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而陰暗的牢房,不時發出幾滴水珠落地之音,爲寂靜的牢房增添了一絲生氣,空曠的空間充斥着黴變的味道,死氣沉沉,罄冉只覺這種地方休說生存一年,便是幾日都是一種難言的折磨。
而那個她愛之深,痛之切的人,她的丈夫竟在此被困了兩年多。
在罄冉的記憶中,藺琦墨是天,他雖總不正經的嬉鬧,然而都不失是這天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
自從與他相識,一次次幫助她,一點點開導她。在戰國是他將重傷的她帶出戰宮,給她醫治,送她出使館。在旌國是他爲她擋去流箭,初次讓她內疚心疼,在青國當女姿乍現廟堂時,更是他衝上大殿擋住了衆人探究的目光……
他是無所不能的,是戰無不勝的,他一年滅燕,翻手間已讓麟國易主,他更一人可擋圖吉萬軍,震驚天下。在罄冉心中,他一直是偉丈夫,是不可抵擋的。
這兩年多來一直沒有藺琦墨的消息,罄冉猜測過他可能受了重傷。可從未想過他是被困住了,是無能爲力。
然而此刻,在得知他被看押在這種地方兩年多的此刻,她才深深的意識到,藺琦墨怕不是受傷那般簡單,不然這小小的牢房是萬萬困不住他的。
她感激,感激他還活着。卻害怕,害怕擡頭看他,因爲她不知道會看到什麼樣的景象。
直到她感受到了一道目光,那目光揉入了萬千情感,仿若實質的落在她的身上,罄冉才禁不住渾身發抖,淚水洶涌着滾出眼眶,緩緩的,緩緩的擡起頭來……
漆黑無比的牢道盡頭,罄冉終於看到了那個思念成疾早已令她不堪重負的身影。
他依舊穿着一件白衫,身影單薄,似乎風一吹便會側下口消瘦的身體將那袍子顯得異常寬大,衣袖飄飄揚揚,爲那身影憑添了幾分飄渺。
他就靜靜站在那裡,雖身姿落魄,卻是完好無損的。罄冉心中涌上感激,淚水無言淌落,似有人自身邊經過悄然走出了地牢,可罄冉已看不分明。
目光貪戀着那個身影,仿似一眨眼他便會消失在面前。直到眼睛被淚水漲的發澀,眼皮叫囂着抗議她的虐待,罄冉才緩緩轉動眼珠,目光凝滯在他那刺目的一頭白髮上。
雪白的發散落在面上,遊走在他的胸前,囂張地昭示着兩年來他所受的一切。罄冉的心再次被擠壓揉捏,不忍的轉開了目光。
望着他依舊眉目分明的面龐,對上他盈亮的目光,罄冉頓時愣住。他的目光竟溫潤如明朗夜空中的星辰,輕緩地如悠雲,溫和的如春風,那眸中的耀眼清濯剎那間便令罄冉停止了落淚。
這樣的面容,這般包容一切的目光,會讓人恍然以爲他正坐在花開滿園的庭院中陪着妻兒賞景。罄冉這才發現,他的面上一直都帶着笑意,溫柔的幸福的似能融化整個寒冬。縱使面上鬍鬚雜亂,然而仍不掩那驚豔絕俗的笑意。
如此神情,再去看那白髮輕浮,那衣襖飄蕩,竟是光華灼灼,驚才絕豔。
那麼安然,那麼溫和,這不是一個困在地牢兩年有餘的人該有的神情!罄冉呆愕的看着,險以爲時空出現了偏差,險以爲這周圍黑暗的景緻都是自己的臆想。
她想,也許並不像自己想象的那般,他如今不是好好的嗎,不是完好無缺的站在這裡望着他嗎,也許他未曾受太多的苦。這般想着,心也就真沒那麼疼了,虛軟的身體也漸漸有了力氣。
卻在此時,藺琦墨緩緩擡起了手,他輕啓薄脣,幾近透明的脣瓣緩緩吐出幾個字來。
他說:“冉兒……又是一年……石榴花……開……”
他的話說得極慢,聲音斷斷續續,似是喉嚨受了重傷,又可能是太久不曾開口,話語說的不利索了。罄冉不知是哪種,然而這樣的話已讓她淚水再次洶涌而出。
她恍然明白了,他那笑,他那目光,分明就是爲了安慰她這才刻意表現出來的!瞧瞧,他還是一如以往那般可惡!
又是一年石榴花開嗎?
石榴樹下,他爲她散發,她爲他展顏;石榴樹下,極盡纏綿,交付一生。
原來他都還記得,原來從未相忘。
“冉兒,你是我的了,是我的了……從此我們永不分離。”
石榴樹下,結爲夫妻,當日的話尚在耳邊。然而冉兒,對不起,我竟錯過了兩個石榴花開……
一句話已道盡了離殤,兩人誰都不再說話,一人趴着,一人站着,四周安靜的可以聽到空氣的流動,相對一瞬,似已穿過過往千餘個日夜,將紅塵光陰定格在此間。而彼此眼底那抹清影,卻從來都沒有變過。
不知這般呆呆對望多久,突然藺琦墨的身體禁不住輕輕搖晃了下。罄冉這才猛地回神,暗罵自已!心裡更是不由一觸,猛然飛身而起。
他一直站在那裡,他難道不想好好看看她嗎?可他爲何不過來,難道他的腿……
恐怖的思緒尚不及在大腦擴散,罄冉已到了藺琦墨近前,卻又在三步開外驟然僵住了身體。
藺琦墨似明白她的想法,緩緩擡手,笑道:“我放手兩年,冉兒……可願再給我牽手的機會?”
他說罷向前一步,步履緩慢,有些虛浮,可卻穩穩地站在了她身前,顫抖的手緩緩擡起欲去觸罄冉的面頰。
罄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大力撲入藺琦墨的懷抱,狠狠的咬上了他的脖頸。藺琦墨單薄的身體搖晃兩下,擡手扶了下牆壁,這才站定,含笑閉目,淌落一行淚來。
這兩年多來,她怕是受苦了。
“混蛋!你混蛋!我就知道你還活着,有我和孩子在,我就知道你不會捨得死,便是死了也會死不瞑目!”
罄冉口不擇言的哭喊着,一錘頭一錘頭的打着藺琦墨消瘦的肩背,而藺琦墨便那麼任由她打着,只將扣在她腰上的手越收越緊,越收越緊,緊到他手上不及取下的鐵銬勒的罄冉生生的痛。
許久後,罄冉才緩緩收回拍打他肩背的手,改而縮在他懷中嚶嚶地哭。直到藺琦墨輕輕的笑聲傳來,罄冉才漸漸停止了哭泣。
“我只道我的冉兒長大了,都能做大帥獨當一面了,原來竟還是愛哭鼻子的小女娃。”
他的話依舊說的極慢,然而卻已不再艱澀。罄冉心中一陣感動,感謝上蒼厚愛,讓他一切都好。禁不住被逗的一笑,罄冉擡起通紅的眼睛瞪了一眼藺琦墨,緩緩退出他清瘦的懷抱,大步便欲錯過他向獄道盡頭的地牢走。
身體錯過,手腕卻被握住,回頭迎上藺琦墨盈着懇求的目光,罄冉便停下了腳步。
“別進去了,這裡和我已沒什麼關係了,不是嗎?”
目光掃過藺琦墨腳腕上極爲刺眼的鐵枷,罄冉心中瞭然,他是怕她進去看了會傷心難受。低頭掩去眼中的淚水,罄冉這才擡手一笑,道:“對,沒關係了!我們出去!離開這個鬼地方!”
“四郎?”
“我在。”
“四郎?”
“我在。”
屋中依舊持續着這樣的問話聲,一問一答中能聽出淺淺的幸福和濃濃的滿足來。已經一日了,罄冉二人自獄牢出來城中圖吉兵馬早已被盡數控制。蘇亮等人也未等罄冉裁決,已讓旌國軍換上圖吉兵的衣服前去惠城詐城。
陸贏等人則早已在郡城府中爲藺琦墨安置好了修養之所,罄冉隨他進了屋洗漱、沐浴、挽發、刮鬍……罄冉都親力親爲,無一假人之手。
然後,兩人就互擁着躺在牀上,他擁着她,靜靜看她。她亦不言語,那一刻的寧寂中她能清晰聽到他心臟的跳動,相擁而臥,沒有任何的隔閡,她終於尋回了她的夫,癡癡凝望間已完全地毫無保留地擁有彼此。
一室靜謐,罄冉想,所謂的此處無聲勝有聲便是這樣。四目相望,到現在她都不相信,他們竟一言不發的互相望了一個多時辰。然後他們同時發笑,互相暢訴相思,這一恍竟已過去一日。
其實,四郎身上並沒有什麼大傷,只是被強行廢去了內力,又兩年多缺少陽光和營養,身體比較虛弱。如他這種情況,內力雖已散去,但招式都還是在的,而且身體受損也不嚴重,再度修煉內力,重新來過,武功還是能恢復的。
這讓罄冉慶幸不已,已感謝過上蒼無數次。在這點上,罄冉甚至是有些感激塔素羅的,感激他沒有對四郎下狠手。
想來在見識到四郎一夫當關的氣勢後,塔素羅已然明白,對藺琦墨這樣的人根本就是來軟來硬都無濟於事。
故而塔素羅對藺琦墨的態度是不聞不問,只將他看守起來。這兩年多,藺琦墨在那種地方,圖吉人休說是給他療傷,便是吃喝也無法維繫,有一頓沒一頓的。致使藺琦墨先前的半年時間都在養傷,後來雖每日都打坐運功修習內力,但牢獄中有專門看管他的獄卒,每日所用的時間僅夜半看守沉睡時。
雙手雙腳都被巨大的鐵鏈栓着,非強勁的內力不能震斷,藺琦墨縱使每夜打坐運功,終究是內力欠缺,震撼不了那鐵鏈一分。再加上牢獄自圖吉人攻入便殺了所有囚犯,他幾乎是與世隔絕的,根本沒有任何可利用的機會。
直到上個月金州城中發生了百姓暴動,白大叔一衆被關押進牢獄,藺琦墨才總算找到了機會,有了以後的事情。和塔素羅交兵以來,罄冉對塔素羅其人倒是有幾分瞭解,此人性情暴虐,卻也不是有勇無謀之人,做事更喜歡留後招,設後路,這點倒極不似圖吉人。
罄冉想四郎也許就是塔素羅爲自己留的一條後路,是他手中握着的籌碼。若真有一天要用到這籌碼了,那一個四肢健全,完好無損的戰將對旌國來說纔是有用的,這個籌碼的價值也才更高,不是嗎?
