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鬍子正在宿舍裡打包,準備搬家。
我們幾個雖然還沒有畢業,但基本上算是“就業”了吧。
所以,我們準備從大學男生宿舍搬出去,搬到休謨大宅對面的一棟破舊的老式公寓樓裡。
那棟樓是敬愛的方校長送給我們幾個的畢業禮物,已經劃到901所的院子裡了。
畢竟我們給方老爺子搞來不少贊助和捐款。
與此相對的,老先生恨不得趕緊擺脫掉我們幾個總是惹麻煩的冤種。
只要我們還呆在學校裡,天知道以後會給怹老人家惹出什麼禍來。
萊塞特照例像個跟屁蟲似的,追着他打下手,熱情滿滿,動力十足。
看到我推門進來,他開心地說:“安哥,我看你氣色不錯,好多了吧?”
我點點頭,笑着對他說:“這次經歷真如黃粱一夢啊。眼一閉,一睜,一天就過來了。
晚上你走早了呀,沒看着煙火。據說當時可是難得一見的場景呢!”
“誰說我沒看見啊,”萊塞特扶了扶眼鏡,露出一臉後怕的表情說,“王哥扛着我,一路跑回所裡,剛說扛上幾把槍衝回去,閃電就落下來。
有好幾道閃電直接劈在鬼樓的避雷針上,房頂都被燒糊了,沒把我給嚇死。”
王巨君補充到:“我還專門出去看了一下,還別說,真又看見之前咱們見過的幻境了。
我還看見我自己了,真是高大威武,帥的一批,哈哈哈。”
“別不要臉了。”我對他說,“跟你說點正經事。”
我把想要請愛麗絲幫忙,製作封印的想法告訴他,並且對他解釋了今天遭遇到的敵人的遙視偷窺。
王巨君認真地點點頭,說到:“這倒是件大事。兵者,詭道也。我現在就寫信。”
說罷,他放下手中的東西,馬上做到桌子,斟酌了一下,寫了一封信。
然後,他把信裝入信封,又居然從抽屜裡取出一朵紅色的乾花,一齊塞進去。
我對於這個粗糙到極致的鬍子男居然如此浪漫感到震驚。
不管怎樣,他用綠色賢者之石的力量,把這封信發給愛麗絲。
我問他:“一般要等多久回信呢?”
“不要等,現在就回來了。”他一邊說,桌面緩緩浮現出一個長方形的紙包,一股熟悉的香氣從紙包中傳來。
愛麗絲小姐不但回了信,順帶還送了一包餅乾回來,餅乾甚至還是溫熱的。
“呀,你的效率倒是高啊?”我好奇地問,“難不成愛麗絲小姐天天在那邊守着你,等你的信麼?怎麼這麼快?”
“我說安子,難怪人們都說你笨呢。”他一臉不屑地說,“你忘了咱們是怎麼去的一百年前,又是用的多久回來的?”
他這麼一說,我恍然大悟。
實際上,愛麗絲那裡的時間流動和我們這裡的時間流動並不同步。
發信和收信只不過是兩個時間點而已,愛麗絲也不會一直守在那裡等信。
只不過就是愛麗絲收到信之後,寫回信,考餅乾,忙碌一通之後,不管在她那裡過了多久,只要她再把信發回到我們發信的這個時間點,不就可以了嘛,幹嘛要等着呢?
“誒,那你是怎麼幫助她定位時間點的呀?”我又好奇地問。
王巨君一捂臉,說到:“我在信上寫了呀,讓她發到某年某月某日某時某分,不就完了嘛?你怎麼那麼笨呀?”
對呀,
被他罵了,我一點也不覺得冤。我怎麼沒想到這麼簡單的方法?
我滿腦子想的都是各種高科技儀表,儀器,巨大的設備……
最後,我還有一個問題。
不知道會不會很蠢,實在已經沒信心了,我怯生生地問:“你能用綠色賢者之石發信,那愛麗絲小姐是用什麼力量回信的呢?”
