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瑾瑜出言提醒,我也知道我該幹什麼。
我急忙從包裡掏出了新鮮煮出來的雞蛋,蛋殼還沒剝開,阿嘎紙做的嘴角就流出了晶瑩的液體。
明明整個身子都是紙做的,偏偏粘稠的唾液流出,也不怕把自己的皮膚弄化了。
在地上都快匯成小溪了,我急忙剝開雞蛋,遞給了阿嘎,“小弟弟,姐姐請你吃雞蛋。”
我難得溫柔一次,阿嘎伸過來的手卻懸在了半空中,有點嫌棄的看着我,“你這個女人比我可小多了,居然自稱是我的姐姐。瑾瑜少爺,你是從哪裡找的蠢女人,身上的晦氣比我們還重。”
我身上的晦氣,是來自泰國詛咒符。
這些符籙在身上,就連陰街上的惡鬼都要繞着走,何況是這紙人小弟弟呢。
“阿嘎!你又要吃獨食。”這時候站在棺材鋪的另一頭,傳來了一個女童有些陰狠的嬌嗔聲,“瑾瑜少爺來了,也不叫我一聲,我最討厭阿嘎了。”
尋聲望過去,就見到棺材鋪另一頭站着紙做的的女童,也動了一下。它本來是面相陰街的,此刻脖子僵硬的回眸一看,差點把我嚇個半死。
桃花圓臉上胭脂粉撲撲的,鬢邊髮絲帶彎鉤,杏仁眼中眼波流轉。如果不仔細看,還以爲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走來呢。
它朝瑾瑜奔過來,好像要撲到瑾瑜懷中。
卻在距離瑾瑜三尺遠的地方停下來,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有些靦腆看着自己的鞋尖。
“阿嘣,你又思春了。”阿嘎斜了一眼阿嘣,先抓起我手中的雞蛋,就往嘴裡塞。用自己的手抓耳朵,跟阿嘣做鬼臉,“反正是我先搶到的,我比你大兩百歲,小的應該讓老的。”
“你這個一千歲的老東西,沒羞沒臊的就知道吃。”紙人女童阿嘣說阿嘎是一千歲的老東西,這麼算起來,那阿嘣也有八百歲了。
這倆人的名字也有趣,加起來就是嘎嘣脆。
數落完阿嘎,阿嘣害羞的走到瑾瑜身邊,它僅僅只到瑾瑜的腰部。
紙做的小模樣看起來十分的嬌小害羞,小手拉了拉瑾瑜的衣袖,稚嫩的聲音嬌滴滴的說道:“瑾瑜少爺,人家也要吃雞蛋嘛。你已經好久沒來看我和阿嘎了,你明明答應要經常來看我們的。”
“阿嘣要是想吃,可以找她要。”瑾瑜玉箸一般頎長晶瑩的手指頭朝我一指,眸中淡漠如風。
我剛要從揹包裡取出一隻新的雞蛋給阿嘣剝開,準備遞給這隻粉雕玉琢一般的紙人小女童,心想着原來瑾瑜讓我帶雞蛋是這個用意。
沒想到看起來從來不迎合任何人的瑾瑜,居然也有一天。想出了這麼一招,來哄這兩個活了千百年卻依舊孩子氣的紙人。
可是這個小丫頭紙人並不接過我手中白生生的雞蛋,突然盯着我看個不停。雙手在我的臉部輪廓位置比劃了一下,那動作有點像美術生在畫素描的感覺。
我有些奇怪,卻不知道它在幹什麼。
“咿?姐姐,你怎麼這麼眼熟,阿嘣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啊。”它盯着我狐疑的比劃了半天,終於開口問我了,最後才接過我手裡雞蛋。
它畢竟是個小蘿莉紙人,吃雞蛋的樣子就不像阿嘎那麼豪邁,小口小口的吃着。時不時的還偷偷看一眼瑾瑜,那個樣子就好像情竇初開的少女,戀上了鄰家的大哥哥。
“阿嘣你怎麼這麼蠢啊,她和陰間通緝檄文上畫的女人一模一樣,就是閻君要抓的那個。”阿嘎一臉的不屑,又知恩圖報的轉向我,“謝謝姐姐請我吃雞蛋,陽間的雞蛋實在太好吃了~麼麼噠。”
如果它不是一隻紙人,這麼萌的小正太在我面前。
我肯定要捏一捏它的臉,可惜它粉撲撲的小臉是紙做的,我只要一捏就會陷下去。
“你才蠢呢,你這頭連主人都嫌棄的大蠢驢。我怎麼看不出來她是閻君要抓的通緝犯,我只是要考考你罷了。”阿嘣被阿嘎氣的臉紅脖子粗的,杏目嬌嗔,雙手叉腰的樣子有說不出的嬌蠻。
阿嘎也氣壞了,“你才被主人嫌棄,主人最喜歡的是我。”
兩個一個八百歲的,一個一千歲的紙人居然在棺材鋪前吵起來了。吵得我是一頭霧水,瑾瑜卻好像成竹在胸的雙手抱在懷裡。
看他那麼淡定,那我也沒那麼擔心了。
只覺得閻君爲了對付我,可真是費足了功夫了,果真如同無心道人鳳翼所言的一樣。在陰間早就給我設下了天羅地網,準備把我抓捕到。
我又不是傻子,知道這對紙紮的童男童女也許對我和瑾瑜此行意義重大。
連忙學着瑾瑜的樣子,去哄他們兩個,“阿嘎,阿嘣,你們兩個都是好孩子。我帶了好多好多的雞蛋,等離開陰間了以後,我還會給你們燒好多玩具過來。”
“玩具?不會又是皮影,或者風車之類的吧?瑾瑜少爺每次都帶這個,當我是小孩子好哄麼?而且你被閻君通緝了,死定了,還想回陽間那麼便宜。”阿嘎有些不情願,對於雞蛋似乎不感興趣,普通的玩具對它好像也沒什麼吸引力了。
連紙人都覺得我死定了,嘴角一抽,心裡面也感覺到了一絲寒意。
可光害怕有什麼用,眼下唯一的出路就是去到冥淵,救出凌軒才能撿回一條命。
我一見阿嘎這麼個態度,只能問它:“你們喜歡什麼玩具?芭比娃娃還是變形金剛?只要你們能想到的,我都有法子少給你們。”
這倆紙人年歲雖大,面相卻很小。
或者說紙人是固定的一個形態,心智和外貌也永遠長大不大。可是他們倆從來不覺得自己是紙人,被瑾瑜誇自己長高了還很高興。
別看它們呆在陰間,沒有去陽間活動過,一聽芭比娃娃和變形金剛別提有多興奮了。看樣子好像還認識,這兩個現代孩子玩的玩具。
阿嘎說:“芭比娃娃是女孩子玩的,我要變形金剛,還有遙控飛機。女人你真的能幫我搞到嗎?”