“在想什麼?”
四郎的輕語喚醒了思慮中的罄冉,她拉起他扣在腰間的手,翻身望他。那熟悉的面龐便在眼前,只是骨子中似是少了一點往日的跳脫,多了歲月沉澱的內蘊。
面若溫玉,俊眉飛鬢,肌膚由於常年缺少陽光顯得越發白皙透明,將長長的睫毛映得如同兩隻翩然起飛的蝶羽,蒼白的脣略微勾起,少了幾分以往的魅惑,卻多了溫柔漣漪。
罄冉擡手,沿着他俊美的面容輕輕摩挲,最後停留在雪白的霜鬢,目光禁不住再次滑過水色,蹙眉罵道。
“傻瓜!”
藺琦墨卻將眉宇一蹙,嘆息一聲,搖頭道:“本還想將來告訴孩子們,他們的父親魅力無雙,當年被雲大帥強行擄來,纔不得不屈從。哎,沒誠想現在竟落下了相思白髮的鐵證。看來以後只能告訴孩子,是四郎我不要臉的使勁追纔將名滿天下的雲女帥娶回家中。”
他說罷連連搖頭,一臉惋惜,罄冉莞爾,挑起他一縷白髮想笑語幾句,奈何喉嚨陣陣發緊,竟是半晌無語。許久才緩緩啓口,笑道:“尋尋可精明着呢,你便是想胡言亂語糊弄孩子,可也沒那麼容易。如今又落了鐵證,哎~~”
說罷罄冉亦頻頻搖頭,見她眉宇染笑,原本絕美的面容更是因爲身爲人母還蘊上一層光華風韻,溫柔嫵媚,藺琦墨由不得心口一緊,只覺這樣的笑容搔人心扉,望之感之,滿身滿眼都落了失而復得的喜悅。
見他望着自己發愣,罄冉面頰微紅,轉而右手已被他拉起,纖長的手指被他淺嘗流連。他的眸柔情盪漾,流着光澤,薄脣輕揚,輕聲道:“冉兒,我好想你……”
他的聲音悅潤動聽的令人屏息,又極爲煽情,罄冉面頰瞬時更紅,顫着睫毛垂下了眼睛。卻將手自他掌心劃下,改而挽住他修長的脖頸,將自己的身軀越發緊密地貼近他。
藺琦墨眸間瞬時泛起攝人的星光,瞳仁深處如有魔力,叫罄冉擡眸時已昏眩迷失在其中。他略一用力,骨節分明的手臂張力而發,便將罄冉翻身壓在了牀上。錦被柔軟絲漫過罄冉緋紅的雙頰,溫涼如水,劃過心扉,驅散了夏日的炎熱,也在心尖帶起輕顫。
罄冉只覺身邊盡是藺琦墨身上那熟悉的氣息,他的體溫如同深沉的海,無處不在的包容,幾乎將她溺斃在這樣的溫存中。
罄冉專注地看着身上的男人,他薄而淡的脣角淺淺笑意柔軟恣意,叫她看的癡迷,不覺伸手觸摸上他的脣。
藺琦墨身體一顫,接着伸出舌頭將她頑皮的手指輕輕一勾便帶入了口中,酥麻頓時由指尖傳遍了整個身體,罄冉絲絲戰慄。
溫柔的晚陽落了一屋,將他雪白的衫映出一片緋紅,映着那銀白的發,漆黑的瞳,淡薄的脣,顏色純猝而極致,有股近乎妖異的聖潔,罄冉完全呆住。
卻見他將她的表情收入眼中,嘴角慢慢彎起一道漂亮的弧線,眉梢眼角竟是滿意的笑,明亮的眼眸一股剋制不住的慾望蜂擁而出,接着他的吻便細細落下,輕柔而深情,似品一盞甘醇的美酒,淺啜着一路蔓延。
罄冉止不住顫抖,將手指深深插入錦被,腦子一片空白,似置身溫軟雲層,無數星辰匯聚成瑰麗的光芒在身體中轟然綻開。
可藺琦墨卻似打定主意不讓她好受,輕聲在她的耳邊呢喃。
“冉兒,你好久沒有喚我了……叫出來,我想聽……”
他深邃的眸底隱有笑意,聲音越發低啞,似筆鋒落在白紙上的沙沙聲,卻要命的誘惑。
罄冉只覺有股情潮轟然炸開,肆意將她淹沒,只能無助的呻吟,仿若低泣。恍惚間已被攻城略地,衣衫落了一地,近一年離別,四目相對,罄冉不由大羞,伸手別欲去擋已然無法擋住的春光。
然而藺琦墨卻快一步探手而出,罄冉的手一經移向胸前,他便手腕翻轉扣住她的,順勢一帶壓在了頭頂。
火辣辣的目光讓罄冉胸前越發因缺氧而上下起伏,掙了兩下,他的手扣的竟是極緊。罄冉頓時暗自誹謗,怎就忘了這廝雖沒了內力,眼力勁和武功路數還在,失策失策。
由於生育尋尋,罄冉比之以往在某個地方可謂有巨大變化,她胸前的兩團瑩白幾乎奪去藺琦墨的呼吸,他細眯的眼眸中盪漾出一泓巨波,他的頭,一點點靠近,一股熱氣,頓時便讓罄冉驚呼一聲。
無法思考,無力掙扎,任由那柔軟微涼的脣輕觸下來,然後一下子附在上面,輾轉、吸吮、舔拭,留戀逡巡,翩躚不去。
罄冉渾身乏力,雙頰燒得如同蒸籠,禁不住發出一聲聲低吟,然而卻換來埋首胸前人更加狂莽和肆意的品嚐。他的手更是沿着身軀遊走着,描畫着,他的手不復以前光潔,粗糙的手面磨蹭在肌膚上,卻燃起一股股興奮刺激着每一個神經。
他分明便不願給她痛快,每每手指滑到她的腿間便折回,反覆折磨着她,引得她喘息不斷,數次失聲哀鳴。滑膩的舌頭在凝脂般的肌膚上不停打轉磨舔,更是引得她不自覺仰高了頭,挺起了胸。
她的迴應似更大的刺激了他,滿意一哼,隨即藺琦墨放在她身下的手更緊的擁住,更重地揉捏她胸前的柔軟,同時雙脣回到她的脣上,軟軟的舌頭滑了進來,及時堵住了罄冉的低吟。
罄冉有些急切地迴應他,伸出舌頭與他的糾纏,只覺小腹上的手掌滾燙中帶着溼汗一點點地接近雙腿之間……
一股澎湃的熱流從罄冉的雙腿間洶涌而出,心仿似有一把火在燃燒,燒得全身都綿軟無力,內心極度空虛迫切地想得到更多,想貼他更近……
然而他放在腿間的手竟再度有撤離的意思,罄冉頓時羞惱成怒,擡眸瞪他。卻不想撞入一雙狡黠而翻滾慾望的黑眸,那眸底深處似有萬千言語噴涌而出,似喜似悲,渲染出萬種風情。罄冉一下子怔住,眼眶微潤。
然而這眼神也提醒了罄冉,兩年多來的日夜思念,心酸楚痛。如今他回來了,讓她擔夠了心,流盡了淚,可他卻依舊如此頑劣,折磨的她渾身難受。
壓抑的痛苦和着情慾均化爲怒火從心中騰地燃起來,罄冉猛然擡手,一個翻身便將藺琦墨反壓在了身下,咬牙切齒地盯着他,忽而又魅惑一笑,輕撥他胸前兩點櫻紅:“夫君勞累,還是讓爲妻來吧。”
望着藺琦墨期待的眼眸,挑高的俊眉,罄冉簡直怒火中燒。憤怒的狼吻下去,躬身吻他的眉,他的脣,他的頸間跳動的脈處,媚眼輕擡,卻見藺琦墨死死咬着牙,竟是不發一聲。
罄冉脣角勾笑,心中暗自發狠,火熱的掌心按上他的身軀,吻上他的胸膛,他的敏感點,反覆逗弄,直到身下開始微微發抖。
罄冉眸中笑意加深,繼續向下,藺琦墨渾身顫抖,緊咬的牙關中發出壓住的哼聲,接着禁不住張開口粗重的呼吸。於是罄冉越發得意,也越發賣力。
藺琦墨終於忍不住嘶吼,擡手將罄冉狠狠抱住,屋內瀰漫出一股淫靡的香甜,兩具同時升溫的軀替相互燃燒,互相點火,已是情難自禁,意亂情迷。
罄冉已然不滿意他的表現,坐在他的身上輕蹭一下,眼眸撇向他越發顫抖的身體,得意而低柔的叫:“求我!”
藺琦墨擡眸,她美麗的身軀便在眼前,媚眼蠱惑卻帶着天生的傲氣和清貴,美麗的胸線緋紅旖旎,罌粟綻放般妖嬈。那是致命的美麗,蠱惑着他不由啓口。
“冉兒,我想的好疼,給我,求你!”
