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宮

我洗漱完畢,躺於牀上,沒有熄燈,等許孜然回來。不到一刻鐘,他回了來,已換過衣服,頭髮有些微溼。

不經意兩人視線對上,我極不好意思的轉開眼,他倒是神色自若,吹熄了蠟燭,上了牀來將我摟入懷裡。

他身上微涼,在這炎熱的夏日十分舒服,我愜意的環繞住他腰,頭枕在他懷裡。他此刻身體微涼,是洗了冷水浴的緣故吧,不然怎麼澆滅火氣。

方纔許孜然是看我傷心,才那樣做安慰我嗎?風靖寒剛來的那天晚上,我與他的圓房戛然而止,那時候我還沒做好準備。

今夜我似乎並不排斥,反而覺得滿心歡喜,難道我已經徹底喜歡上了許孜然?

天啦,我都在想什麼?

反正熄了燈他也不知道我臉紅,嘿嘿。

“雨寒。”他在頭頂上方叫我。

“唔。”我隨口應了一聲,還在各種幻想。

“明日我要進宮一趟,不能陪你藥浴了。”黑暗中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覺得他聲音嚴肅。

“爲什麼?是因爲今日之事嗎?”我抓住他衣服。忽然緊張起來。

“不是,那日我說過要將你我之事稟告王兄。”他淡淡地解釋道。

哦,原來如此。

“那你早些回來,我等你吃晚飯。”我放下心來,打了個哈欠,有些睏倦。

“嗯。”他低低地應了聲,拉過薄被給我蓋好。

第二日一早,我醒來時,許孜然早已出去,想來是進宮去了吧。

我去了客棧處理昨夜小喜的事,正遇上殺手歸來,此刻他衣衫整潔,精神抖擻,絲毫看不出受過傷的樣子,帶着一個斗笠,勉強遮住容顏。

“你站住。”我叫住他,衝上前去。

他轉過頭來,喵了我一眼,卻當作沒看見一般上了樓。我快速跑上樓,在他進房之前攔住了他:“等等。”

他停下來,頗爲不耐煩的看了我一眼,徑直走向房內:“何事?”

他殺了人,此刻卻表現的若無其事一般。我氣憤至極,衝進房去,怒視着他:“你爲何騙我?”

“我騙你什麼了?”他微俯下頭,湊近我臉,熱熱的氣息呼在我臉上,臉上帶着壞笑。見我似乎很是排斥,又收回頭去,略帶促狹的笑着。

“你說紫銘死了,博取我同情。”我氣不過的踢了他一腳。

他倒沒閃開,眉毛輕挑,故作一副受傷的表情:“我本以爲你是心疼我,哪想到卻是因爲別人,真讓我傷心。”

“虧我還同情你,可你卻把我置於險境,若不是孜然,我早就被抓走了。要不是看在紫銘的面子上,你是死是活關我屁事。”我都懶得維持淑女形象了,破口大罵。

他關上了房門,解下斗笠,轉過頭來毫不在意的看着我:“你如今安然無恙的站在這裡,又何必那麼介懷?”

“你騙我也就罷了,可你爲何要殺了小喜?”想到小喜的慘死,我便內疚至極。

他冷哼一聲:“我幫你解決了後顧之憂,你反倒來怪我。” 說話時解下右手手套,掌心有數條傷痕,此刻簡單包紮了下,手已不似昨日般烏黑嚇人,恢復了正常顏色。

“可她什麼都不知道。”我真搞不懂這些人,爲了一點點小事可以將人命玩弄於股掌之上。

“反正人也死了。”他一副你能拿我怎麼辦的表情,毫無悔過的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茶,看也不看我一眼。

我的確拿他無可奈何,若真是告發他,只怕會將許孜然、我、昭寧客棧都置於險地。

“我的客棧不歡迎你,你快滾。”我氣不過,一把奪過他手裡的茶杯,遠遠的丟了開去:

