕性大爲降低,這裡又是人家的地盤,才一時不注意,竟露出許多痕跡。要是換了在京城,她絕不會如此疏忽大意。
成老二一臉陰冷地瞪着她:“怎麼不說話?說不出口了?你到我們村子做什麼?我看,肯定是不懷好意!”
紅塵搖了搖頭:“有句話錯了,破解陣法只是能讓黃水不再不正常的泛濫……”
終究還是救不了村子。
只是她這話一出,成老爺的眼睛頓時亮起來:“只要黃水正常了,我們成家建造的堤壩不出問題,哪怕只是近期不出問題,給我們一個補救的機會就行。”
紅塵搖頭:“我不能破了它。”
“呵呵,好一個不能,究竟是不能還是不願意?你這女人,也太狠心腸了點兒,我看心肝肺都是黑的,這麼多人命也不在乎。”成二爺冷笑,“是了,你當然不會在乎,來我們村子還不知道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原因呢。”
白仙姑咳嗽了一聲,冷道:“別忘了,是你們成家求人家來幫忙,不是人家自己湊到你們面前。”
她那小侄子也漫不經心地看了看周圍,“切,自己一口一個貴人叫着,哭喊着求助,要不是這位小姐,成家現在已經完了。連一年的光景都沒有,現在清泉村便成菏澤,你們囂張個什麼勁兒?別說這裡面有沒有隱情,就算人家小姐不願意搭理你們,不樂意幫你們忙,也沒有別人置喙的餘地!”
可不是如此!
“要不是人家小姐說出口,你們都不知道這一次遭災。並非全是天災。更重要的是*吧。”
那小侄子話語到不算犀利,就是口氣帶着幾分嘲諷,“連我姑姑都沒看出山上有陣法在。世上能看出來的人必然寥寥無幾,要不是人家點出,你們死了都是糊塗鬼,現在抱怨個什麼勁兒!”
成家人面面相覷。可即便承認這小子說的有道理,還是心急如焚。怒氣蒸騰。
無數人不自覺把紅塵圍在中間。
鐵牛皺了皺眉,上前一步護住她。
成老爺嘆了口氣,先瞪了他弟弟一眼,才扭頭看過來。皺眉道:“仙師,你說我不識好歹,忘恩負義都好。別管說什麼,爲了我們成家。爲了整個村子,我都要這位仙師給一個交代。”
他心中也不願意和紅塵結仇,努力柔和了下眉眼,輕聲道,“仙師,您要是真有所求,請儘管說,你想要什麼都可以,就算真有富可敵國的寶藏,不是我們成家的,我們也不在乎,您要想要,我們還可以幫忙。”
“我只求我們成家,還有我們清泉村平安無事,您是修行中人,行善事得善果,此河堤一旦決口,天塌地陷,方圓百里,無數生靈將遭大劫,就是人提前得到消息,能躲避開也要背井離鄉而去,那些其它生靈,更是無辜。”
紅塵皺眉,搖了搖頭:“諸位不必再提,你們只當我沒來過便是,我現在就回京城去。”
成老爺怔了怔,死死皺起眉頭。
二爺冷笑:“瞧瞧這話說的,好輕鬆,敢情現在面臨死局的又不是你。”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紅塵幾眼,“讓我猜猜,你到我們這兒來,是爲了寶藏?四處走動也不只是檢查那什麼大陣,是爲了找寶藏的,一開始以爲順手破了大陣就能找到財寶,這才上心,現在出了什麼變故?不用管我們的‘閒事’了?”
紅塵按了按眉心,實在不知道該不該解釋,這事兒要透露出去……知情的非死不可吧!
一羣清泉村的年輕人惡狠狠地盯着紅塵,滿臉怒氣,個個握緊手中的鐵鍬。
成二爺更是不耐煩:“大哥,咱們也不要跟她廢話了,趕緊的,先抓起來再說,我到要看看她一個女人,落到咱們手裡還能不聽使喚,就算她不肯做,讓她把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咱們自然能找別的靈師幫忙!我就不信了,天底下的靈師那麼多,就沒有一個心善仁慈的,都願意看着百姓流離失所,不動惻隱之心。”
這位此時是一臉的正氣凜然,好像跟以前那個猥瑣男人大不一樣,只是目光落在紅塵身上,讓鐵牛又有一種過去捶人的衝動。
成老爺張了張嘴,神色猶豫,他咬了咬牙,下定決心,如果眼前這位仙師當真什麼都不肯說,那他必須動用一點兒特殊的手段。
此事事關成家上下百餘人的命運,可不是這人一句當她沒有來過,就能輕輕鬆鬆放過去的。
一羣成家的後生蠢蠢欲動。
鐵牛把紅塵護得更緊些。
白仙姑翻了個白眼:“別添亂了……你們知道眼前這位是什麼人?”