罄冉滿意揚眉,亦不堪忍受這種遊戲,終是使力地自己的身子狠狠壓向他的。藺琦墨在她的身下劇烈顫抖,發出似迷亂似釋放的嘆息,他睜開他墨黑的眼盯着她,誘惑她,淺淺深深,醉軟着一世的芳華。
此時的房門外,蘇亮面色喜悅匆匆而來急於向罄冉回報惠城和月城攻克的消息,然而剛走上臺階便僵住了面容。接着整個俊面刷的紅透,吞了吞口水,忙轉身躡手躡腳地出了院子。
然而屋中分明傳出的那聲“求你”,以及男人粗重而迷亂的雄渾低吼卻久久迴盪在腦中,待快步跑出鵲院,蘇亮才大喘一口氣,面有惋惜,暗自搖頭。
“哎,可憐藺帥也是一代英雄,以後看來只能被壓了……”
他自言自語的離開,哪裡注意到身後院門邊守門士兵驚愕過後通紅的面。想來他這話怕是要比惠城月城攻克更具傳播性,將迅速蔓延整個軍營。
太陽已緩緩落下,屋中燥熱依舊,長夜漫漫,銷魂無限,被翻紅浪。
這一晚,如此漫長,罄冉與藺琦墨耳鬢廝磨,纏棉悱惻,以最原始的慾望暢訴離傷,毫不掩飾的索求,滿腔熱情的迴應和瘋狂。
兩人一次次共赴雲巔,一次次喚着彼此名字,一次次深深的動情狂喊,一起共赴雲雨之巔。最後卻不知是誰求饒哀鳴,這才相擁着沉沉睡去。
月光如同輕紗,淡淡的鋪瀉窗棱,灑了一牀,清亮而幽靜地照在那緊緊擁抱的交纏身影上,羞的月兒也悄悄向雲層後躲了躲臉。
……
翌日,罄冉睜開眼的時候,天光萬丈,浮光掠影,透光牀前輕紗帶着一抹不真實的輝煌,氤氳着午後的暖意。
她輕輕擡眸便看到了那張清俊容顏,藺琦墨睡的還很沉,只修長的雙臂卻緊緊的抱着她,一頭銀絲流瀑般披瀉鋪展,白皙肌膚映華生光,一別三載,雖是清瘦,可這廝竟依舊是驚才絕豔的美男子,看的罄冉癡迷。
望着他俊朗的面容,罄冉越發覺得尋尋肖似了四郎,忍不住想讓他現在就見到尋尋,欲要全家團圓的心在此刻漲的她的心發澀,發痛。這種感覺,這種巨大的幸福感,她直欲現在就同藺琦墨分享。
禁不住擡手,推了推藺琦墨,卻見他毫無反應。罄冉詫異挑眉,加把勁再度推他。卻是藺琦墨輕哼一聲,收緊了抱着她的雙臂,接着側面蹭蹭她的肌膚,喃聲道:“冉兒,乖,讓我再睡會兒好陪你說話……”
語罷,他顫抖的睫毛竟再度沒了動靜,分明已再度沉沉睡去。罄冉頓覺無語,眼睛眨巴幾下,心道,難道昨夜是她把他累壞了?!
這個想法讓她瞬間想起一夜的纏錦,面頰一紅,復又一笑,眼中閃過幾分得色。細細地望了藺琦墨一會,悄然起身,穿戴整齊便出了房。
輕輕的關上房門,帶着笑轉身,迎上暖暖的陽光,罄冉不由閉上眼睛,迎風微仰起頭張開了雙臂,長長地呼吸了口氣,接着笑了起來,覺着一直硬繃在心頭的弦終於鬆開了,說不出的輕鬆。
大步出了鵲院向郡守府的議事房走,罄冉一面含笑,一面想着該如何儘快瞭解這邊的軍政,或者她應該上奏辭去軍務,畢竟現在戰事有了大進展,眼見潭州收服已只時間問題。這此後續戰事,蘇亮他們已然能夠處理吧。
她邊想邊走,忽而覺得極爲不對,擡頭卻見一路小兵個個面色微紅向她這邊偷瞄,那眼神……怎麼那麼怪異?見她望去,便鼠竄般跑走,這是怎麼了刁
待步上議事房的臺階,尚未進入大廳,卻聞裡面傳出蘇亮洪亮的聲音。
“那是,咱們雲帥神勇。”
話語一落,引得廳中衆人紛紛大笑。
這是在誇她嗎?怎麼聽着味道怪怪的?幹嘛誇她?難道衆人覺得她昨日攻城神勇?那也不至於樂成這樣吧。
罄冉滿臉狐疑地踏入大廳,禁不住揚眉笑問:“說什麼呢?”
她一語頓時令堂中鴉雀無聲,衆人一愣之下,紛紛面紅,鼠竄而去,只留蘇亮低着頭偷瞄罄冉。
罄冉一臉茫然地回望紛紛而去的衆人,回頭衝蘇亮肅目詢問:“搞什麼名堂!”
蘇亮嘿嘿一笑,其實這些日子以來罄冉和衆將士同甘共苦,她的英勇和無畏,膽識和韜略早已讓衆人欽服,大夥已然將她撇出了“女子”範疇,更多的視爲患難兄弟,所以討論起某些“趣聞”也不覺怎樣,更沒有惡意。相反,大傢伙都在爲罄冉夫妻的團聚而高興,這才鬨鬧地滿軍皆知。
此刻見罄冉肅目看來,蘇亮忙清咳一聲,將軍報呈上:“大帥,惠城月城順利拿下,大家……呃……都在誇大帥神勇。”
罄冉詫異,不由揚眉一笑:“惠城月城我又沒出力,都是四郎的功勞,你們誇錯人了。”
她一語令蘇亮頓時愕住,半晌憋不住滿面通紅,溢出扭曲的笑容,轉身便往外跑:“大帥也辛苦,我去安排城防。”
望着他一陣風般離開的身影,罄冉不由喃喃:“搞什麼……”
……
在城中巡視一圈,又回議事房寫好上奏的捷奏,罄冉回到鵲院時已經傍晚時分。推開門房,一眼便看到了斜倚在牀上的藺琦墨。
斜陽已暮,穿過窗櫺照在他俊面之上,將面容映的清美無雙,俊朗的眉梢,纖長的睫毛更是落上層層淡光。他深邃的目光瞬間籠罩她,其中有着寧靜而深邃的幽遠,罄冉仿覺被一團暖意緩緩包圍,收攏其中。
藺琦墨緩緩擡手,一瞬不瞬地盯着罄冉,脣角逸開笑意,卻道:“冉兒,我曾無奈放手,希望此生此世我能再度護佑你,讓你永遠這麼笑着,遠離了悲恨愁苦。”
罄冉脣際笑意不覺更甜,緩緩走近,將手放入他的掌心,瞬時便被他緊緊握住。一股力傳來,她已被他攬入懷中,罄冉伸手攬住他的脖頸,卻是揚眉一笑道:“那你等寵我疼我愛我憐我,更不準管我氣我惱我離我!”
藺琦墨雙眸輕閃,將她的頭壓向自己心房,眼底浮起溫柔綿綿:“冉兒,聽聽這裡。他會告訴你,再也不願分離了。從此我只會給你歡樂,再不食言。”
罄冉視線爲之一恍,半晌才低聲道:“有你,便是悲愁恨苦其實也無妨的……”
翌日,夜,瀛洲城北軍大帥府。
罄冉輕輕推開房門,目光溫柔望了眼內室牀上安靜沉睡的小傢伙,側開了身子。
她的身後藺琦墨目光早已翻滾着黑浪涌向了那個小身影,罄冉但見他半晌都不邁步,似是生恐一個腳步會驚嚇到屋中人兒,她眸中閃過痛意,禁不住有些心酸。擡手輕輕扯了下藺琦墨的手臂,他這才轉開目光對她一笑,緩步向尋尋走去。
罄冉見他小心地在牀上落座,緩緩擡手撫摸着尋尋的面頰,那動作輕柔的似在愛憐稀世珍寶,目光專注地險要是讓罄冉嫉妒起來。將房門關上,她邁步過去。
蹲在牀邊,和藺琦墨一同望向尋尋。幾日不見,這小傢伙竟似又水潤了不少,紅嘟嘟的小嘴依日撅着,還有那嬰兒肥的小臉蛋兒,可愛異常。
卻聽藺琦墨忽而輕聲:“我沒做成好父親,想而你卻是好母親……這兩年多辛苦你了……”
罄冉迎上他滿含感激的目光,禁不住心口一蕩,笑道:“得夫君如此誇獎,妾身於願足矣。”
藺畸墨失笑,禁不住將流連在尋尋面頰的手收了回來,在罄冉翹起的鼻尖上一刮,眸有寵溺。罄冉面上笑意頓時大盛,眼底分明是閃過狡黠的光。
不知尋尋是不是因爲夢到了他無理爭寵的孃親,所以心生憤怒,平日睡成小豬的某人竟於此時睜開了烏溜溜的大眼睛。迷茫地眨巴幾下,然後倏忽一亮的盯住藺琦墨,在藺琦墨呆愕而不知所措的目光下,尋尋突然大叫道。
“尋尋要名字!”
頓時不僅藺琦墨呆住,連罄冉也呆住了。直到尋尋又叫了一聲,藺琦墨才微顫着手將他的小身子抱起,擁在懷中,心裡犯起一陣酸澀。
早聽罄冉說孩子沒有起名字,卻不想對孩子影響竟是這麼大,這麼小的孩子竟將此事時時記掛在心,是他沒有當好這個父親啊……
罄冉不禁翻了個白眼,只道這尋尋也太可惡,怎就養成見誰都要東西的習慣!見到叔叔就要禮物,見到爹爹張口就要名字!
見藺琦墨面色黯然楚痛,頓時對尋尋的不滿便更大。完全沒有意識到,她這個做孃親的有越來越不稱職的發展趨向。
這邊罄冉正欲將尋尋拖出來教育一番,那廂四郎已放開尋尋,凝眸望他。
“爹爹,毛毛叫白峮,狗剩叔叔叫程功,尋尋要名字,孃親不給。”他說着便癟了嘴。
罄冉再度翻個白眼,這丫的上來居然就告狀,枉費她一把屎一把尿的將他拉扯到兩歲。真不該胎教,別的孩子兩歲也沒見這麼能說會道。
藺琦墨此刻卻已滿心滿眼都是這個小傢伙,只覺那糯糯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象一記重錘擊在他的心上,那一聲爹爹如若天音。
這是他的兒子呢!和他長得如此肖似!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顫抖着抱住尋尋,撫摸他的臉。
尋尋見他不說話,眨巴幾下眼睛,又道:“爹爹回家了?孃親說,回家有名字!”
