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休沐, 陪你回一趟蘇府。”
清冷的嗓音落入了耳中,蘇蘊忽然覺得地轉天旋。
她在桃花林與顧時行說過,若是一切從頭再來, 她會崩潰的。
意識到一切或許歸無, 蘇蘊驀地從夢中驚坐了起來, 薄薄的一層汗覆在了額頭上方。
等發現入目的依舊是一片紅意, 她才恍然清醒了過來, 輕拍着胸口呼了幾口氣。
顧時行也醒了,坐了起來,貼在她的身後, 見她驚魂未定,問:“怎了?”
蘇蘊看向他, 試探地問:“這是我們第二次成婚的第二日吧?”
顧時行只一息便猜到她是怎了, 也就把人擁入的懷中, 輕蹭着她的發頂,低聲應:“自然是。”
聞言, 蘇蘊才鬆了一口氣,也就放空了心神依偎在他的懷中。
蘇蘊不禁想起昨日出嫁時候小娘說的話,她說做了一些夢,意思大概是夢到了她成婚時冷冷清清的,所以讓她不禁多想了。
許是如此, 才做了這麼一個夢。
顧時行掌心輕撫着她光滑的背脊, 原只是想安撫, 但想起昨夜的酣暢I淋漓, 目光落在了美景上, 很難不心猿意馬。
蘇蘊的心緒也漸漸地緩了過來,隨而才發現自己不着片縷, 而顧時行也是。
驀地想起昨夜顧時行嫺熟的挑/逗,讓她之後擡起手,目光觸及他指尖沾染上潤濡的畫面,面色頓時緋紅一片。
悄悄地扯了扯落在了腰間的薄衾,下一瞬如滑膩的魚兒一樣從他的懷中出來,躺回到了牀上,被衾矇頭。
不一樣的感覺,也更容易讓人感覺到羞恥。
誰能相信,算是二婚了,她卻還是像第一次成婚的小姑娘那樣,在洞房後羞赧難當。
她昨日用的滑油也白用了,而木匣子中的青色瓶子也更是用不着了。
不一會,屋子外邊傳來婆子催促去敬茶的聲音。
蘇蘊從被衾中露出了臉,看了眼顧時行,催道:“你先下去,把我衣服拿來。”
顧時行低笑了一聲,隨而從榻上下來。穿上衣褲後才把蘇蘊的衣裳拿了過來,放到了帳幔之中。
“衣服放這了。”低沉的嗓音中帶着輕快愉悅。
隨而轉身去穿戴衣袍。
蘇蘊看了眼牀上的衣物,擡眼看了眼垂落地帳幔,隱約地看見他背對着牀榻穿戴衣物。
倒算是體貼。
畢竟不是真的十六七歲的小姑娘,蘇蘊也沒有太過扭捏,穿上裡邊的衣衫後,才撩開帳幔,從牀上下來。
穿着外衫的時候,蘇蘊想起了一件事,看向一旁的顧時行,低聲問:“沒有落紅怎麼辦?”
上輩子二人被抓\\奸在牀,成婚那日倒是沒有必要再造假。
顧時行擡眸看她,微微搖頭:“不用落紅。”
蘇蘊皺眉:“可婆母那邊如何交代?”
他們雖然都知道第一次都是彼此,可畢竟旁人不知。
顧時行轉身撩起了帳幔,讓她瞧一下。
“可是看得出有半點歡I愛的痕跡?”
看到他這沒有神色自若地說出“歡I愛”二字,蘇蘊暗暗地說服自己——他在榻下是正經人,絕對沒有調戲自己的意思。
說服了自己後,蘇蘊有些不好意思看向那張牀頭牀尾都有過他們歡I愛痕跡的大牀,只是牀褥乾爽,而且也沒有什麼凌亂。
蘇蘊略微詫異地看向顧時行,問:“昨夜夫君收拾過了?”
顧時行把帳幔掛到了金鉤上,略一點頭,與她說:“你不是問過我,母親爲何會這麼快應下我們的婚事嗎?”
