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輝煌的大殿裡,麝香緩緩飄出,讓人聞着好不舒心。案几上坐着年五十來歲,身材有些臃肥的判官大人。只瞧他閉着雙眼,食指在案几上一聲一聲叩響着。
案几下有位長得有些滑稽的小人,正低着頭,汗滴透過他的髮絲溼了領巾。正是這種聲音讓人摸不透大人心裡的想法。彷彿過了有三個時辰那麼長時間似地,頭頂上那位大人終於發話了。
只聽他聲音有些淳厚:“沈大人送的禮,你可收了?”只見鞠身在下的小人笑嘻嘻道:“回大人,都收好了。包括夏家夏大人的公子,統統收了。這次沈大人可真是下了血本呀!”案几上的判官大人不理會他,只是閉着眼睛似是在思慮着什麼。
那小廝見此不禁有些着急,又畢恭畢敬道:“沈大人說了,若是這是成了,將來在朝廷上還望與大人您多關照關照。”
判官大人心想了一會兒,若是將沈世德封爲狀元,那麼自己今後在朝廷上也好過些,在皇宮中有個這樣的人在旁邊對自己亦是有利的。
於是他冷哼了一聲:“這柏樂生實屬有才,只是,可惜了。”案几下那位小人笑呵呵的哈腰道:“大人,當今誰還管您有才是否呢?哪家銀兩多,勢力大就是霸王。”判官大人聽此這才睜開他的雙眼,忽然哈哈大笑:“哈哈,好,說得好。沒銀兩萬事不通!”
隨即柏樂生的名字便被劃上了一個大大的紅叉。只留下那個小人如意算盤得逞狡猾的笑着。
今日一大早柏樂生就與伊依興奮的向城裡出發了。伊依說狀元之首定是柏樂生,而柏樂生只淡淡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樂生不敢求得狀元。”伊依卻是撇撇嘴:“我說你能成就能成!少羅嗦,走啦。接着咱們就再也不用來這裡了,你也可以回家了。”柏樂生含笑點點頭,說來他倒也甚是想念家中的那位一白鬢滿霜的老母親了。
依舊呆在黑暗中的雲夢,看着柏樂生遠去的背影,心裡無比複雜糾結。
柏樂生走了,心裡竟空蕩蕩的,好似原本滿滿的水在這一刻被人倒光了似地。她便想到以後再也不能在夜晚瞧他,再也不能聽他說話,看他笑,見他挑燈夜讀的樣子,心裡一時像被撈了個空。
黑髮裡那隻璀璨的藍蝶嘟着嘴巴:“啊夢姐姐,甭看了,他不會回來了,人家現下可是徹徹底底的回家了。”雲夢低垂着眼瞼,白皙的雙手握成小小的拳頭,轉身便沒了去。
今日京城裡比以往更加熱鬧,大家都擠着去看那狀元榜。伊依現在的心情大好,拉着柏樂生想前跑去:“哈哈,柏樂生,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柏樂生只是含笑的搖搖頭:“莫要胡鬧。”
伊依轉過頭不理會柏樂生,只撥開人羣:“哎呀,地上誰的銀兩掉了?!”正在看狀元榜的人們聽見伊依這話大家都紛紛低下頭尋找銀子。而伊依似是奸計得逞,狡猾的看着柏樂生嘻嘻地笑着,然後便立馬拉着柏樂生跑到榜前。
當伊依與柏樂生看了狀元榜上的提名都呆住了。
“狀元,沈世德!?那個只會吃喝玩樂的沈世德!!?”伊依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狀元榜。她又立馬轉頭擔憂的看向身旁的柏樂生。
只見柏樂生深皺着眉頭,接着他又看向榜眼,隨即探花都沒有他的名字。最後柏樂生轉
身大步的走開了。伊依見此無比氣憤並且擔憂的追上前去:“我就說朱門狗肉臭!沈世德這樣的人才竟然也能高中狀元!我呸!還有那什麼夏稚暉,這些人不都是京城裡的小霸王!誰會不知道這些狗官們在背後做了什麼手腳!我呸呸呸,不行,柏樂生,我這就去找那狗官算賬去!”伊依說到的話就真的會去做,她說話氣憤的轉身要去找那官人。
柏樂生立馬將她拉了住:“伊依,莫要胡鬧。”伊依憤怒不已:“我胡鬧?”此刻的伊依臉上被氣得紅彤彤:“我這是爲你不平!這些狗官們爲了錢財就可以隨便毀了別人的大好前途了?”
柏樂生不理會伊依,只是靜靜的看着遠方:“伊依,讓我一人好好靜會罷。”伊依見此,手中拳頭緊緊的握着:“好,你莫要多想。”說罷伊依便轉身走開了。
風兒吹起柏樂生的髮絲,想要爲國家效力,我不喜歡榮華富貴,寒窗苦讀只爲今朝。若我不如他們便也罷,可那三個卻是實屬的富家子弟,平時遊手好閒,這叫我怎能不氣憤:“大道如青天,我獨不得出。國無人莫我知兮,又何懷乎故都?”這樣黑暗的官場,即使我柏樂生進了卻也期望早日還鄉歸田!
伊依氣沖沖的向城裡走去,可走到一半她又站住了。不行,我不能如此衝動。想罷她又轉身回走。
伊依前腳剛到她卻意外的瞧見柏樂生正含笑望着她,伊依一怔,莫不是傻了罷:“柏樂生,你…”
柏樂生只是輕笑的走上前:“顯者與隱士一在平地一在天,我倒不如每日清晨後山採藥種田,品樂這大好山河,日子過得豈不快哉?伊依,我想過了,步入官場未必是好事,平平淡淡纔是真。”柏樂生哈哈大笑走在伊依前方,他眺望遠方朗朗道:“不求五斗棄烏帽,志行千里換素袍!”