尋尋的眼睛純淨像泉水一般,骨碌碌地看着藺琦墨,似是奇怪自己這個好不容易回家的爹爹怎麼不會說話!
在他這樣的目光注視下,藺琦墨終是點頭一笑,道:“是,爹爹回家了。我們尋尋以後便叫藺茴吧。
茴者,茴香也。夏天開花,全株芳香,莖葉嫩時可食,子實可作香料,亦可入藥。這是個極其普通的名字,可罄冉卻明白藺琦墨的用意。
如此樸實的名字,如此樸實的寓意,他是想讓尋尋過簡單而充實的一生,少些磨難多些無華,亦是初爲人父的他對孩子的期許吧。何況,茴於回同音,他是在嘆息,終於回家了……
罄冉心頭觸動,尋尋卻仿似很高興有了名字,小手不停揮舞着,叮鐺聲也細碎響起。藺琦墨這纔看到,他的小手腕上掛着一個銀質的小鈴鐺,質色久遠,紋路微微發黑,竟是他自幼戴着的那個。
他抱住尋尋,目光卻直直凝視在罄冉面上,目光翻涌着濃濃的情懷,沉聲又道:“冉兒,謝謝你。”
柔和的燈光將三個身影揉捏在一起映在窗戶上,搖曳着溫情暖意,窗外院中藺琦茹遙望着那影子,禁不住長嘆一口氣,落下淚來。
……
自金州城、惠城、月城先後被旌國收復,旌國右翼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阻截了金州城以東逃散的圖吉殘兵所有退路。僅僅兩日,潭州東部已遍插旌國“雲”字帥旗。
塔素羅退守燕然關統揮大軍,圖吉兵重新在潭州西部構築防線。罄冉雖想日日陪着四郎,奈何也知現在全軍鬥志甚高,又逢敵軍新敗士氣大落,正該發起總攻一鼓作氣將圖吉人永遠關出關外。形勢如此,容不得罄冉二十四小時守着藺琦墨,可她卻強制藺琦墨做了她的軍師,每日陪着她到中軍參詳軍政。
幾日來,藺琦墨對她甚好,有求必應。然而他對尋尋卻也不差,天天陪着小傢伙玩鬧,甚至尋尋喊着要星星,藺琦墨竟抓了一瓶子的螢火蟲給他。
若是以前,憑藉他的武功抓這些東西不在話下,可現在他內力不濟,真不知捉那一瓶子螢火蟲費了多少功夫。尋尋高興的咯咯直笑,滿屋子抓星星,罄冉卻氣得面色通黑,差點沒摁倒尋尋打上一頓。
不過藺琦墨的付出那是絕對得到了等同的回報,尋尋對這個爹爹可是歡喜的緊,每日張口爹爹,閉口爹爹,直鬧的罄冉兩頭吃醋,氣悶不已。
這日罄冉與尋尋爭寵一番後,奸詐的用一疊花生酥將尋尋餵飽,小傢伙果真吃撐就困,很快就去會了周公。罄冉則歡喜地拉了藺琦墨直奔中軍,眉宇彎彎。
幾日將領們早就商議好了進攻路線,經過最後商榷,罄冉拍案宣佈,三日後右翼匯同左翼發動總攻。然而就在衆將士熱血沸騰爭搶先鋒時,卻聞帳外傳來通報兵響亮的報聲。
“報!”
“報!大帥,緊急軍情!”小兵奔入大帥單膝跪地,高高的捧上了一份軍情書。
蘇亮忙起身拿過,回身交給罄冉。展開一看,罄冉卻將眉宇蹙起,將書帛遞迴給蘇亮。
“塔素羅讓大軍潛行密嶺?大軍已到達君城?”蘇亮接過看罷,詫異的叫道。
一時大帳靜了下來,衆人面上都有疑色。倒是一直半躺在椅塌上看書的藺琦墨,正翻着書頁的手忽而一頓,眉宇輕擡一下,漸漸的脣角也掠上了笑意。
“看來塔素羅是想先發制人,不準備坐等我軍進攻。”罄冉沉聲說道。
“大帥說的是,可他怎會在此時令大軍南進密嶺?!密嶺一帶雖城防鬆弛,但西依奇山,大軍深入難道不怕我軍前後圍堵,來個夾擊?!”
“是啊,塔素羅不會看不到這點,他定然有別的目的!”
“難道他是想趁着我軍不及斷其後路時,自密嶺南下突至關西平原?”
“不會不會,那樣就算他能突到關西也是一支孤軍了,塔素羅不會那麼蠢。”
“也對,可這怎麼看塔素羅進軍密嶺都是自入死穴啊。”
……
衆人議論紛紛,卻也一時看不出異常,摸不清塔素羅的用意。罄冉也疑惑不解,蹙眉間卻見藺琦墨悠然地放下了書,撇了她一眼。
罄冉眉宇一亮,清咳一聲,沉聲道:“好了!不管他用意如何,他的大軍已攻至密嶺,我軍若再無所動便真陷入被動了。諸位先去整肅各自大軍,隨時待命!容本帥再想想。”
見衆人應命而去,罄冉忙走向藺琦墨:“你看出什麼了?”
藺琦墨微笑,撇向那桌案上的地圖,對罄冉道:“去拿過來。”
罄冉老老實實過去,拿了地圖遞給他,卻見藺琦墨青袖如水一翻,地圖已在他曲起的腿上鋪開。將手移動到密嶺西南不遠處的山谷,藺琦墨擡眸:“我問你,這裡是何處?”
罄冉一愣,望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麼端倪來。那裡分明便是一個極爲普通的山谷,既不是戰略要道,也不是什麼兵家必爭的要塞之處。茫然擡頭,她祈求的看向藺綺墨:“你快說吧,我頭疼,你指的那處明明什麼都沒有嘛!”
她的語氣分明帶着撒嬌意味,藺琦墨眸光一蕩,脣際掠開笑意,問道:“塔素羅爲何要大軍潛伏向密嶺行進?”
“不欲我軍察覺行蹤,有兩種可能,或是想攻其不備,或是搶奪時機,我軍在密嶺一帶兵力並不充足。從此處帶兵過去,便是日夜行軍也要兩日。”
藺綺墨點頭,循序誘導,又問:“塔索羅大軍進入密嶺,若你不考慮他的意圖,會如何調兵?”
“此處只有兩處兵馬可用,一是這裡駐守的魯州軍,再來就是這豐澤城裡駐守的一萬府兵。我欲令魯州軍從谷口堵截,令讓豐澤府兵斷圖吉後路,我會領兩萬輕騎前行趕到支援,將圖吉大軍堵截在密嶺一線。”罄冉在藺琦墨身邊蹲下,手指點過地圖上兩處。
藺琦墨又點頭:“很好,可你有沒發現,若你如此調兵會使豐澤城一帶有短暫的兵力空虛,若此時圖吉攻打豐澤,繼而拿下陵夷,再有其潭州西部的兵馬,你便會陷入三面包圍的困境。只要圖吉能速戰速決,即便此處大軍趕到,也已無濟於事,戰場會重新行成東西對峙。”
罄冉凝眉,驚疑道:“不可能啊,既然圖吉大軍潛至密嶺,哪裡還有那麼多兵馬攻……”
她目光一亮,忽而頓住話頭,詫異道:“你說這軍報不實,塔素羅在玩障眼法?此處根本就沒有什麼圖吉大軍?”
她略略一思,又搖頭:“那也不對啊,他就不怕我識破此計,做出將豐澤大軍調離的假象,將計就計地將他大軍誘至豐澤來個關門打虎?”
藺綺墨眸中閃過讚許,卻接口道:“他當然怕,但是他卻肯定,你一定會先移豐澤兵馬搶攻密嶺!”
罄冉一愣:“爲什麼?”
