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三一早,舒昱又是第一個起牀洗漱,昨天夜裡翻來覆去,總覺得月玄門控制了官府,殺奔自己而來,心裡不踏實,就想着早點去登上大船,前往西部。
衆人吃完早飯,天色剛矇矇亮,車隊一行就出發了。只是本來就人手緊缺的車隊,已經沒法再驅使十輛大車。
侉子哥早有決斷,就把那收殮着齊元的屍體的大車,花了些錢,寄託在義莊裡。等接完貨回來,匯合了送貨的兄弟,再送齊元回家。就這麼的一行十一個人裡,舒昱不能駕車,侯椹和趙光兩人驅使一輛大車,算是勉強趕着九輛大車,繼續出發了。
自早晨發車,舒昱又再度靠在大車上練起了內家拳經,昨晚遇襲,舒昱癲狂之下,四輪拳法就打死羅二,自己心裡也沒底,到底煉成沒有,只能繼續閉目打坐。
給舒昱駕車的一直是郝燕來,一個面色無華的二十六歲青年,聽說到現在還是個窮光棍,就是因爲給不起女方父母要的八十八兩彩禮錢,婚事也一連拖了兩年,一直也沒有辦法能結婚。下個月他再湊不齊彩禮錢,心愛的女子就要被逼嫁了別人,所以這幾年來臉上一直沒有什麼笑容,整天哭喪着臉。
可自從昨晚遇襲舒昱給下一千兩銀子後,郝燕來就一直很開心,常年不笑的臉上,突然爬滿了笑容,傻呵呵的笑。
早上從出發就開始盤算自己能得多少,這下總該能湊齊結婚錢之類的了,傻笑不斷。以至於驅趕的馬車越走越慢,本來一直是第四輛大車的他們一路晃晃悠悠的就掉到了末尾,只比侯椹、趙光兩個傷員稍微快上一點點。
頭前開路的周變自然沒有發現,仍舊保持速度往呈縣方向行駛。可後面的壓陣的侉子就有些不滿意了,剛想罵一罵郝燕來。
可轉念一想,也許是郝燕來車上的舒昱吩咐的行駛慢點,也就忍了下來。想到反正都是大路,又是一條道走到黑的官道,只是慢了一點,也算不得事情,大不了等下停下休整的時候單獨問問郝燕來就是了。
呈縣,與澤縣、邱縣同屬明沂府治下,氣候雖然相同。但地貌卻各有各的特點,澤縣多是平原地帶,耕種歷史悠久,邱縣,玉水河流經此地,水系發達,港口衆多。
而這呈縣,境內卻有好些山頭,號稱明沂府下“山縣”,全府一多半的山頭都在呈縣,因此就連官道也多有沿着山路修出來的。這樣的地形地貌,馬拉貨車隊自然不可能走多快,甚至走的頗爲坎坷。好在今日的車把頭開路開的不錯,時常就有提醒傳來,後面的車隊也行駛的較爲順利。
走了兩個時辰有餘,眼看就已經過了午時了,車隊也進入呈縣半天了。頭前的周變率先叫停了馬匹,停在官道旁小山頭腳下。吩咐衆人停車補給,原先這活都是侉子乾的,可如今車隊人員受傷,侉子哥也必須親自趕車。
正好侉子也有意鍛鍊鍛鍊這個學徒,就讓周變客串了車把頭,在頭前開路,一路上侉子把周變的表現和反應看在眼裡,心道:“再有半年周變也可以出師了,可比當年出師前的自己要優秀的多。”於是也不反對,反而處處配合周變,這不立即就開始停車餵馬,自己補給起來。
一同停下來的郝燕來,也沒顧上舒昱自顧餵了馬,吃起了大餅,跟着郝燕來車後的侯椹趙光,兩人合力停下馬匹,吃了點東西坐下,趙光左手,被人齊肘砍斷,昨晚包紮止血後,算是穩住了傷勢,結果早上這麼一陣顛簸,傷口又開始有淤血散出,染紅了包紮的白布。
侉子聞到血腥味,走了過來,看到趙光有開始流血,無奈喊道:“周變快去拿藥,趙光這血有點難止。”直到這時停穩車輛的衆人,才注意到趙光的傷勢,紛紛圍攏過來,除了還在練功沒有醒來的舒昱。
周變取來了白色瓷瓶,侉子哥細緻的上了藥,重新用乾淨的白布裹了起來,期間衆人圍着吃點東西,都有點擔心趙光能不能撐的住。
就在這時,“嘭”的一聲,一輛貨車被撞翻在地,車後露出一個碩大的豬頭,黑色的鬃毛,配上足有三十釐米長的獠牙,就這麼惡狠狠的看着衆人,露出的黃色牙齒間,撲簌簌地往下掉着口水。
