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神叨叨碎碎唸的感覺,就跟神經病了一樣。
我眯眼仔細一看,心頭更是覺得瘮得慌,媽的。
就見眼前有個女子,提着燈籠跟着這些鬼魂在走呢,看那身段和側顏化成灰老子都認識。因爲那陰測測神叨叨的妹子,就是老子自己。
明明我還活着,卻跟着一羣要下陰曹地府的魂魄走了。
那天晚上我做完了夢裡見遺像的夢,也看到自己提着燈籠遠去的背影。
心裡總有種不好的預感,可是說不上來。
“嬌龍他媽的瘋了,她居然把你寫在生死簿上了!!我原先也只是有些懷疑她,父親不在了,性子越變越可惡了,我還以爲父親的眼光永遠都不會錯呢。”瑾瑜等到所有的陰魂,包括我自己全都下去陰曹地府了,才氣哼哼的跺腳。
我脣角哆嗦:“所以我……註定難逃一死嗎?”還是說我已經死了,才能看着自己的魂魄,走在那一條死者之魂走的黃泉路……
”不會的,只要把他從冥淵救出來,他就能阻止嬌龍胡作非爲。姓易的,他是……是我父親定下的輔佐嬌龍的人,他還是能治住嬌龍的。”瑾瑜臉上沒有半分的表情,眼底卻藏了些許的憤怒。
一看就知道,他似乎很喜歡隱藏自己真實的情緒。
媽的,閻君把老子寫生死簿上,那意思是我生死簿上的陽壽都被她劃掉了。這麼說我應該已經死了,那瑾瑜牽着的人是誰?
我的鬼魂嗎?
我什麼時候死了的,自己居然都不知道!
要是以前,我肯定會害怕的。
可是此時此刻,我居然一點害怕的感覺都沒有,反倒有了一種距離凌軒更近一步的錯覺。
死不死,似乎已經無所謂。
瑾瑜拉着我跟着那條隊伍消失的方向走去,來到一口古怪的古井面前。拉着我跳下去,周圍的水流才消失,正在水中游泳的印度海蛇也變回了一具黑色的乾屍。
我突然可以確定我沒死,“我三魂七魄都在體內,怎麼會看到自己提着燈籠,跟着其他魂魄一起下陰曹地府的畫面呢?”
“那叫先兆,名字在生死簿裡被寫死了,卻一時半會沒法推動命運導致死亡的。都會看到先兆,不過到現在也沒人知道,先兆到底是什麼形成的。”瑾瑜帶着我從井中不斷的往下落,這好像是個無底洞一樣,許久都不見底。
而且上下都有旋風加身,讓人吹得好像在刮刀子一樣。
他見我神色痛苦,忽然就用身子摟住我,擋住了這些風:“別掙脫,我是幫你,你要掙扎出我的懷抱會受不住這些風的。”
“我明白,瑾瑜。”我難得溫順了一會,被他緊緊護住。
只覺得再也受不到刀子一般銳利的旋風,擡眼看他的臉色卻是越來越蒼白孱弱,我蹙緊了眉頭,“先兆,其實就是提前看到自己死亡的樣子吧,其實我早晚都要死。你沒必要把星月菩提給我,你可以用來保護自己的。”
“顧星,哪怕易凌軒已經死了,陰間也沒有哪個鬼差敢動你,明白嗎?”瑾瑜說的很嚴肅認真,讓我又是一愣。
他的意思是,我哪怕被生死簿詛咒死了。
陰間也沒有陰差敢收我,所以,我就是死乞白賴的怎麼樣也死不了了。
我不明所以,“爲什麼?”
“陰司那些鬼差,我都認識,我就不信嬌龍連我都殺。”瑾瑜用力的緊了緊我的身子,下巴死死的扣住了我的天靈蓋。
我沒掙扎,因爲我知道他不是在侵犯我。
是這一片井中的正反旋風更加的大了,大到瑾瑜支持不住,渾身的肌肉都痙攣了。我被他困在懷裡,卻覺得周圍只有我一個人。
彷彿我被困在了,一個黑暗的繭裡。
蜷縮的身子,低頭就能透視到肚腹當中兩個嬌小的胎兒。
看起來比較大塊的那隻鼻樑十分高挺,眼睛大大的,脣形如柳葉一般的耐看。他似乎是兄長來的,單手摸着小隻妹妹的額頭。
他們沒有說話,可我卻好像能聽到他們的心聲。
好想,好想爸爸……
聽到孩子們思念父親的傾訴一般的聲音,我猛地睜開眼睛,卻見眼前是一片的荒涼。廣袤無垠的土地上,到處都是地縫龜裂的樣子。
空氣死潮溼陰冷的,吸進嘴裡有一股子發黴的味道。
周圍還有悲慘的嗚咽的聲音,偶爾還能聽到人的細語呢喃,不過這種呢喃聲特別的小聲。好像是鬼魂之間,在悄無聲息的交流着。
我怕犯了偷聽鬼魂說話的忌諱,剛準備拿手捂住耳朵。
從我的身後伸出兩隻冰涼的手,往我的耳蝸裡,塞了兩團棉花,“聽得見我說話嗎?”