藺琦墨面上閃過無奈,搖頭而笑,抿脣道:“冉兒,你是真不知道假不知道,這裡可是旌國皇陵所在。”
藺琦墨手指點過他最早指給罄冉看的那處。
皇陵?罄冉一愣,這纔想起那處果真便是旌國的皇陵所在,燕慕帝的靈柩便是千里迢迢運到那裡下葬的。不僅如此那密嶺本是燕奚痕祖輩的發跡地,雖說不是什麼戰略要地,可卻有着旌國燕氏一脈的祖墳。
在這古代祖宗沉睡之地何其神聖,若是遭了圖吉人踐踏那她這個主帥怕是也做不成了!塔索羅這是料定了她必將調兵救援。罄冉頓時無語,竟有點佩服起塔素羅的卑鄙來了。
中原人向來敬重祖宗和神明,向來雙方打仗也不會陰損地掘人祖墳,所以方纔諸將都沒有想到塔素羅的目的。這圖吉人果真是一點講究都沒有,卑鄙無恥的可以。
想通此節,罄冉不覺眉宇一亮,揚起了燦爛笑容,與藺琦墨對視一眼,卻見他脣角的笑容與自己分明一般無二,罄冉已明白了他們想到了一處。
“我可真想感謝感謝那塔素羅,有他這個妙計,本帥才能將計就計。他不是認定我會趕去密嶺嗎,本帥偏就不去了,非在豐澤城關門打狗不成!如此戰爭很快就能結束呢,我們也能快此離開了。”
從兩人重逢,罄冉便和藺琦墨商量,辭去大帥之職同他一起離開,尋個山明水秀的地方過自己的小日子。都是藺琦墨堅持她有始有終,待圖吉人滾蛋再辭去軍務也不遲。罄冉想她和塔素羅還有一筆賬要算,故而便沒有反對,現在看來,這筆賬馬上便能兩清了。
這般想着,罄冉雙眸愈發明亮。倒是藺琦墨擡眸,拉了罄冉的手,道:“如此,怕是又要委屈你了……”
罄冉揚眉而笑:“委屈什麼!若能令戰事早些結束,能讓百姓早日安寧,我就是委屈點又有什麼。何況也委屈不到哪裡去,反正這大帥早就不想當了,這回再犯個大逆不道之罪,剛好給燕大哥一個理由讓他罷免我。”
罄冉已然決定將計就計,如此便沒有兵力趕往密嶺,即便豐澤的戰事結束,待趕至密嶺,怕皇陵已遭破壞,必定會被治罪。
但是顯然罄冉心意已決,藺琦墨便也不再多言,只握緊了她的手。心想,便是治罪,他陪她便是。
……
有了決定,罄冉當即便帶着兩萬輕騎日夜飛馳向密嶺趕。可到了豐澤一帶,她卻趁着夜色令一隊人造大聲勢繼續向密奔進,自己卻帶着大部兵馬悄然自豐澤南門入城。
而豐澤城也早已接到帥令,在傍晚時造成了城中府兵盡數出城趕往密嶺的假象。
進了城,罄冉迅速佈置好兵力,只等圖吉兵馬來攻。果然,天剛矇矇亮,大地便震動了起來,遙遠天際,灰沉的天空下揚起巨大了塵土,與天相接,強勁的馬蹄震動聲似將整個豐澤城都震的顫抖起來。
罄冉潛伏在城牆下,手執勁弓,心裡卻在冷聲祈禱,塔素羅最好不是親自上陣,不然,她定會讓他有來無回。
圖吉大軍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忽而聽到罄冉身邊站着的小將驚呼一聲:“大帥,竟是塔素羅親自來了。”
罄冉脣角溢出冷笑,目光陰冷了起來。來的正好!她抑制住衝出的慾望,將手中勁弓握的緊了又緊。
城外,塔素羅已入陷阱卻還自鳴得意。見城樓上只有少許士兵,且已被他的大軍震的“目瞪口呆”,塔素羅不免高高舉起了大刀,他大喊一聲:“此戰必須速戰速決,衝啊!攻破豐澤城,在旌國大軍到來前形成包圍之勢!”
“衝啊!”
“殺啊!”
喊殺聲沖天響起,煙塵滾滾,豐澤城外瞬間便滿布黑沉沉的鐵甲。明晃晃遍地刀槍,鼓聲如雷。
城樓上的士兵按照罄冉吩咐,只做出驚嚇過度的反應,抵擋沒幾分鐘便被衝開了城門。敵軍歡呼着直衝而入,蹄聲震響,待衝入的圖吉大軍已然構成規模,罄冉一聲喝令,自城樓上現身。
“射!”
但聽她一聲令下,早已埋伏在城牆上的劍弩兵頓時喝聲四起,瞄準射擊,箭雨鋪天蓋地漫天而下,頓時那城樓下已然是人間煉獄,馬兒的嘶鳴聲,箭穿骨血的噗嗤聲,兵勇落馬的重擊聲,慘叫聲……
先入城的圖吉大軍已然成了活活的箭靶,死傷無數。城外的圖吉兵也遭到了嚴重挫傷,這廂前軍受到箭雨慌亂的往城外掉轉,那邊城外的兵勇還在往城中擁,頓時便亂成一團,擠傷無數。
罄冉早已將目光鎖定塔素羅,飛躍在城牆之上,她脣角劃過冷然,迅速將手中勁弓托起,雙臂舒展,手抱滿月,彎弓搭箭,對準正巧看來的塔索羅揚起冷峻的笑意,接着手指一鬆,三支利箭破空而出,力道驚人。
霞光照映下,罄冉未披甲冑,身着素袍,烏髮披肩。晨光照在她的面上,似桃花朵朵盛開,又如有碧波在其上層層盪漾。晨風吹起,將她身上素袍吹的飄揚搖曳,那身姿竟似天仙欲凌空而去。
圖吉人早聽說過關於罄冉的傳言,傳說她乃神仙下世,能收集仙氣,讓人在水中一個時辰不死,傳聞她仙指一點可抵百兵。如此一見,頓時竟覺傳言是真!
那冷峻的一笑,那傲然的身姿,卻不是仙人才有?
城下圖吉兵勇愣然者數衆,而那三支利箭也劃過長空直直飛向馬上塔素羅。
塔素羅大驚,忙大喝一聲:“盾牌手快快抵擋!”
然而那些盾牌手此刻有自顧不暇者,又兀自愣然者,竟全似沒聽到他的喝聲。眼見利箭飛旋而來,塔素羅一把奪過身旁兵勇盾牌護在身前。
罄冉脣際逸開一抹冷意,只聞“噹噹噹”連聲巨響,盾牌竟兀自破碎,利箭竟將馬上塔素羅帶下馬背,連連退後數步才堪堪站住。索性的是,他在盾牌後又用大刀擋住了三箭,口中涌出一口鮮血,然而箭卻沒能射到他。
馨冉卻也不急,仍姿態閒雅,清喝一聲,竟扔掉手中大弓,拔劍自城樓直飛而下,如白雲輕滾,迅速向塔素羅逼近。
旌兵見她如此,士氣大振,齊聲歡呼,而圖吉軍被聲勢所懾,竟一時闇然無聲。此時城外馬蹄震響,殺聲自東面滾滾傳來,號鼓齊鳴,旌國的大軍已然殺到!
這一日,雙方人馬殺得天昏地暗,圖吉人本已中計,再加上塔素羅深陷城中,城外的圖吉兵戰鬥力大減。
城中的圖吉兵更是被箭雨射死無數,拼殺至下午,旌國軍終慢慢停住攻勢,因爲圖吉兵死的死,剩下的也已棄甲投降。而塔素羅更是被罄冉生擒。
待此處戰事剛畢,罄冉便令蘇亮領着一萬旌軍趕往密嶺支援。而她則留在了豐澤城,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做。
夜色降臨,豐澤城的牢獄中。
罄冉面沉如水一步步走向位於牢獄最後的冷牢,越往後空氣越渾濁,悽清森寒。步下八九級的石砌臺階,罄冉直接來到最底層那單獨的牢門處。獄守忙快步上前將鐵鎖打開,罄冉邁步而入。
牢房中沒有一絲光亮,牢門打開藉着微弱的光可見裡面塞悶髒污,一人縮在牆角,手腳綁縛,他聽到動靜,頂着亂糟糟的頭髮看了過來,一見來人是罄冉目光便陰毒起來。
罄冉並不在意,反倒心生快感,邁着嫺雅的步子接過獄卒手中火把走入牢房,停在塔素羅一步開外,居高臨下的望他。
“動手吧!”
塔素羅盯了罄冉片刻,揚起頭閉上了眼睛。
罄冉卻是一笑,譏諷道:“殺你?本帥還嫌髒了手呢。”
這倒是讓塔素羅詫異了,睜開眼睛狐疑地看着罄冉:“那你來作何?侮辱我?”
罄冉又笑:“侮辱你?你也太當自己一回事了?敗軍之君,安想本帥多放心思?!”
塔素羅頓時氣結,怒目罄冉:“你!”
罄冉卻冷冷抿起了雙脣,蹲下來與他對視,笑道:“本帥只是來要回你欠下的東西。”
話語說完不待塔素羅反應,她便霍然起身,腰際劍光出鞘,寒色劃過黑暗,牢房中瞬時響起淒厲的慘叫。
看着如一堆爛泥一般攤在地上的塔素羅,罄冉鄙夷地轉身,大步便出了牢房,吩咐一聲。
“好好看着,別讓死了。”
出了牢房,罄再卻驀然停住了腳步,但見藺琦墨正抱着尋尋自遠處走來。清挺消瘦的身材被月光拉出一道細長的影,月華照在他雪白的衣袍上,打在銀色微揚的發上,清逸脫俗,竟是仙人之姿,恍惚來自月影之中。
罄冉怔住,腦袋沒出息的爲之一空,見到她,藺琦墨也緩了腳步,待尋尋大叫孃親,他纔將尋尋放下牽着他的小手慢慢走來。
罄冉就這麼站着,看着生命中兩個最重要的男人緩緩走來,心裡落滿了安寧和幸福。
藺琦墨在罄冉面前站定,無奈一笑,疏朗的眉宇間卻滿是感念和憐惜,深黑的眸鎖住她悠悠的浮動着明光。兩人都未說話,倒是尋尋擡高了頭,說道:“尋尋打壞人!”
罄冉見他滿臉小男子漢的堅毅,一時莞爾,噗嗤一笑:“尋尋知道什麼是壞人嗎?”
尋尋卻道:“壞人!大巫師!把爹爹頭髮變白了!尋尋打壞人!”
罄冉頓時無語,擡眸撇了眼藺琦墨,卻見他朗聲一笑,彎腰在尋尋眉心一點:“好兒子,知道心疼老爹。不過尋尋還小,等長大再幫爹爹打壞人也不遲,再這之前你孃親會保護我們的!”
他說罷,起身衝罄冉揚眉:“娘子辛苦,我們回去吧。”
罄冉瞪他一眼,牽起尋尋另一隻小手,三人緩緩向月光深處走去。月色動人,在地上拖出三道影子,兩高一矮,如斯和諧。
……
半月後,旌國大軍已然將圖吉人盡數趕出關外,圖吉王子率衆請降,向旌國納貢,退出燕然關,並承諾不踏過漠北小寒山,再不騷擾旌國邊境。至此,旌國上下一片歡騰,家家烹牛宰羊,互相奔走,鞭炮聲響徹旌國大地。
九月二十日,罄冉帶着金州軍自燕然關歸來,到達瀛洲城已然入夜。可未至城門便遠遠見到瀛洲城燈火輝惶,鑼鼓喧天。
待入了城更是呆住,百姓們涌上大街,放着鞭炮煙火,慶賀旌國大勝,趕走圖吉。即使那些有親人死在戰爭中的,此刻也喜極而泣,滿面喜悅。衆人一見罄冉入城,紛紛跪倒夾道歡迎,鑼鼓聲、歡呼聲響徹了整個夜空。
馨冉呆愕片刻已然適應,其實這一路每過一個城鎮便會百姓迎接凱旋大軍,只是沒有瀛洲城這麼壯觀罷了。她今日身上穿着件碧色騎裝,搭着件雲色披風,月光下容顏清美,烏鬢斜挽,唯一一件水色玉笄襯在發間,素淡中高雅絕俗。一路她神情和藹,滿面春風地對民衆微笑,拱手行禮,清華郡主的稱頌聲響徹一路,震耳欲聾。
“這就是清華郡主?果真是她嗎?果真傳言不虛,真是仙女一般!”
