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個安靜的晚上,媽媽離開了。
臨走前,她抓着秦玉樹的手,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話。
“秦玉樹啊?我見過你,你很早以前就見過你,你那個時候幫曉曉送過東西,一雙鞋子……阿姨相信你是個好孩子,以後一定要好好照顧曉曉,她是個苦命的孩子,要好好對她……她這人啊,從小就那樣,刀子嘴、豆腐心……好好照顧她,阿姨在那邊也就能安心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她,她是個傻丫頭,不懂得怎麼照顧自己,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她……”
“媽媽!”媽媽的眼睛快要閉上的那一刻,我忍不住撲上去,似乎是要和死神作鬥爭,讓他把媽媽還給我……
秦玉樹一把抱住了我,阻止了我上前撲去。他把我禁錮在他的懷裡,似乎是要將我揉進他的血肉裡。
當我看見媽媽的嘴角露出了一個欣慰的微笑時,我出乎意料的沒有再失控,反而靠在秦玉樹的懷裡,笑着看着媽媽,“我們會好好的。”
媽媽去世,反應最爲激烈的竟然是母親。她們兩個這一輩子,似敵人、似戰友,相識這麼多年,之間的感情……已經很難說得清了。
我看着母親嚎啕大哭的模樣,心中很難受。比起笑着離開,孤獨的留在這個世界上更加痛苦。她沒有父母,沒有孩子,沒有一個可以交心的朋友,就連最後的一個敵人也沒有了……
母親哭過以後,就重新振作起來,開始操辦葬禮。若不是我親眼目睹她如何失控大哭,我真的要以爲,是我看錯了。
媽媽當年未婚先孕生下我之後,外祖家的人嫌棄媽媽不守婦道,早早的和媽媽斷了聯繫,這二十幾年也再沒有任何往來,所以葬禮很冷清,只有幾個不嫌棄我的顧家人和秦玉樹、曲歡歡兩家人。
秦玉樹的父母知道我和秦玉樹一樣都是學醫的,又見我比較穩重,所以看起來對我這個未過門的兒媳還算滿意。秦可已經長成大姑娘了,她以前見過我一面,所以對我也是自來熟,很是親厚。如此……媽媽該放心了。
葬禮上我又見到了顧晗,她如今也在顧氏工作。自從那次我和母親爭吵,放棄了顧氏的繼承權後,母親似乎有意培養她作爲接班人。
在商場的磨鍊中,她現在倒是沒了當初的天真活潑。她告訴我,她和她那個初戀早就分手了,所以要我和秦玉樹一定要好好的,要不然她都不相信愛情了。我笑着答應她,會的。
曲歡歡大學考進了國內一家知名的音樂學院,離楊城很遠,我們也有兩、三年沒有見面了,如今的她,身上倒是真的有幾分音樂才女的優雅氣質了。
當她看到我和秦玉樹緊緊牽在一起的手時,她笑着打趣我們說:“早就知道你們有姦情!什麼時候正式在一起的啊?也沒有給我說一聲!別說什麼上了大學離得太遠,這不是一直電話聯繫呢!就是不把我當朋友!哼!我生氣啦!不請我在五星級酒店搓一頓,我就不原諒你們啦!”
我們自然是慢口答應下來。
她那時的眼中或許有幾分不甘,但是最後都化爲了祝福。青春時期的心動,都已經放下了。
後來我才知道,當初是她告訴秦玉樹我喜歡他的。在她知道秦玉樹的心思之後,也是她鼓勵秦玉樹向我表白的。若不是她,也許我們根本走不到這一步。不過,我很難想象,幫自己喜歡的人追求愛情是一種怎樣的心情。
後來,我和秦玉樹在大學畢業後一起步入了婚姻的殿堂。手裡握着那個紅本本的時候,我們第一時間去了媽媽的墓前,舉着紅本本讓她看看,我們真的在一起了!我們會好好的!
離開墓園時,我們又遇見了一個老熟人——歐芙安!不過,她現在改名叫陸安了,隨她媽媽姓。
重逢的喜悅是掩蓋不住的,哪怕是在墓園這種地方。當我們問起她當初的不告而別時,她的笑容有些苦澀,她告訴我們,當年她媽媽病重,爸爸卻不願意承擔媽媽的高額醫藥費,所以在那個時候選擇了離婚,而她堅持留在媽媽身邊,輟學去打工給媽媽治病。不過,媽媽還是沒能熬過那年秋天。她現在自己開了一家連鎖服裝店,店裡收益很不錯,她也有報考成人大學,已經快要畢業了。
我和秦玉樹畢業後還是留在了省醫院,以一個正式醫生的身份。
其實小的時候,我曾有過很多夢想,但我最希望的、也是堅持最久的一個夢想,就是成爲一位醫生。並不是因爲像故事裡講的那樣,我想用我的醫術,治力所能及的病,造福社會。我只是,很自私的想要挽留我身邊的人的生命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