他鷹眼微眯,危險的看了我一眼,又拿起一個茶杯倒上了茶,對我愛理不理。

我伸手出去正要拿過他茶杯,卻被他一把抓住手腕,手一帶力,我站立不穩跌坐在他身上。他一手攬住我腰將我箍於懷裡另一手掐住我下巴,居高臨下的說:“你既然恨我就離我遠一些,我可不敢保證不對你做什麼。”

“你放開。”我使勁推着他,身子不停掙扎,卻見他忽然眼色幽深,聲音沙啞的說道:“你若再動,我現在就要了你。”

我似乎感覺到腰臀處什麼東西忽然冒了起來,瞬間不敢再動,僵直着身子戒備的看着他。

他似乎對我的表現很是滿意,緩緩放開了我,待我站穩,他迅速起身,開始解起了外衣。

“你…你幹嘛?”我有些嚇到,慌忙後退。

他壞笑一聲,並未停下手中的動作:“你還不走,是想要留下來與我一同沐浴溫存嗎?”

有沒有搞錯,我不敢和他爭論,快速的衝出了門去。

我自詡伶牙俐齒,可那只是對於君子而言。譬如風靖寒這種我有錢我任性,人妖這種我變態我任性,殺手這種我無賴我任性的人。遇上了他們,我只能眼睜睜被他們欺負徹底卻又無可奈何。

明哲保身,置身事外才是正理。

藥浴第三天

袁前輩說真氣不過是個減緩疼痛的東西,只要我忍過去,不輸真氣也無所謂。爲了和風靖寒劃清界限,我決定咬牙堅持住。

可風靖寒卻按時出現了。我按住他提起藥桶的手:“你的真氣積累不易,不麻煩你了。”

“調息數個時辰便可恢復。”他未回頭,簡單的解釋了一句,徑直去了溫泉處。

我跟在他身後,進了溫泉房內。

他看也不看我一眼,將藥倒進池內後方才轉過身來,示意我儘快下水。

“真的無需渡入真氣。”我委婉的暗示他快出去。

“我守着你。”他轉過身去,並未將我的暗示放在心上。

算了,風靖寒的性格我是知道的,他決定的事又怎麼會聽我的。我下了水,開始漫長的煎熬。每一絲疼痛,都會拉扯弱化人的意志,真不知往後的二十天怎麼才熬得過。

真氣就如鴉片,我不由自主的看向風靖寒的方向,不知何時他已轉過身來,目不轉睛的盯着我。

水霧瀰漫,我有些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和他相處不似與許孜然那般自在,我總不能讓風靖寒說話哄我轉移注意力,房內靜的可怕,我只得將全副精力集中在自己身上,疼痛愈甚。

他走近蹲下身來,嘆了口氣:“可要我幫你?”聲音夾雜着不忍。

我咬緊牙沒有說話,理智上我不願意他幫我,可是……他未等我回答,解下外衫,下了水。絲毫未給我半分時間猶豫遲疑,我只感覺被他強有力的大掌握住腰將身子轉向了他,壓迫般的氣息撲面而來。

兩人身子相依,已被他逼到角落,我心跳如鼓,慌亂地伸出手抵住他胸膛:“你…別再過來了。”

氣氛詭異至極,他深呼了一口氣,轉開了眼,手覆上我腹部,真氣緩入,疼痛減輕了不少,我很沒骨氣的放鬆下來,輕吁了一口氣。如今才明白,爲何鴉片可惡但依然有人前赴後繼了。

“雨寒。”他在上方喊我。

“嗯。”我覺得此刻有求於他,倒也不好冷言相向。

“這一年你變了許多。”他聲音低沉,語氣平靜。

“嗯。”我並不否認。

從前我在嘯風山莊與他說話,大多是我在一旁滔滔不絕,而他偶爾迴應一兩句,而今日我們兩卻反了過來。

我的確變了,發生了這麼多事,當然會變。

“在你眼裡,以前的我是什麼樣的?”想了想,我仰起頭好奇的問他道。

他轉回眼,略低下頭看着我,眼神深邃幽深,臉近在咫尺,俊朗堅毅的。他已二十八歲,曾遭遇了各種變故,早已經過歲月鐫刻,深沉而又冷漠。我曾經十分熟悉,卻又覺得有些陌生。