“當然是清華郡主,世間哪還有第二個女子能有如此氣勢!”
“是啊!這氣勢不愧是赫赫有名的雲帥,沒想到還這麼隨和!”
……
藺琦墨斜依在馬車中,正陪着尋尋玩玉石彈珠,聽着外面百姓們的讚譽聲不免感嘆。
“尋尋啊,將來要找個醜點的媳婦啊。”
“不!尋尋要美美的!”
“傻兒子,媳婦太美會被很多人覬覦的!”藺琦墨鄭重道。
“尋尋要美美的!”
尋尋聽不懂父親的話,也沒功夫搭理他感嘆的爹爹,敷衍一句,肥肥小手彈着毛毯上的玉球,正奮力往前面小坑裡送。
尋尋不搭理藺琦墨,卻也不影響他的思緒,他沉吟半晌再度嘆道:“不行不行,得趕緊將你孃親藏起來!爹爹武功退步成這樣,打不過別人,你孃親被搶走就麻煩了!”
尋尋這次倒是擡起了頭,眨巴兩下眼睛,咧嘴一笑:“搶不走,爹爹是最好看的!”
藺琦墨頓時無語,將面龐貼向尋尋,瞪着眼睛研究他,半晌仰天一嘆:“完了,怎生出個小色鬼來!”
……
回到瀛洲城的帥府,衆將早已迎在了府外,一行人浩浩蕩蕩入了府,慶功宴已然擺上,罄冉被供上主位,她笑着端起酒杯,望着在坐的衆人笑道:“這兩年來大家都辛苦了,也謝謝大家信任我,不欺罄冉女流,此酒罄冉敬諸位,先乾爲敬!”
她說罷,揚手昂頭,將手中酒一飲而盡。衆人面有動容,齊齊整容,同時舉杯鄭重飲下此酒,這才笑語了起來。
“大帥說那裡話,本該我們敬大帥纔是。”
“大帥巾幗不讓鬚眉,我等心服啊!”
一番笑語,蘇亮卻站起身來,目光肅然望向藺琦墨,沉聲道:“蘇亮這第一杯酒敬英義王,若非王爺一夫當關,我旌國也許早也置身水深火熱之中。蘇亮連飲三杯,王爺自便。”
蘇亮說罷,便極爲利落地自斟自飲,三杯下肚。
對旌國給予的這個英義王的封號藺琦墨卻是不置可否,挑了下眉,笑着點頭,執杯揚袖回飲一杯。
有蘇亮打先,殿中衆人亦紛紛敬酒,藺琦墨倒也面不改色,一杯接一杯的飲下,笑容清朗。慶功宴異常熱鬧,大家都高興壞了,推杯問盞,卻於此時一聲清亮的喝聲自殿外傳來。
“聖旨到!”
大殿驀然一靜,薄公公已入了殿,目光落在罄冉面上:“聖旨到,雲帥接旨吧。”
問罪的聖旨來了!
罄冉與藺琦墨對望了一眼,衝薄公公微微一笑,她起身行至廳中跪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北軍統帥雲罄冉玩忽職守,居功自傲,致使皇陵受蠻夷侵擾,朕心痛徹。聖旨即達之日,削去其統帥一職,沒收帥印,即刻押解回京,聽候處置。欽此。”
薄公公唸完聖旨,罄冉還沒來得及接旨,但是一干將領已哄亂起來。
“這不公平!陛下怎會聽信謠言,當時情形大帥是保全大局!”
雲傾天闕 第三卷 番外 女兒國搶親記
另再次宣傳素素的新坑《夜歡》。女主絕非善類,狐狸一般,有着明確的好惡觀。淺笑間媚惑衆生狐性必露,性格百變輕易惹人入戲。
已經連載十章了,書頁面有鏈接,文中會出現罄冉和四郎的後代哦。
……
入目荒涼,滿地的沙礫和石丘,這裡是春風永遠都不會來到的地方,荒漠金沙,火辣的太陽像一個巨大的火球,炙烤着連綿起伏的沙丘,空中甚至能看到蒸騰的熱氣,嫋嫋向上的白煙繚繞着模糊視線。
“娘,這沙漠後面真的有女兒國?女兒國的女王是不是很漂亮?她也想搶唐僧做相公嗎?”
一聲如銀玲的童語打破了燥熱,糯糯的聲音似給這煩躁的大地也帶來了一絲涼意。
說話的是一個穿着綠色紗裙的小姑娘,看上去不過四五歲,粉雕玉琢,一雙清靈靈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尤其可愛。
“臭臭,女王想要相公還不多的是。她是要把唐僧騙去,好煮了吃肉,長生不老。嘖嘖,位高權重的女人尤其陰毒。”
另一個童音響起,清亮如珠玉碰擊,帶着幾分玩味的輕譏。那也是一個孩子,看上去也就六七歲,可相貌已是超羣,稚嫩中已然透出幾分小男子漢的風姿來。
此刻男孩端坐馬上,正一臉不以爲意地看向身旁窩在母親懷裡的小丫頭。
“纔不是,娘說女王是喜歡唐僧,就像爹爹喜歡娘,追的頭髮都白了,才娶到娘一樣,纔不是你說的那樣。”
小女孩說罷,仰頭看向母親,求證的問道:“娘,哥哥又騙香兒。”
這一男一女兩個小娃正是初初長大的藺茴和小他三歲的妹妹藺香,而女娃現下所喊孃親,自然便是罄冉。
一晃四年,這四年來罄冉和藺琦墨雖早已決定遠遊,可剛出行未及月半,罄冉便懷上了香兒,惹得藺琦墨驚呼連連,忙收拾行李帶着罄冉匆匆回了蒼松密谷。
休說是遊川涉水,罄冉便是每日多走幾步路也會惹來藺琦墨的口水轟擊。香兒出世後,他更是欲把欠尋尋的兩年一併補回來,將爹爹的角色扮演的讓罄冉這個當孃的自愧不如。
鑑於香兒太小,體質也差,出行自是不便,在谷中這一呆就是三年多。
如今香兒三歲,尋尋也已長大,這小手自記事便一直呆在谷中,早就已經憋壞,故而一家四口這纔將遠遊提上日程。
自谷中出來也已大半年,一家人一路向西北遊玩觀光,足跡已橫穿三個國家,其間曾乘船北行一個多月,此刻他們所在的沙漠早已遠離了中原大陸。
自十日前,得知從這黑月沙漠穿過便能到達東女國,一家人便改變了線路,準備了行進沙漠所用的行囊,踏上了探尋女兒國的路途。
罄冉本還擔心沙漠荒蕪,又恰逢夏季,香兒太小會受不了苦,誰知道兩個孩子自入了沙漠反倒興奮異常,果然是小孩心性,沒見過的就是新奇。
見女兒盈盈的盯着自己尋求支援,罄冉俯身,在香兒額頭印下一吻,笑道:“女王當然是喜歡唐僧這才企圖留下他的,等我們香兒長大,要是遇上喜歡的男子,一定要像女王一樣勇敢的追求心中所想。”
藺琦墨聞言,望向罄冉懷中的小丫頭,傲然一笑:“我的女兒自是世上最好的姑娘,自有英雄男兒求之,無須如那女王一般。”
一旁尋尋聞父母的言語,對上香兒得意的雙眸,對她扮個鬼臉:“臭臭,爹孃急着把你嫁出去呢,你果真不討喜。”
“纔不是,哥哥淨說假話,長大變成長鼻子!”