侉子一聽聲音,立即坐起看向翻車的地方,看見竟是一隻體長近三米的巨型野豬,當即嚇的有些發愣,一旁的周變,嘴裡唸叨着:“巨牙豬?這裡怎麼會有巨牙豬?這不是在巨林洲纔有的嘛?怎麼會在呈縣出現?”一連串的問題自然沒有人顧得上回答。
“不好,翻的是我的車,舒老弟還在上面。”焦急的聲音傳來,衆人慌忙去看時,正是那郝燕來喊出。而此時的郝燕來,已經顧不上野豬,徑直去翻了的大車旁尋找舒昱,怕舒昱被壓在大車下丟了性命。
哪曾想郝燕來剛要搬動車尾,就惹惱了那疑似巨牙豬的碩大野豬,大大的鼻孔裡,噴出兩道粗壯的白氣,前面的兩隻蹄子刨了刨地面,就加速向郝燕來衝撞而去。
“燕來,小心身後。”侉子哥急忙喊道,匆忙間拿了趙光車上的刀,就要上前去救郝燕來。
郝燕來一聽提醒,立馬轉身,定眼一看野豬已經衝到了面前。來不及做出反應,眼看就要被頂翻在地,就在這時廂式貨車的車廂裡伸出一隻手,揪住郝燕來,就往後拉。
可憐的郝燕來被這突然來的一波力氣,拉的直往後退,倒伏的大車還成了絆子,徑直倒在一旁。此時野豬也已衝到,郝燕來以貨車爲界,暫時躲了開來。
野豬沒了目標就衝着那原本就因翻車而受驚的馬匹撞去。只聽噗呲一聲,野豬兩個長長的獠牙就穿進了馬的腹部,直把驚馬頂倒在地。就連翻覆的貨車也被帶動被拖行了好幾米。這巨大獠牙的野豬,又用力往前拱了十幾次穿腹的馬,見馬匹徹底死了,前蹄搭住馬身,就這麼用嘴啃起了死馬。
“黑麪長獠,體長一丈,重約千斤,只吃死肉,這真是巨牙豬啊。”一旁的周變喃喃說道。甩了一下頭後,又接着說:“兄弟們拿兵器,趁着這大傢伙貪吃死馬,先給它來上幾刀。”
衆人欣然領命,各自取了兵器,準備一股腦的圍毆上去。可早早抄起朴刀的侉子,已經墊步擰腰,腳下發力,三兩下踩在倒翻在地的貨車上。高高躍起雙手持刀,就往巨牙豬的豬頭上砍去,只聽“鏘”的一聲,那朴刀砍在豬頭上,竟沒有砍進去一絲一毫。
侉子哥心驚,趁着巨牙豬沒有反應過來,飛速衝進了人羣裡。衆人這才發現剛剛侉子哥砍實的那一刀,不過在巨牙豬脖子上砍出了一個幾釐米長的小口子,隱隱滲出點血跡。可這樣的傷口對於這巨牙豬而言,無疑是讓蚊子叮了一口。
巨牙豬感覺有人打擾到了自己進食,同時覺得腦後一陣發懵,當即甩開了死馬,看了衆人一眼,前蹄有開始刨地。
侉子看見巨牙豬的動作,立馬說道:“大家小心,這畜生又要撞過來了,小心躲避。”說時遲那時快,巨牙豬就嗷嗷叫的衝了過來,衆人得了侉子哥提醒,早早避開巨牙豬的衝撞方向,巨牙豬收勢不及一頭撞到一棵碗口粗細的樺樹。
趁着一丈長的巨牙豬還沒轉過方向,衆人一擁而上,對着巨牙豬的屁股、背部就是一陣猛砍。等到巨牙豬,轉過了方向又一鬨而散,雖然每次砍上去除了咣咣作響,實在沒見到什麼結果。
反倒是惹的巨牙豬吼叫連連,越發變狂的想要撞死衆人,但是衆兄弟又不傻,大家分散站位。野豬撞向哪個方向,就有數人提醒及時轉向,早早避開衝擊範圍。而巨牙豬如此大的身型,反倒成了累贅,無法及時停住腳步,也無法靈活轉向。畢竟一丈長的體型,近千斤的體重,實在難以做到靈活二字。
衆人與巨牙豬纏鬥了小半時辰,這片空地就像被犁翻過一樣。再看衆人也是個個都有些氣喘吁吁,郝燕來甚至還叫巨牙豬頂了屁股,大腿上也被巨牙戳中,流血不止。
反觀巨牙豬除了有些氣喘,身上密密麻麻都是小刀口,最長的不過幾釐米,最深的也就指甲蓋深淺,實在算不得什麼要緊的。
這畜生眼看佔不到便宜,也想撤退。可是一聽侉子哥說,這麼個大傢伙,少說也值一百兩銀子,哪裡肯放走巨牙豬,就又鬥到一起。
只是形式發生了變化,侉子哥和周變一左一右站在巨牙豬身旁兩側,兩人像打鐵一樣,左一刀右一刀,巨牙豬吃痛,剛想頂左邊的侉子,就被右邊的周變一刀砍下,想要追周變,又被侉子砍,一時間不上不下,不左不右,身上又添新傷。