也不知爲何,我此刻有些不敢直視他,便迅速低下了頭,視線落在他環住我的右臂上,一年多前他中箭的傷疤還在,格外顯眼。

他將渡真氣的手拿開,改爲環抱着我。溫熱的手掌覆蓋着我手臂,滾燙異常。

“你並不漂亮。”他沉默了許久,終於開口說了一句。額,又來打擊我,我有些不滿的擡頭看他,卻見他望向我的眼神十分專注。

“可很吸引人。”他繼續說着,聲音平靜無波。

我平靜的聽着,未置可否,卻見他伸手撫上我嘴脣,拇指在其上緩緩來回摩挲,眼睛微眯略帶笑意,聲音有些沙啞:“你的嘴很誘人。”

咦,這句話感覺有些曖昧……

我趕緊偏頭,躲開了他手,有些緊張的不敢看他。

“你說話時紅脣白齒滔滔不絕喋喋不休,十分誘人,我很想親上去。”他似乎絲毫沒看出我的困窘,說話時徑直低頭在我脣上輕輕點了一下,又快速離開。

事情在瞬間發生,未給我絲毫時間躲避,我顫慄了一下慌忙捂上嘴,臉上升起紅意,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你…別說了,我不想聽。”

“不想聽什麼?不想聽我說我喜歡你?”他似乎心情有些好,嘴角微微上扯。

他以前從不會這麼直白的表達感情,只是在雨夜強吻那日晚上才脫口而出:我喜歡的女子是季雨寒。其餘時候都是霸道的用行動表示,從未有如此甜言蜜語的時候。

今日他一反常態,表情似笑非笑,分明是在看我笑話。

想到這裡,我只覺得羞惱異常,瞪視着他:“你從一開始便在懷疑我,還騙了我多次,又怎麼會喜歡我?”說完使勁推了推他,他卻紋絲不動,而我卻因用力過大往後倒去,被他伸手拉住,又跌回他懷裡,狠狠撞於他胸膛上。

“除了解藥一事,我從未騙過你。”他穩住我身子,正色說道。

“你從未相信過我。”殺手那次告訴了我真相,他說風靖寒從未相信過我,早就在懷疑我。風靖寒對我說的話,對我做的事都是騙我的而已。

“你持有寒沁玉,來歷說辭蹩腳可疑,一開始我的確懷疑你另有所圖。”他倒是直白,一點也不掩飾。

“那你爲何要帶我回嘯風山莊?”他處罰完馬場奸細,就不擔心我嗎?

“我安排你在我身邊做事,又讓月兒看着你。”他輕描淡寫的解釋道。

納尼,月兒是他派來監視我的!怪不得我在梅沁苑的事他好像都知道。

怪不得拍賣會那幾天晚上,除夕那幾日晚上月兒恰到好處的不在,給了我們獨處的機會。

怪不得月兒老是在我面前說他的好話,我還一度懷疑她眼光有問題。

怪不得他深夜來梅沁苑看我,月兒也是一副見怪不怪的表情。

我第一次聽說林紫煙這個名字,便是月兒告訴我的。我當時好奇風靖寒爲何一把年紀還未娶妻,便問了月兒。

月兒告訴我,風靖寒是紫煙姑娘的心上人,紫煙姑娘是風靖寒唯一的紅顏知己(當然不包括雪珊),她說咸陽城都知道紫煙姑娘與莊主的事。

所以,我從月兒那裡知道的事,都是風靖寒有意要告訴我的。

怪不得我偷溜出去參觀燈謎大賽那日,風靖寒恰好就發現了我。

怪不得我出莊修畫那一日,風靖寒早早的在寒軒樓等我問話。

怪不得我爬懸崖摘蘆薈那次,月兒告訴他我中午未回去,他纔會派人來找我。

怪不得那日我去了碧雲寺看壁畫,風靖寒非要處罰月兒與蕭峰。

怪不得月兒陪我出去選購成親需要的東西,回來後一五一十的彙報給風靖寒。

虧我還以爲月兒與我一樣單純,虧我還將風靖寒的壞話說給她聽,這些都是套路,都是套路。

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