王巨君用生無可戀的口氣,無奈地說:“她當然沒法‘回信’啦,我是請綠色賢者之石把信取回來的。
嚴格地說,是綠色賢者之石能夠攜帶着信,穿越回過去,然後再把回信帶回來。
就像一個郵遞員一樣。”
原來答案這麼簡單。
我滿腦子還以爲愛麗絲小姐也覺醒了什麼穿越時空的偉大力量,然後,這二人來一場轟轟烈烈的穿越時空的雙向奔赴,像牛郎織女一樣……
“安子呀,難怪別人都說你。你這個人,喜歡瞎琢磨,喜歡腦補。”王巨君說話一向是直來直去的,他批評我說到:“
你這個人,想事情忒多。我看你吧,很多時候,不要總是琢磨,少下結論,多觀察,放輕自己。
什麼時候你不瞎琢磨了,答案什麼時候就自然而然地擺在你面前了。
恐怕這就是所謂的‘無心生大用’吧。”
我點點頭,知道他不是第一個這麼說的人了。這點一定是我的毛病,需要注意改進。
“王哥,你也別這麼說安哥。安哥這個人愛琢磨,是有主意的。”萊塞特替我說了句好話。
“他琢磨事情是瞎琢磨,不着調。真正說到深思熟慮,那還得是小鷹。”王鬍子說到。
我也認可,霍鷹更敏銳,遇事也更冷靜,更成熟,計謀也多,比我有思想。
我覺得吧,在這一羣人,我真的是最笨的一個人。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優點和長處,只有我,徒徒持有兩塊寶石,卻少有作爲。
真的需要認真修煉了。
打開愛麗絲“快遞”過來的紙包,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包剛烤出來的餅乾。
把餅乾放到一邊,下面壓着一封信,和一個小盒子。
愛麗絲在回信中說,要啓動房頂龕中雕刻的全視之眼,需要舉行一個魔法祭祀儀式。
龕中並不僅是篆刻了一個全視之眼的形狀,實際上,龕內用水泥封住了一顆魔法石。
魔法祭祀儀式每年都要舉行一次,作用是激活、或者點亮那顆魔法石。
我們當年所處的時代,已經很久沒有舉行這個儀式了,所以魔法石自然也就失效了。
王巨君問我:“安子,你有沒有看過,那裡面是不是封印了一顆賢者之石?”
我搖搖頭說:“不知道,從來也沒注意過。如果是的話,應該會很顯眼的,因爲賢者之石在高維度視野中,會發出很明亮的光。”
不管是什麼魔法石了,總之按照愛麗絲的做法,應該就管用。
打開她寄來的小盒子,裡面有一份清單,一張圖,以及一堆亂七八糟的小東西:被塗了顏料的羽毛啦,小動物的骨骼啦,小礦石啦……
總之看起來像一堆不起眼的垃圾。
她在清單中解釋道,她把比較麻煩的東西都做好準備了。
剩下的,還需要我們自己找到用來畫魔法陣的粉筆,磨碎的銀粉,葡萄酒和一些導電用的鐵絲。
一聽到導電,我就有點怵頭,別再搞個大雷出來了。
愛麗絲接着在信中寫到,需要找一個雷雨天,引來天雷……
我一臉黑線地看着王巨君。
他沒理我,接着讀。愛麗絲寫到,其實,她估計用高壓電也可以。
因爲,她仔細閱讀了父親的原稿,又跟休謨先生探討了一次。
她和休謨先生都認爲,所謂魔法儀式背後的原理,可能與地球本身的磁場、以太場或者空間帷幕密度有關係。
具體關係是怎樣的,他們也不清楚。
但如同飛機的原理一樣,雖然人類並不理解空氣動力學,但設計出來的飛機可以穩穩地飛上天空;
他們的儀式雖然古怪,每個人都不明白背後的原理是什麼,但確實管用。
按照她信中的指示,我們準備好了所需的東西,並跟吳若峰說明了情況。
吳若峰對這件事很重視,他正焦慮於無法像上級領導交代,到底爲什麼遭到襲擊,以及遭到什麼人都襲擊。
如果確實如我所說,襲擊來自薔薇十字會以及巫慄廣,而且對方可以使用遙視的話,很多事情倒是能說通了。
“可是,我不理解一件事。”霍鷹問到,“如果說巫慄廣又拉上薔薇十字會,一起襲擊了咱們的話,當時在地下城裡,巫慄廣爲什麼要攻擊雅克和里奧的車隊呢?
而且,從當時的情形看,巫慄廣絕對是下了死手的,一個不留,全部抹殺。這是爲什麼呢?”
“會不會是滅口呢?既然考察行動失敗了,乾脆把不重要的知情人都幹掉?”吳若峰問到。
霍鷹搖了搖頭,說:“我覺得不像。要想滅口的話,在蟻巢的時候,直接用螞蟻上,不是容易得多麼?
何苦半路截殺呢?我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先不管這些了。”吳若峰下了結論,“還是先按照小安的想法,把保護屏障設立起來再說。”
於是,當天晚上,大家都圍在休謨大宅外面看熱鬧,我和王巨君倆人,從建築外側爬到休謨大宅最高的房頂上。
果然在豎起來的尖角壁龕後側,是一個塊光滑的長方形石壁,石壁上面刻有一個正方形的輪廓。
輪廓裡,還有一圈與這個正方形相切的圓形凹槽。圓形內部,還有一些細小的凹槽;正中心有一個直徑約爲兩釐米的金屬釦子。
按照愛麗絲小姐的指示,我們用粉筆順着輪廓和凹槽,畫出一個複雜的魔法陣,再把提前準備好的古怪的小東西們,插在合適的凹槽中。
我們把細細的鐵絲窩成圓形,套在圓形凹槽中,再在整個法陣上撒上銀粉。
我問王巨君,真的純銀的麼?