聽着兒女一言一語,罄冉寵溺而笑,擡眸卻對上藺琦墨溫柔若水的目光,相視而笑,不由伸出手。十指即刻相扣,濃濃的流轉着牽纏。
行過沙漠,果真迎來了一座大城,人來人往,雖是不及旌國都城繁華,在這荒漠異域也讓人眼前一亮。
目之所及,城樓上站立的士兵有男有女,然那些男子顯然都是品節極爲低的小兵,卻是女子鎧甲高盔,英姿颯爽,皆是將領裝扮,想來果真是到了東女國無疑。
在尋尋和小香兒興奮的歡笑聲中,四人進入高大的城池。此時正值午時,人來人往,異常熱鬧。
這裡的人雖不是碧眼金髮,但外貌已和中原人有相當大的差距,五官立體,頭髮多卷,身材相對也高大一些。
罄冉一家個個容貌不凡,又系外地人,長相與東女國人不同,氣質更是高華出塵,讓人觀之仰慕。故而,他們一家人一入城便引得街人紛紛側目。
尤其是蔭琦墨,一頭銀髮隨風微揚,卷蕩着雪衫飄浮,衣袂飄飄,容貌俊美,宛如仙人。
東女國又是女兒國,女子自不比中原人,見到好看的男人也只能偷偷側目,這東女國的女人要豪放的多,紛紛向藺琦墨投來熱辣辣的目光。
罄冉想,若非有她這個礙眼的女人在身旁,這些女人們早就上來搶人了。
一路行來,罄冉發現東女國的建築都是碉樓,貴族住在九層以上的碉樓上,一般老百姓住四五層的碉樓。
這裡重婦女,輕男人,國王和官吏都是女人,男人是不能在朝廷做官的,只能在外面服兵役。女王的旨意,則通過女官傳達到外面,家庭中當然也是女性爲主導,母親爲尊,掌管家族財產的分配,主導一切家中事務。
一路行過熙熙攘攘的大街,市集上竟有一處擂臺招親,臺下圍滿了人,男男女女異常熱鬧。那擂臺上打擂的都是兩個女子,但見兩人拳風嚯嚯,直打的兩頰徘紅,引得臺下一片叫好。
再看那繡樓上,一名中年貴婦坐在正中,目光讚許落在擂臺上打擂的兩名女子。而那貴婦身後垂紗的帷幕後,隱約可見一個白衣身影。
憑藉罄冉的眼力,雖是有帷幕遮掩,卻仍將那白衣人看了個清楚。
墨發高束,眉眼清晰,鼻挺秀峰,五官深刻,臉型深邃,人美冠玉,確是個不多見的美男子。與那貴婦的容貌倒有幾分肖似,想來是貴婦給閨中公子設擂招親。
罄冉所見的招親皆是女子,此番女子打擂,男子招親,倒是異常新鮮。罄冉與藺琦墨對望一眼,皆是莞爾。
再看向擂臺,那身着黑色錦衣的女子一掌拍上藍衣女子的胸,“砰”的一聲將其拍下了擂臺,一陣靜默後引得觀者紛紛喝彩。
“裳將軍就是厲害,哎呀,看來明公子要入裳府當七阿肖了。”
“是啊,裳將軍的功夫是我東女最高,裳將軍如此威武,休說是做阿肖,便是得她一夜相顧我便知足了。”
“別做夢了,明公子可是京都第一美男子,又是尚言府的公子。你出身低下,又長的如此模樣,便到裳府當下人都不夠格兒。”
……
臺下看熱鬧的衆人已紛紛討論了起來,七嘴八舌,鳥語一般,罄冉一句也聽不懂。
臺上半晌都無人上去挑戰,尋尋和香兒也不再興奮的叫喊。想是天上日頭當空,再加上一陣興奮,此刻被曬的累了。
罄冉看向窩在藺琦墨懷中的香兒,卻見她小臉蛋紅豔豔,滿頭的大汗。
罄冉怕她中暑,正欲喚了藺琦墨離開,卻在此刻,那站在擂臺上的黑衣女子目光直勾勾逼視過來,鎖定在藺琦墨身上,放出萬千神采。接着她側頭對那招親的貴婦言語幾句,竟跳下臺直直向這邊走來。
雖是聽不懂她們說的什麼,但神情和眼神罄冉還是能看明白的。那黑衣女子看向藺琦墨的目光中炙熱難言,分明寫滿了驚豔,震驚,佔有和癡迷。
她越走越近,衆人紛紛讓道,也注意到了罄冉一家,神情皆驚,議論紛紛。
罄冉看向藺琦墨,卻見他神情無異,正低頭用巾帕給香兒拭汗,察覺到她的目光,他轉眸望了過來,對罄冉溫柔一笑,眨巴兩下眼睛,卻道。
“四郎如今武功不濟,娘子可要保護好人家哦。”
他那樣子滿是無辜,眉眼間溫柔一片,眼底卻帶着狡黠笑意,罄冉禁不住翻了個白眼。
這廝倒有自知之明,狠狠的瞪向藺琦墨那張仙神難比的俊面,罄冉扭頭正迎上闊步而來黑衣女子嫉火燒騰的眼眸。
媽的!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她搶了她的丈夫,罄冉不由低咒。
“嘿嘿,爹爹又被覬覦了呢,孃親加油哦。”身邊傳來尋尋興奮的話語,罄冉無語長嘆。
自打藺琦墨染上一頭銀髮,雖是少了幾分英氣,卻使本就絕美無雙的容貌越發仙姿超脫,明裡暗裡引來的愛慕眼光着實不少,惹的罄冉早就憋了一股子悶氣。
見黑衣女子越行越近,目光毫不避諱地盯在藺琦墨身上,罄冉面色已黑到了極致。
可雖不知黑衣女子的身份,從她的穿着和隨從數量,百姓對他的恭敬態度,以及她不錯的拳腳功夫,罄冉已然猜到此女在東女國絕非泛泛之輩。
不欲惹事,罄冉牽了駱鴕便走,藺琦墨自是掉轉馬頭跟隨。奈何天不隨人願,那黑衣女子已快步攔在了罄冉馬前,許是見她只會逃跑,女子目有鄙夷地上下打量罄冉一番,接着擡手指了指藺琦墨,譏裡呱啦說了幾句話。
罄冉聽不懂她說的什麼,更不欲理會她,牽着駱鴕繞過她繼續向前,誰知女子竟蠻不講理,一拳便砸向她的肩頭。這下罄冉着實有些惱火,覬覦她的男人也就罷了,竟還如此囂張。
身體驟然移動避開那一拳,罄冉一個側身便抓住了女子的手臂,毫不手軟的向右扭轉。女子似有愕然,但馬上也做出了反應,另一隻手驟然出擊向罄冉面門撲來,罄冉不得不鬆開她的手,回過身來與她目光逼視。
讓人好笑的是,罄冉竟在女子眼中看到了濃濃的欣賞和興奮,接着她雙眼直直盯着藺琦墨,又衝罄冉依依呀呀的一通比劃。
其實罄冉大致明白她的意思,在左丹國他們便聽說這女兒國男人身份低下,若有女性貴族看上某男子,即便那男子已有女夫,也是可以通過兩名女子的決鬥來決定男子去向的。
儘管有句話叫入鄉隨俗,但罄冉卻無法在此事上有一絲讓步。如今她倒是後悔來了這女兒國,自進城藺琦墨惹來的目光便如過江之鯽,已讓她很是不爽。
其實罄冉並不知道,藺琦墨此刻心裡也不怎麼好受,因爲這女兒國雖女子當政,但男子服兵役,來往行商都是沒有管制的,並不似尋常國家對女子有種種的禁錮,這女兒國對男子還是給予了很大的自由度。
故而,一入城,跟着罄冉跑的男人卻也不少。只是她太過在意那些覬覦他的女人們,卻忽略了那些分明向她不停投着愛慕眼光的男人們。
黑衣女手見罄冉滿面冷漠,對着身旁女官吩咐幾句,那女官點頭應命,匆匆而去。
“爹爹,香兒餓。”
香兒軟綿綿的喚聲傳來,罄冉擡頭卻見藺琦墨神情溫柔的撫摸着香兒的頭髮,正哄着她。
“香兒乖,沒見有母老虎攔道,等你孃親打走母老虎,爹爹帶香兒去吃好東西。”
罄冉聞言,心裡的怒火倒是滅了一些,牽過駱鴕繞過一臉癡迷已然石化的黑衣女向前行進,尋尋策着烈焰自是快速跟上,可這皮小孩經過黑衣女子時,竟猛然自馬上探身,將小臉湊至女子面前,一個鬼臉“啊”的大叫一聲。
藺琦墨的溫柔神情顯然令女子異常癡迷,此刻她正兀自不覺地盯着藺琦墨發呆,哪裡料到尋尋會有此舉,一驚之下竟是身體一抖,向後退了兩步。
瞪了眼哈哈大笑的尋尋,許見他不過是個孩子,女子倒也沒有爲難他,只是神情越發堅定地堵在了罄冉身前,噼裡啪啦又是一番話,末了還令她的下人將罄冉四人圍了個密不透風。
看這陣勢,今日若不和她對決個勝負,罄冉便休想帶着藺琦墨離開。
此刻廣場上響起陣陣呼喚聲,涌聚而來的百姓也越來越多,將這處擠的水泄不通。衆人早和這黑衣的裳大人一般忘了那比武招親的明公子,滿心思都放在了這邊兩女爭男的戲份上。
罄冉眼見此景,心知若不比試根本離開不了,冷冷的勾起脣角,將駱鴕的繩繮甩給尋尋,身體驟然騰起,輕輕一縱,衣襖飄飄在空中一個鷂子翻身,轉瞬便落在了比武臺上。
方纔罄冉已觀察過女子的武功,雖剛猛迅捷,拳腳狠辣,但都沒什麼內力可言,想來這東女國武功不諳內力。她輕功在中原大陸本就已是登峰造極,這一個飛縱更是有意爲之,一時令廣場鴉雀無聲,衆人張大了嘴瞪着臺上負手而立的罄冉,那神情已不是單純的仰慕所能形容。
裳大人見罄冉身形秀美,在她的眼中甚至可以說是瘦弱不堪的,本以爲她沒什麼本事。現下她震驚地盯着罄冉,半晌纔回過神來,大步向比試臺走去。
罄冉本欲以此嚇跑女子,沒試想她竟毫無懼意,心裡倒是對其生出了幾分好感。將腰際佩劍取下扔給滿臉興奮的尋尋,罄冉決定不以內力取勝,只和女子比試拳腳。
女子似看出了罄冉的用意,對她點頭一笑,接着面容一肅,雙眼放出無限寒意盯着罄冉,慢慢靠近。
罄冉只淡淡一笑亦緩緩擡手,兩人手腕碰到的一刻,同時發起了進攻。女子掌心霍霍,修長尖銳的指尖直插罄冉雙眸,罄冉側身避過,一手抓住她的手腕,另一手自她腋下劃過,抓住腰帶,身姿一轉,一個漂亮的過肩摔,將女子狠狠甩了出去,落在地上“砰”的一聲巨響。
“哇哦,孃親加油,孃親好帥!”