成老爺沒有說話。
二爺到是冷笑:“知道,靈師嘛,好了不起,但我們家都要滿門抄斬了,還管她是不是靈師?”
白仙姑冷笑:“她叫夏紅塵,是陛下親封的榮安郡主,皇后娘娘的心頭肉,你們敢對她無禮,也不用等一年後了,現在就有不知道多少人能整治得你們成家再也看不見明天。”
榮安郡主?
成老爺臉色一變,驚疑不定地看過去。
其他人也頓時縮了縮,誰也沒有敢高聲議論,卻忍不住小聲嘀咕。
要是在京城,便是尋常百姓也不至於被一個郡主的名頭給嚇住,可這裡不是京城,沒那麼多王孫貴族,別說郡主了,就是一個知縣,一個知府。那也能讓好好一個家庭分崩離析。
一瞬間,成老爺的臉色黯淡下來,良久,嘶啞着嗓子道:“呵呵,郡主,好一個郡主,你是來消遣我們這幫平頭老百姓的?”
換了往常。他肯定不敢如此無禮。只是這麼長時間以來,他心裡一直繃着一根弦,屢次希望被打破。好不容易有一點兒盼頭,讓紅塵輕而易舉地就給毀了,他沒有瘋,已經算是好的。即便說話不動聽,連紅塵在內。都有些不忍心怪罪。
白仙姑嘆了口氣,略略蹙眉,轉頭看向紅塵,輕聲道:“郡主並不是出爾反爾之人。會忽然打退堂鼓,必然是有緣故,我猜。應該不是爲了寶藏之類的私利?”
紅塵苦笑:“我真希望這地方只是封着一個寶藏而已。”
白仙姑愣了下,目光忽然變得有些凝重。嘆息了一聲:“五年前我路過清泉村,就發現這個村子有些奇異,山上好像是一個大陣,但這種陣法,我從沒有見過,一看便讓人心生畏懼,我有一種感覺,一旦陣法破了,我們將會面對世間之大恐怖……但我還是願意相信,那是我的錯覺,只是個錯覺而已,可看郡主的模樣,怕是已經知道這裡隱藏的的大陣,封印的究竟是個什麼東西了。”
紅塵搖了搖頭。
白仙姑苦笑:“連說都不能說?”
她也不知爲何,後背上滲出一層密密麻麻的冷汗來,又看紅塵的表情,到放鬆了一些,一笑道:“瞧郡主的模樣,似乎也沒有特別害怕,我想,應該不至於是什麼滅世之災?”
“哇!”
這時,澄碧小姐忽然抱頭痛哭:“嗚嗚,爹,你放了二姨娘,還有家裡幾個姨娘,還有下人和丫鬟們吧,他們在咱們家,沒享多少福氣,實在沒必要跟着咱們死。”
二姨娘的淚也落下來:“碧姐兒不要亂說。”
“亂說個屁,我們成家的船都要沉了,要你個累贅做什麼,趕緊滾球兒的!”
成二爺不耐煩地蹭了蹭衣服,一臉輕蔑。
二姨娘咬着牙垂淚。
整個場面亂作一團,成老爺擡頭看着紅塵,眼睛通紅通紅:“你是堂堂郡主,確實用不着理會我們這一介草民,可你也是個靈師,像今天這樣見死不救,言而無信,難道就不怕壞了名聲?當初你可是說,一定會盡力,這就是你口中的盡力?”