“那當然,正經從首飾樓買回來,霍鷹親手磨出來的。”
我不由得咧了咧嘴,這傢伙,成本不小啊。
最後一步,是喝葡萄酒,然後唸誦禱文。
“爲什麼要喝酒?”我問王巨君。
“我也不知道。愛麗絲說了,就按照她說的做唄。”
“你沒看錯嗎?不應該是把酒灑在上面之類的麼?”
“咱這個法陣是豎着的,酒一潑到上面,好不容易按在槽裡的小東西,還有糊在上面的銀粉,不都得洗掉了呀?
另外,你自己看嘛,信上說了,念禱文之前,要喝一大杯葡萄酒。”
“她沒提什麼類型的葡萄酒?”
“沒提,我把我媽愛喝的梅多克的赤霞珠給拿來了。”說着,王巨君從放在房瓦上的揹包裡掏出一瓶提前開好的葡萄酒。
我沒怎麼喝過酒,也不懂品鑑,不知道赤霞珠是個什麼東西。
只要管用就得了唄。
他拔下瓶蓋,對着瓶嘴,咕嘟咕嘟地喝了兩大口,跟喝啤酒似的。
喝完,拿破運動服的袖子擦擦嘴,遞給我說:“你嚐嚐,不錯,酸甜的。”
我看了看瓶嘴,實在不想喝他喝過的,搖搖頭,還是算了吧。
他也不客氣,塞上瓶塞,把瓶子放到房瓦上,開始念愛麗絲用拼音給他注音的禱文。
“啊,嗚哩啊啦,啊呦唔……”
“得了吧,你給我吧,念得啥玩意啊。”我搶過他手裡的信紙,看到愛麗絲寫了一段拉丁文,上面用英文注音大體模擬出這段語句的讀音:
Adversa abigite, lumen donante.
Adspiritus magicae circumdabitur.
作爲一名語言學專業的半吊子畢業生,從英文詞根和我淺薄的一點拉丁語知識猜測,這兩句咒語的意思大概是:
光明遍照,驅離不幸。
靈魂被魔法環繞。
我念了一邊,沒什麼反應,纔想起來,沒喝酒。
王巨君趕緊把那瓶酒遞給我,總算是不忘從自己的褲兜裡摸出一包紙巾,好歹給我擦了擦瓶口。
我只好皺着眉,喝了一口。果然挺好喝,酸甜可口,有一些乾燥的觸感。
地面上支楞起好幾盞射燈,照着我倆。地上的人們都圍着看熱鬧,也不知道好了沒。
霍鷹在底下嚷嚷:“喂,你們二位玩夠了沒有?趕緊的呀,你一瓶,我一瓶,喝得還挺開心!”
喝完酒,我又拿起那張紙條,假模假式地用不知道準不準的注音,重新唸了一邊剛纔的咒語。
“沒什麼效果啊……”王巨君這句話還沒說完,突然看到那個石壁上豎着的魔法陣慢慢地亮了起來。
“哎呦,有效果了,快,電擊!”王巨君叫到。
我也看到,於是果斷地用右手的戒指射出一道電弧,正好擊中釘在石壁上,位於法陣中心的金屬釦子。
突然感覺到一股生命力從體內流出,這種感覺和初到地下城時,用戒指給水壩的石門充能時一模一樣。
哎呀壞了, 這傢伙要是拿我的生命力給它充能,也不知道多少纔夠!
我有點慌了,後悔沒接根電線上來。
好在這感覺很快就消失了。
整個壁龕後側的石壁在一瞬間亮了一下,然後又恢復正常了。
房前圍觀的人也看到,大宅正面的壁龕中雕刻的那隻全視之眼,亮了一下,又恢復常態了。
剛纔嵌入石壁上的各種小東西,噼裡啪啦地掉了下來。
王巨君趕忙把這些不知道起什麼作用的小玩意都歸攏好,和愛麗絲留下的信一起,裝回到小盒子裡。
下來以後,王巨君把這整套東西交給吳若峰。
“你保管就好了,幹嘛交給我呢?”吳若峰推讓道。
“哎呀,您是領導嘛。”王巨君說到,“再說了,早晚有一天我要回去迎娶愛麗絲的。
萬一哪年我離開這裡,你們又需要搞儀式,別回頭找不到東西,不知道方法,就麻煩了。”
吳若峰點點頭,說到:“小王,你想得倒長遠。
我是支持你追逐愛情的,可是你可不許拋棄下我們,自己逃走享福哈。
你要不在了,我們少了一員大將!”
“吳所長,您別聽他扯淡。”霍鷹插話說,“他就是嫌麻煩,懶得管而已。還找個藉口,唱個高調,你這人,哎呦呦……”
王巨君臉一紅,不接他的話了,扭過頭來問我:“安子,管用了麼?”
這麼乍一問我,我也說不上來,只好回答說:“待會晚上回去睡覺的時候,我試試看,估計管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