“聽得見,就是有點小。”我回答問題的時候還不知道他爲什麼要拿棉花塞住我的耳朵,等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就立刻明白了。
鬼魂交流的聲音很小,用棉花一塞,那是一丁點動靜也聽不見。
瑾瑜說話雖然變小聲了,但是還是能聽得見的。
他依舊拉着我的手腕領着我在這片廣袤無垠的土地上前進,他腳下的步伐奇怪的很,明明很長一段路。
只是隨便一跨,就跨了很遠。
我看電視上有神仙可以縮地成寸,孫猴子一翻跟斗有十萬八千里,想想看瑾瑜該不會也會這招吧?
一開始附近的鬼魂還很少,跟着他走了一段距離以後。
三三兩兩的都會飄過一些灰色的,充滿好奇有十分敬畏的看着我們的鬼魂。最後,他居然把我拉到了一條大街上。
這條街我認識,這是特娘我不小心走進的人肉麪館外面的街道。
猶如鬼市一般的恐怖,到處都飄着鬼火兒。
天空是鉛灰色的,無數的鬼魂在長街上飄蕩着,穿着也是有古代有現代。只是每一個手裡都提着一盞燈籠,臉上全都是木訥呆滯的表情。
一看就是地魂離體的,失去大部分記憶和靈智的普通鬼魂。
等待他們的命運,大概就是過奈何橋,喝孟婆湯重新投胎轉世了。
可是有一點很奇怪,明明街上鬼魂無數,多的讓人頭皮發麻。我和瑾瑜走上去之後,那些魂魄寧可撞到一起,摔得鼻青臉腫的,也要和我跟瑾瑜保持距離。
以我們爲圓心,向外輻射半米的位置,是一隻鬼魂都沒有。
好像是本能的避開了我們,瑾瑜根本沒太大反應,拉着我就到了一間古怪的棺材鋪門前。那棺材鋪普通的平房,在長街的邊上彷彿孤島一般的存在。
棺材鋪門口懸着六盞紅燈籠,在灰白色的陰間世界裡,顯得獨樹一幟。
店裡面有着各種各樣的棺材,什麼石棺,木棺,竹棺材,玉石棺材,水晶棺材……什麼樣的都有,土洋結合應有盡有。
門前站着倆紙糊的的童男童女,小臉圓乎乎的,臉上用紅色的筆畫了不少胭脂。膚白如雪,眉眼之間帶着嬌憨。
遠遠看着看着,真是栩栩如生。
走進一看,才發現這倆紙人的衣服褲子都是畫上去的,顏色極其鮮豔。穿紅戴綠的,衣服上頭繪畫的紋飾也很講究,是金線描繪了一些的花圖案。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應該是屍香魔芋。
那層層疊疊璀璨奪目的花瓣,大概是世間我所見過的最美麗的花。只可惜這樣的花朵纔開就會凋零,一般在午夜和早晨開放。
只是棺材店裡沒有老闆,甚至連個夥計都沒有。
也不知道瑾瑜帶我來這裡幹嘛,他站在門口盯着棺材鋪門上的牌匾看了一眼,“屍叔記棺材鋪。”
看名兒還頗爲的有意思,這店還是位屍叔級別的鬼物開的。
忽然,我面前童男紙人的手動了一下,還衝瑾瑜眨了眨眼睛,似乎說了一句瑾瑜少爺什麼什麼的。
我聽不清楚,只覺得它製作的嘴脣碰撞的樣子,讓人看的又說不出的詭異。
一旁的瑾瑜隨手就將我耳朵上的棉花摘下來,這個紙人說的話,我立刻就聽進了耳朵裡,“好久沒見你了,有沒有帶好吃的或者好玩的給我。”
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見到紙人開口說話了,只是這一隻紙人說話。
即顯得稚嫩,有十分陰險。
給人的感覺就像漫畫書裡,邪惡的至陰之童。
我嚇了一大跳,身子猛然一顫。
瑾瑜拉着的我手緊了緊,似乎要我心安,居然是綻開了面如表情的容顏,對着那童男溫繾的一笑,“阿嘎似乎長高了許多,猜猜我帶了什麼給你?”
說完,還揉了揉那個叫阿嘎的童男紙人的頭頂。
瑾瑜很少主動對人這麼溫柔,除非有什麼特殊的目的,否則他一貫都會隱藏自己的情緒。在他淡若清風的面容上,很少有多餘的表情。
“我……我聞到水煮雞蛋的味道了,好香……瑾瑜少爺,你肯定是帶雞蛋來給我吃,你對阿嘎真好。”叫阿嘎的童子似乎極爲崇拜瑾瑜,紙做的雙手合十,十分虔誠的樣子。
又飄起了身子,在瑾瑜耳邊耳語,“快給我,別讓阿嘣那個臭丫頭聽見了,又來跟我搶了。”\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