他低下頭,嘆了口氣,“是了,反正只是我們一幫粗人知道,別人又不知郡主的承諾,便是傳揚出去,誰會信我們?你是不用擔心受到絲毫損傷。”
這話諷刺味十足。
人們都同情弱者,就連白仙姑和她侄子這等人,心裡都有些不落忍。
要知道,他們以前可是沒少遇見糟心的情況,你把事情辦成了,老百姓把你視若神明,你稍微推諉幾句,對方就滿肚子的委屈,好像你做了多麼罪大惡極之事。
反而是那些一開始就高冷的,高高在上,對人不理不睬的靈師,即便見死不救,也沒人敢上趕着找麻煩,只求對方別惱怒便好,略微做一件好事兒,便令人感激涕零。
人啊!
白仙姑張了張嘴,終究沒有說話。
紅塵舉步要走,成家的那些人下意識地去阻攔,可攔住了,又不知所措。
“我說過了,你們只有遷徙一條路。我也說過了,朝廷不會怪罪,還想如何?”
紅塵也有點兒不耐煩,她現在頭疼的很,大陣不能破,堤壩管不了,可有一點兒非管不可,那個設陣的靈師看樣子是打算拿無數生靈去祭龍靈,這還了得?她要是知道了卻不管,自己身上還不知要揹負多少罪孽!
她隱約能猜得出來,那人養出兇殘惡龍,是爲了讓那惡龍除去此地鎮壓封印的某個東西。
這法子到不是一般人能想得出來,也有點兒道理。
但事情怎麼可能那般順利?真要起一場惡鬥,無論是勢均力敵,還是哪個勝,哪個敗,作爲戰場的土地,還不知道變成什麼樣子,也不知道有多少生命要填到這個深坑裡去。
這麼多事兒要考慮,哪裡有心思在這兒糾纏,紅塵嘆了口氣,甩袖便走。
這時,忽然有個人影擦過肩膀,撲到河堤上,趴在地上哀哀痛哭,哭聲並不高,卻帶着說不出的絕望。
哭着哭着,這人就一頭扎向黃水。
紅塵嚇了一跳,本能地伸手去抓,抓住對方袖子的一瞬間,卻忽然感覺到一股大力,摟着她向下墜去。
“啊!”
岸上一片驚呼。
鐵牛大驚失色,猛地撲過去。
滾滾的黃水撲鼻而來,紅塵摸了摸袖子裡的符,好像有避水符,可是剛一摸袖子,整個身體就被人纏住,纏得緊緊的,嘴裡灌了一口水,水裡卻有一股子奇怪的味道,她拼命地想清醒過來,神智卻越來越模糊。
黃水忽然氾濫,咆哮奔騰。
岸上大亂。
成家的人,無論是什麼原因,水性好的後生都撲通撲通地跳下水去。
榮安郡主可萬萬不能死在這兒!
真死在了這兒,他們說不清楚啊!
鐵牛高聲呼喊,沿着河堤出溜下去,一頭扎進水中,連着上上下下七次,可是怎麼找不到紅塵的身影。
等他再上岸,王半仙緊張地抱住他不讓他動:“別急,別急,她是什麼人,她是神仙,怎麼可能會出事兒?沒事兒的,沒事兒的。”
王半仙卻不知道,他的聲音沙啞的厲害,讓人聽得更慌亂難受。
白仙姑也一臉不敢置信:“不可能,她怎麼能死?我們盼了百餘年,才盼到了她,這不可能!”
冷汗涔涔而落,白仙姑努力鎮定,一咬牙,吸了口氣,到是在場的人裡,對紅塵最信心十足的一個。
岸上那麼多人奔走呼號,擔心不已,紅塵這會兒卻彷彿在夢裡,還是個,嗯,說不出噩夢還是美夢的夢。
她做夢做得多了,大部分高高在上,如臨仙境,見的人也是仙氣十足的,這次卻落了凡塵。
她好像是躺在錦緞之上,紅色的帳子裡飄進來一股牡丹香,胸前一縷烏髮,黑亮順滑,腰身上還搭着一隻袖長的,乾燥的,一眼看去,就很想握在手中把玩的手。
紅塵嘆了口氣,苦笑。
她不是未通人事的少女,上輩子也成過親,可如此香豔的場景,她還真是有點兒不敢看,奈何她只能看着,卻不能有任何動作,甚至連和別的夢境中作爲旁觀者的權利也沒了。
這是什麼鬼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