此時伊依怔怔的站在後面瞧着柏樂生那柔弱的身影,眼裡有着是悲憤。我知道,知道你心裡不甘,因爲任誰都不會甘心的。
“柏樂生,我,我不能跟着你去柳鎮了。”伊依在柏樂生身後含笑着說。
柏樂生驚訝的轉過身:“你前些日子不是說要同我回柳鎮看看那裡的大好景色嗎?”
只見伊依哈哈大笑:“是呀,但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我不去了。”柏樂生一愣,隨即又笑了開:“也罷,天下無不散的宴席。”
說到這二人不禁也有淡淡的傷感。這麼些日子相處下來,要說捨得,那是假的。
伊依吸了吸鼻子:“誒,膽小鬼!我不在你會不會想我?”柏樂生無奈笑笑:“伊依,又開玩笑。”伊依只是笑着說:“我會很想你的。哎呀,別婆婆媽媽的了,你快些走吧。”伊依反手就推着柏樂生,心裡卻是酸楚不已。
柏樂生轉身笑道:“伊依,謝謝你,認識你的這些天裡,我很開心。”伊依一愣,她看見柏樂生這種悲傷的眼神中卻帶着釋然,又有幾分柔情,不禁癡了。
“離別自堪悲,別後自會重逢。伊依,告辭。”話罷柏樂生轉手大步的走了。伊依在風中似是想起什麼,大聲喊道:“柏樂生!我要你在柳鎮等我!我會回去找你的!記得!”
柏樂生含笑回首:“好,我在柳鎮等你。”他話罷,伊依燦爛一笑。
她用手擦擦臉頰,直到柏樂生那抹白衫消失在轉角處,伊依才笑着對那抹身影道
:“我也不知爲何要如此做。只是,在我心裡,我覺得我們上輩子就認識了。所以我才如此喜歡纏着你。我雖不懂你那什麼顯者與隱士的大道理,可是我卻看見了你心裡的失落。我不想你心裡有一點點不痛快,你不痛快我便難受。”
伊依又再次望着那個早已沒了身影的轉角處笑了:“膽小鬼,一路順風。”
就在此時天空卻突然飄起了小雨。春雨細如牛毛針尖,雲夢站在大宅子裡呆呆的看着這場春雨。許久她纔開口:“不知書呆子是否當上狀元了。”而晚秋則溫柔的笑着:“夢兒,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數,他們早被安排好了,你無須操心。”
雲夢聽見晚秋這話又是一陣苦澀,她站起身:“秋姐姐,啊夢要回去了。再不帶藍蝶兒回去,羽叔叔怕是要想死我們了。”晚秋一愣,接着便也不捨起來,雲夢與她們一起也有五百多年了,只是每隔一段時日雲夢總要離開。這麼想着晚秋便溫柔的拉過雲夢的手:“好,我與你紫綺姐姐在這兒等你們回來。雲夢,切記,前些天的事就如此忘了吧,這些感情你是不該擁有的。”
雲夢聽見晚秋如此說,心裡難過不已,可她還是笑得很甜:“秋姐姐,啊夢知曉啦。”隨後她便又同晚秋說了幾句保重之類的話,帶着藍蝶兒就消失在這春雨綿綿的傍晚中。
這是一個老黑山洞,裡面幽暗無比,只閃耀着昏暗的燈光。
一中年男子靠在軟榻上,長長的黑髮披在他性感的胸膛上。明黑色的衣服鬆鬆垮垮的穿在身上,高挺的鼻樑,如玫瑰般性感的雙脣。額間還有一個黑色梅花的印記,看起來嫵媚至極。可是年歲卻以高,但還是阻擋不住他那誘人的臉龐,更顯得成熟有味。
他的嘴角上揚,閉着狹長的眼眸溫柔道:“啊夢,回來了?”
然而還不等雲夢回答,一個藍衣小人便笑嘻嘻的撲進那男子懷裡:“是呀,羽叔叔,小蝶可想死你啦。”黑衣男子這才慢慢的睜開那朦朧的雙眼,這雙眼極其深幽,似乎已經經歷了幾千年的滄桑一般。
他寵溺的看着眼前那個白衣黑髮的女子,右手伸起,輕輕的喚雲夢:“過來。”雲夢乖巧一笑,也笑嘻嘻的走到他身旁:“羽叔叔,啊夢也想你了。”黑衣男子不語,只溫柔的看着雲夢。雲夢亦是笑得燦爛,黑衣男子卻是一怔。她越來越出落的像她母后了,那個女子曾經對他也是這般的笑,如此勾人心魂。
此男子便是羽王,而此時的他只是搖頭嘆息一笑:“啊夢,去歇息罷。”只見雲夢剛想要說什麼,可是看見羽王眉目只見似是有些疲憊,便也乖乖的應了聲好就同藍蝶兒回她自己的住處了。
羽王瞧着雲夢的背影,有說不出來的神色。半響,只聽他呢喃道:“流蘇,你成功了。讓我活在悔恨與痛楚之中。看着她這七千多年來的成長,的確使我萬劫不復。可我卻用我至尊的愛來守着她,我是要守着她的。”
羽王又諷刺的笑了:“她再也不是人,再也成不了人了,亦不是天宮最高貴無邪的女神,流蘇你的心願終究還是不能得逞了。”說罷,他又酸楚的笑了,笑得很痛很痛。若是一萬年前你那笑容始終爲我保留,今日也不會有這般光景,今日的雲夢亦是三界裡最高貴最美麗的女神。
前塵往事的是是非非,今昔又何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