圍攻巨牙豬的侉子周變又武藝精湛,身手敏捷,巨牙豬一時間左突不得,右頂不中,反而白費力氣,衆人一路圍捕巨牙豬離着車隊已經十米開外了。
就在這時旁邊的車隊裡傳來一陣大笑,“哈哈,大功告成。”郝燕來原本在一旁掠陣,大腿上也被簡單包紮,算是靠車隊最近,因此率先聽到這一聲莫名的叫聲,又見舒昱從翻覆的大車廂裡鑽了出來。看到舒昱從車廂裡鑽出來,也就知道剛剛是舒昱救了自己,忙說道:“多謝舒老弟施救,不然我怕是被這畜生給頂死了,嘶...”說這話又倒吸一口涼氣,實在是大腿上傷口又疼了起來。
舒昱扶着郝燕來,看了看場上形勢,衆兄弟都持刀在一旁掠陣,深怕巨牙豬衝開圍捕逃跑。周變和侉子一左一右,穿花蝴蝶般進攻巨牙豬,每一刀砍實,都會叫巨牙豬哼叫一番,卻又拿二人無可奈何,直急得巨牙豬就地亂轉,找不見出路。
猛然瞧見郝燕來的方向,記得這是被自己剛剛頂中的“廢人”,就慌忙不顧身上砍來的刀,奔着就要逃命,侉子一看這巨牙豬要跑,忙喊道:“燕來,擋一下。”
郝燕來一看巨牙豬向自己奔來,慌忙就要拿起拄地支撐的腰刀,卻被舒昱搶過腰刀,迎着巨牙豬衝了上去。腳下踩實高高躍起,避開巨牙豬直線衝撞,雙手持刀一刀就砍中了脖頸,刀身深深砍實,陷了進去。
侉子哥道:“舒老弟好本事,不要走了這野豬,我來幫你。”就和周變又要圍過來,衆人也調整陣型,繼續在外圍圍住巨牙豬,警防這畜生撞破包圍圈。要是給它鑽進林子,跑進山裡,在場可能沒一個有它鑽的快了。
巨牙豬叫疼,也顧不得繼續衝,就地甩起了頭和脖子,想把刀從自己身上甩開,舒昱用力拔出腰刀,說道:“好畜生,皮肉這麼厚實。”看向舒昱手裡的腰刀才發現刀身捲刃,還有豁口,無奈只能棄了腰刀說:“好好好,畜生,就讓你來試試我剛剛練成的內家拳經。”
巨牙豬見舒昱拔了身上的刀,一時間血流不止,又慌不擇路向着舒昱頂去,以期撞開缺口,逃入山林。這下可正好隨了舒昱的願,運起體內稀薄的那麼一絲內力,按照內家拳經上說的灌注雙拳,腳下使梯雲身法,忽左忽右,圍着這巨牙豬,就用上了一字衝拳,拳拳上肉。又加上巨牙豬亂躥,可謂渾身上下都被舒昱錘了一遍。
原本想幫忙的侉子哥和周變看着圍着巨牙豬上下翻騰,連貫出拳的舒昱,一時間卻有些幫不上的感覺。畢竟自己不清楚舒昱從哪個角度出拳,要是一刀砍下去,砍中巨牙豬還好,要是砍到舒昱,那就麻煩大了。就這麼的兩個突然無聊起來的人,拄着刀,靠在一塊開始聊天。
“師父,這巨牙豬可不是這呈縣能有的啊?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啊。難道有人私自養巨牙豬,還投放山林?”
“不可能,這巨牙豬乃是巨林洲的特有物種,巨林洲遠在南部邊陲,怎麼會有人跑到我們這裡私養巨牙豬,我看八成是有跑巨林洲的車隊,私自販賣巨牙豬幼崽。然後路上遇劫跑了一點幼崽,這纔在呈縣山林裡出現了巨牙豬,只是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巨牙豬也在這裡生長。”
“那師父你說,這巨牙豬能賣個好價錢嗎?畢竟在我們明沂府這巨牙豬可不常見,要不我們留個活口吧,活的肯定更值錢。”
“我說周變你小子什麼時候也這麼多花花腸子了啊,還留個活口,賣高價。你小子光棍一條,家裡又沒有父母,要那麼多錢幹嘛?”
周變嘿嘿笑道:“師父啊,我好歹也二十歲了,也要娶妻生子的啊。這沒錢哪能行,我可不要像燕來一樣,攢個老婆本也要好些年,攢到老婆都差點沒了。”說完兩人同情的看了看靠在那裡的郝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