蘇蘊點頭。
顧時行沉默了一下,才緩緩的道:“母親以爲我好男色。”
蘇蘊遲滯了一息才微瞪雙眸,露出了驚愕之色,隨而想起定親那日在後院他說過的話,他說若是提前說了,婚事恐會生出變故。
那時他是看着嫡兄說的。
好男色,嫡兄……
蘇蘊頓時明白了過來,既覺得驚訝,又覺得荒唐。
先前的疑惑一下子全解釋通了,難怪嫡兄說過顧夫人好像忽然對他似有了什麼偏見,難怪顧夫人會那麼快的應下這婚事。
可不,懷疑兒子有龍陽之好,時下肯成親了,只要身份與品行說得過去,不管是庶女還是嫡女都成。
想通後,蘇蘊不得不驚歎顧時行好算計,竟然把一大羣人都算計了進去!
好半晌後,回過神來的蘇蘊皺起眉頭:“可你這麼做若是讓婆母,讓我哥哥知道了,可有想過後果?”
顧時行黑眸緊鎖她,神色帶着執着:“唯有這個法子,能讓母親接受你,不讓你受委屈。”
蘇蘊聞言,愣了一下神。
顧時行若是想娶她,用不着雙親同意也能成,可他還是弄了這麼多的彎彎繞繞,讓她受婆家尊重,
沉默了一會後,嘆了一聲氣,問:“可婆母要是一直誤會你怎麼辦?”
顧時行露出了淺淡的笑意:“等過一段時日,你我感情漸濃,她便會消除了這顧慮。”
蘇蘊還是有些愁,喃喃自語:“你還不如不與我說的好,如今到了婆母那處,我定覺得虧心。”
顧時行把她的衣襟整理好,溫聲道:“你想知道的,我不會瞞你。”
蘇蘊看了眼他,微微眯眸,狐疑道:“我怎覺得夫君你油嘴滑舌了不少?”
蘇蘊重新喊回夫君,是昨晚被折騰得怕了,纔在情急之下喊的夫君,而一聲夫君便讓他繳械投降,她也緩了一口氣。
顧時行淺笑,隨而道:“過後母親若問你圓房了沒有,你莫回答。”
蘇蘊也知道這事不能搞砸了,搞砸了只會讓婆母厭棄。
無奈地應了聲,隨而房外的人又開始催促,蘇蘊也就讓她們進來伺候梳妝了。
今日是清晨,新婦得給雙親和長輩敬茶。
上輩子,蘇蘊第二日敬茶,是不歡而散的。
人人都擺着一張極爲冷漠的臉,眼神裡還有輕蔑。那些個長輩更甚,她敬的茶也是裝裝樣子,嘴巴碰一下杯沿,一口茶都沒喝。
不知道這一輩子,那些個長輩又是如何的。
與顧時行進了廳中,而人也已經到齊了。
侯府嫁出去的一個女兒,與其夫婿,還有未嫁的兩個女兒,還有便是顧時行的兩個叔叔嬸嬸。
其餘的都是一些小輩。
從蘇蘊進來,他們的視線全落在了她的身上,而且都不是什麼善意的眼神。
侯府雖然正派,主母也堪稱大家之婦,可那兩個嬸嬸卻是沒有主母那樣的風度。
二房嬸嬸孃家落魄,靠着祖上和侯府有恩,所以嫁給了二叔,可時常暗地裡拿家中財物補貼孃家,有時候手也會伸到大房來,只要不過分,主母也不想鬧起爭執,所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而這顧二嬸的嘴上也是個不嚴謹的,時常會說出一些讓人不愛聽的話。
到後來蘇蘊管家之後,她瞧不起蘇蘊,連面上功夫都懶得做,若是蘇蘊一拒絕,便暗地裡擠兌她,拿她嫁進侯府的事情說事。
三房嬸嬸是縣主出身,本就有爵位在身,所以眼高於頂,也看不起蘇蘊的做派,冷言冷語從未少過。
身爲自家人,可到了各種宴席茶席之上,她們從不會爲蘇蘊解圍。
而至於幾個小姑子,蘇蘊更是交往不深,比顧時行在一塊的時候話還少。
下人倒了茶,蘇蘊同顧時行在顧侯與顧夫人面前的蒲團跪下,改口喊了“母親父親”,隨而敬了茶。
顧夫人接過了茶水,看了眼兒子,再看了眼嬌嫩如花兒一般的新媳婦,心底暗暗地嘆了一口氣。
心道這樣的美嬌娘,兒子怎就把持住了呢?