“能,當然能。”我心頭一點兒都不心疼許諾給他們買這些貴的要死的玩具,心想着隨便去殯葬一條龍的街上,買個紙糊的就能糊弄過去。
阿嘣也很高興:“我要芭比娃娃,之前看到一個鬼魂在玩。好可愛的樣子,可惜我沒有。要是製造我們的主人還在,一定會幫我買的。”
它口中口口聲聲說自己的主人,我可真的很難想象,千年之前製造他們的紙人到底是啥樣的。
不過,肯定是個古人了。
我滿口答應,“只要我一回到陽間,我就立刻給你燒過來,好不好?”
“姐姐,你真是太好了。”阿嘣打算飛撲過來,一把抱住我,卻懸在了我跟前十釐米的地方,“你好奇怪哦,身上的陰晦之氣,怎麼比我們還重。”
“我呀,我帶了這個,當然身上的陰晦之氣比較重。阿嘣喜歡嗎?”我也是爲了討小孩子喜歡,徹底的拼了,把身上帶的詛咒用的符咒拿出來。
只是我還不知道,討這兩個孩子歡心,到底是有什麼作用。
但是我心裡只有一個目標,不論如何,都要在凌軒尸解之前把他救出來。要是救他不得,那就是不成功便成仁。
瑾瑜發現我終於討得這倆紙人的歡心,波瀾不驚的眼中,閃過了一絲訝異。似乎是有些奇怪,我爲什麼知道,要主動去討好這倆孩子。
阿嘣瞪大了眼睛,使勁兒搖頭,還很崇拜的看着我,“我可不要,姐姐你膽子好大。這種東西戴了,會倒大黴的,阿嘣身上會掉頭掉胳膊掉腿,主人不在,沒人給我修理。阿嘣可承受不起……”
我也是徹底的五體投地了,這個符籙連紙人都不敢帶在身上。
“瑾瑜少爺,你特地來看我們,是有事讓我和阿嘣那個小笨蛋幫你做吧?”阿嘎言辭之間雖然比較幼稚,可是畢竟是孩子氣,並非弱智。
它終於看出端倪,我和瑾瑜似乎有事要他們幫忙。
“也不是什麼難事,只是希望棺材鋪能給我們準備棺轎,送我們去要妖鳥城。”瑾瑜依舊是一副不鹹不淡,臉上看不出半點波瀾的樣子。
要是以前,老子可能還會天真的以爲,“棺轎”是給官老爺坐的轎子。
可是到了今時今日,我自己身處潮溼陰冷的陰間,在這座陰間的棺材鋪前面。自然就明白,那棺轎絕不是什麼好東西。
該不會,是這麼多口棺材,讓我和瑾瑜挑一口吧?
“你們?這位大姐姐也要坐嗎?”阿嘣自從知道我會送它芭比娃娃以後,就跟尋常人家的小孩一樣好哄,跟我十分的親近要好。
粉白的額頭已經輕輕的在我的胳膊上蹭着,一點朱脣紅的小嘴樂的合不攏。
阿嘎就顯得理智多了,哼了一聲,“一看就知道,是瑾瑜少爺想把犯人偷運出城,別以爲我是小孩子就不知道你們大人的那些秘密。”
我聽完心頭一凜,想着變形金剛和遙控車的誘惑果然還是不夠的,要人替自己賣命。兩個破玩具,值個屁的錢。
“既然只是偷運出城這麼容易,爲什麼要去妖鳥城啊?那可是距離冥淵最近的地方。我膽子小,只去過一次,就被嚇哭了。”阿嘣聽到妖鳥城的名字,就顯露出了一臉的害怕和驚恐來,卻還是小心翼翼的看着我和瑾瑜。
這倒不像是完全的拒絕,反倒是一副跟我們撒嬌的模樣。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阿嘣的問題,就去問瑾瑜,瑾瑜眸光淡淡沒有半分的情愫。他的脣緊緊的抿成一條近乎完美的弧線,淡然立在那邊的時候,好似被一道冰封住了一樣。
阿嘎最會察言觀色,“問那麼多幹什麼,女生就是麻煩。以前主人立的規矩都忘了嗎?只要進到店裡來,就都不許問原因,女人,你……挑選一口棺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