耳邊傳來尋尋的呼喊,罄冉笑着抿了抿脣。女子倒也不氣餒,立刻便站了起來,眸中多了份警惕,顯得熠熠發光。百姓呼喊着,似是在爲她鼓氣。
罄冉卻不給她喘息的機會,再次出擊,出拳快而準,直擊女子肩頭,胸肋,女子連中數拳,漸漸摸準了罄冉的路數,開始不再狼狽,拳腳並用,每一擊都蘊藏着勁道,罄冉亦中了幾拳,不敢輕視。
兩人的招數都利落精準,皆不花哨,均是實成實的打法,越打越過癮,體力卻也越來越不支,手腳越來越疲軟。
當女子再次朝罄冉腹部出拳,罄冉抓住機會欲再次使出過肩摔,然而女子卻也警覺,已明瞭罄冉的動作,快速反手,同樣扣住罄冉的腰身,死死抱住她,罄冉一個用力,結果兩人同時重重落地,悶哼一聲。
接着同時翻身,想也不想對着彼此便是一腳,強勁的力道使得兩人朝相反方向滑出老遠,彼此累的喘息連連,戒備地盯着時方,目光中皆是火藥的煙硝之味。
兩人望着望着女子竟仰天朗聲而笑,罄冉也是莞爾,低頭抹了把額頭汗水,淡淡逸開笑容。
見女子起身走來,罄冉也撐身而起。此刻一個蓄着花白鬍子的老者忙奔了過來,倒是中原人的模樣。
女子對老者說了幾句話,老者忙上前對罄冉一禮,道:“這是我們東女國的護國大將軍裳大人,她對您的武藝非常敬仰,裳大人說,若您用方纔那飛縱之術,她無法和您打成平局,她認輸了。您是值得尊敬和結交的人,裳大人願意和您成爲朋友,這是將軍府的令牌,請您笑納,來日一定到將軍府一敘。”
聞言,罄冉也不客氣,接過老者遞上的鐵牌,對裳大人一笑,問道:“承蒙將軍不棄,來日一定拜訪。現在,我可以走了嗎?”
聽了老者的話,裳大人忙是一笑,對罄冉行了個東女國友好的碰肩禮,錯開身。
罄冉點頭,快步向臺下走,可卻於此時,那比武招親的婦人快步上來攬住了罄冉,拽着白鬍子老頭說了一通話。
老者面有難色,迎上罄冉詢問的目光,翻譯道:“苑夫人的意思是,您既在這擂臺上戰勝了裳大人,而且明公子也中意您,那您就得按規矩三日後前來迎娶公子,您看?”
罄冉愕然,擡眸向閣樓看去,果見那明公子不知何時已走出了帷幔,正站在樓上目光溫柔盯着她。見她望過去,更是朗月一笑垂了眸。
罄冉只覺有些荒謬,還未來得及回話,卻是腰身一緊,回神時卻是藺琦墨不知何時到了臺上。攬住她的腰身,甩下一句話,縱身而起帶着罄冉便離開了擂臺。
“想嫁她?讓那明公子再等十輩子吧!”
聲音未落,罄冉已被他安置在了小白背上,接着他一抖馬繮,小白嘶鳴一聲,也不顧擁擠的百姓飛衝而出。
“爹,等等我們啊!”
可憐尋尋一手抱着香兒,一手拉着駱鴕,晃晃悠悠一呼三叫的跟隨在後。
藺琦墨失了內力,雖是再度習練能重新恢復,可他卻似沒有再度修習內功的念想,罄冉便從未見他打坐練功。
兩人已然歸隱,青、旌、戰三國更相互交好,想相互制衡,暫時無戰事爆發。罄冉心疼藺琦墨,再加上又無非修習內力的必要,自不會催促他。
故而,教導尋尋習武的任務便落在了罄冉頭上,藺琦墨也樂得逍遙,只興致起時便指點尋尋招式。
這次倒是自四年來,罄冉第一次見藺琦墨施展輕功,雖功夫着實不怎麼樣,可卻讓罄冉覺得滿心甜密,笑彎了眉眼窩在他懷中,享受着他此刻滿心滿懷的醋意。
一家四口急匆匆穿過兩條街道,這才鬆了一口氣,罄冉擡頭與藺琦墨相視一眼,眸中皆有幾分無可奈何的意味。
沿着主街行出約兩百來米,只覺頂着來往行人的目光着實有壓力,有恐再發生搶人事件,眼見有一條清幽的衚衕,藺琦墨便打馬而入。尋尋則護着香兒緊隨其後,入了衚衕,拐來拐去,又穿過兩條窄街,眼前忽而開朗。
但見一條紅燈高掛的長街蔓延而去,整條街哄哄鬧鬧異常熱鬧,不過怎麼看都是女子居多,倒沒看到幾個男人。
尚未等藺琦墨弄清這是何處,便聞一瞪着他們的女子大喊了一聲,接着衆人紛紛看了過來,再接着四周鴉雀無聲,再接着整條街的商家都停止了運營,呆呆地盯向藺琦墨。那眼神比方纔的裳大人可要恐怖的多!
情況不對,怎麼那些女人都似打了雞血般撲了過來!老天!難道男人不能進這條街!?藺琦墨嚇得面色微變,若真犯了什麼衆怒就不好了,方纔一個花癡都那般難纏,如今一條街……
太可怕了!
“快走!”
迅速掉轉馬頭,藺琦墨揚聲大喝,便欲帶着罄冉策馬逃難。可顯然已來不及了,街上所有女人蜂擁而上,目標直指藺琦墨。
幾乎眨眼間,藺琦墨和罄冉便被層層包圍,人流更是將尋尋和香兒擠到了數米開外。更有些眼見無法靠近,竟將目光瞄向尋尋,大有轉移目標的趨勢。
罄冉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便被數雙鹹豬手拉着拽下了馬背,跌在了人流之中。待她擡頭去看,卻見一雙雙早已掩埋了藺琦墨那張人神共憤的俊面。好幾雙手中還抓着雪白的布,那布陽光下晃着雲紋,好生熟悉啊……
老天!光天化日之下,這一街的女人竟然公然搶男人,還撕男人衣服,這……這也太可怕了!
直到後來罄冉才知道,他們竟不小心入了東女國的拉郎街,這條街是女王欽點的搶男人街,只要有男人經過拉郎街,所有女人都可以搶,也可以讓人幫忙搶,哪一家先將男人拉到街道中部的房子中,就算勝出。而被搶的男人,必須要嫁給這家,否則竟要被官府通緝。
“冉兒,救命啊!”
伴着藺琦墨的喚聲,罄冉卻見他已被衆女拉下了馬背,一身狼狽,聲音更是慘不忍聞,實乃罄冉認識他以來聽到的最沒風度的叫聲。
而那廂,尋尋也被圍攻,他死死護着懷中香兒,頭髮衣服已被扯的凌亂不堪,香兒則受了驚嚇,在他懷中哇哇大哭,喊着爹爹。
這些女人都是東女國的尋常百姓,均不習武藝,罄冉無法對她們動武,一時被擠出老遠,望着被人羣擁在中間的丈夫,兒子和女兒,罄冉幾欲吐血。
忍無可忍,罄冉御氣,扎住馬步,穩穩站定,忽而仰天,氣沉丹田,接着……
“啊!!!”
一聲清嘯,震耳欲聾,罄冉這一聲吼用上了八成功力,哪裡是尋常人能夠抵擋,擁在她周圍的女人早已雙手掩耳,痛苦彎腰。
罄冉忙縱氣而起,提起被蹂躪的已無仙姿的某男,飛身便上了屋檐。
“尋尋,護着你妹妹,走!”
尋尋倒反應迅捷,再也顧不得傷不傷人,一腳將拉着他衣角的一女踹開,抱着香兒飛身而起,在小白馬頭上一踏,施展輕功也縱上了屋檐,緊跟逃亡的父母。
奔出一段,他禁不住回頭去看,卻見衆女已驚呼着追來,而可憐的烈焰正拼命往小白的身邊擠,兩匹神駒淹沒在衆女中說不出的可憐。
罄冉拎着藺琦墨奔出許遠,這纔在一處清靜的小巷停下,惡狠狠的將他扔在地上,怒喝一聲:“藺琦墨!”
卻見藺琦墨擡頭整了下被抓的亂糟糟的頭髮,一臉委屈看向罄冉:“老婆,真的不是爲夫的錯……”
見他白皙的面上分明有兩道抓痕,罄冉氣得渾身發抖,再次怒喝。
“從今夜開始,每天打坐一個時辰修習內功,不然你休想睡覺!”
她說罷氣呼呼轉身,大步便向巷尾走。
“爹爹,抱!”
身後傳來香兒的喚聲,藺琦墨回頭,尋尋已帶着香兒追來。眼見女兒水汪汪的大眼睛被淚水洗的可憐兮兮,藺琦墨忙接過香兒,輕輕拍撫着她的背。
“香兒乖,從今天起爹爹一定痛改前非,好好習武,以後再有母老虎來追爹爹,爹爹一定不讓她們逮到。”
說罷,藺琦墨心有餘悸地擡頭,盯向兒子,正色道:“尋尋你看,女人是老虎,以後切莫招惹。”
尋尋連忙點頭,一副深表贊同的神情,以有生以來最正經的口吻,回道。
“孩兒謹記在心!定然遠離!”
卻是香兒自父親懷中探出頭來:“可是爹爹,孃親比那些母老虎都厲害呢!”
兩父子對望一眼,同時扭頭看向憤憤然向前走的罄冉,接着又同時看向香兒,同時開口。
“孃親是不能相提並論的!”
於是從這日起,香兒立志,將來一定要做一個像孃親一樣不能相提並論的母老虎。
此刻身在巷中的一家人並不知,罄冉的威名已在東女國不脛而走,後來更有人在拉郎街的街頭塑了一座白玉雕像。
那雕像是一名相貌出衆的女子,她正蹲立雙腿,雙手插腰,仰天大吼。
東女國的人稱這雕像爲“佐佐肖”,用中原的話翻譯過來,意思爲最會搶郎的女人。東女國用這雕像來紀念今日自千百名女子手中順利搶得美男的那名女子,紀念她當日的壯舉。
此時的一家四口更不知,自此之後,東女國掀起了一波“練聲”高潮,衆女紛紛效仿“佐佐肖”練習嗓音。
到後來,東女國竟還生出了一種習俗。每年在拉郎街由女王親自選拔聲音最高亮綿長的女子,並封她“佐佐肖”的稱號,無論那女子是何身份,只要獲得“佐佐肖”的稱號,就可以要求女王將她指定的美男賜給她,而不管那名“佐佐肖”指定的美男是誰,任何人都不得阻攔。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而此刻那引起東女國這番變動的始作俑者,也就是我們的女主罄冉,她心中只有一個想法,那便是:
Shit!這什麼鬼地方!刻不容緩!一定要馬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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