方纔收拾牀褥的婆子來回話,說牀褥乾淨,不像是圓房了的樣子。
她就是怕兒子敷衍她,所以才特地讓人留心了牀褥,不成想這擔心竟成真的了。
昨夜有人聽牆角,可無一不被兒子的下人給驅趕走了,就是外邊伺候的人也被驅散了。
顧夫人昨晚半宿沒睡着,今早再聽了婆子的話,更是滿懷心事。
她也不希望別的了,就希望兒子能趕緊的收回那些不正當的心思,好好地和新婦過日子,誕下侯府的子嗣。
飲了一口茶水,面上帶着笑意地拿出了兩個紅封,分別給了小夫妻二人。
掛上了沒有瑕疵的笑意,道:“以後你們要和和美美的,早些給我生個小孫子。”
蘇蘊含羞帶怯地低下了頭,儼然一個小媳婦的模樣。
隨而顧夫人又把脖子上邊的玉蝴蝶取了下來,掛到了蘇蘊的身上,笑道:“這玉蝴蝶是當年皇后娘娘嫁進宮中的時候,太后娘娘賞的,如今我便把它給了你。”
“多謝母親。”蘇蘊低頭看了眼玉蝴蝶,心下有些虛。
她是知道的,這是婆母的喜愛之物,上輩子時常戴着。
蘇蘊並不覺得這輩子與婆母見了幾次,就讓婆母對她百般滿意,如今把這心愛之物給了她,她猜測十有八/九是覺得心裡過意不去。
若不是顧時行故意誤導婆母,婆母又怎麼會覺得有愧與她?
蘇蘊覺得不厚道。但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只能和顧時行一路走到黑了。
那邊二房和三房的嬸嬸詫異地看向掛在了新婦脖子上的玉墜,似乎沒想到大嫂會這麼滿意蘇府的丫頭。
也不知大嫂和侄子都被這記名嫡女灌了什麼迷湯,一個兩個都着了迷似的。
顧侯飲了兒子和媳婦敬的茶,極具威嚴的只說了一聲:“好好過日子。”然後就把妻子準備的紅封給了他們二人。
給公婆敬了茶,而後是二房三房幾個長輩。
給長輩敬茶倒是沒有那麼多的禮節,只需站立敬茶。
先是二房。顧二嬸接過茶水,也就是小抿了一口,笑道:“世子娘子這模樣長得可真好,難怪世子會這般喜歡。”
這話明着夸人,但卻有幾分以色侍人的意思在。
那邊的顧夫人眉頭一蹙,應道:“可不,模樣長得好,我瞧着也喜歡,往後行兒與阿蘊生出來的孩子可不知多好看。”
顧夫人的話,實實的堵住了顧二嬸。
蘇蘊回以溫婉一笑,隨後是三房的長輩。
顧三嬸就是個冷傲的性子,也沒有說什麼,抿了抿杯子後就放下了,給了紅封就完事。
蘇蘊也沒有太當一回事,這兩位的態度可算是比上輩子好太多了。
上輩子敬了茶,這兩房連面子都不給,直接就走了。這輩子倒是大家子去用早膳。
顧時行知道蘇蘊在上輩子新婚受了太多的委屈了,所以在出大廳的時候,握住蘇蘊的手,她想抽出來,他卻是緊緊地握住。
旁人看了,都道夫妻恩愛,羨煞旁人。
只有顧夫人心想——既然恩愛,爲什麼還不圓房呢?
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