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落雷改變了大氣環境，從上午開始一直下雨。
翻滾的烏雲報復一般填滿天空，低低地壓下來，潮溼的空氣讓人喘不過氣。
這種天氣，本不應該出現在春天。
當然，落雷這種事，原本也不應該發生的。
想起休謨先生的教誨：地球原本是一個有機生命體。如果你對她做了什麼違反生命規律的動作，她會生病的。
我猜想，落雷讓地球生病了。
哪兒也去不了，只好在現在被稱爲901所的這棟地上2層半、地下11層的建築裡四處溜達。
好在這棟樓裡面有趣的東西是非常多的。
路過1樓的保安室，看到辦公室套間的門開着，龍焱坐在裡屋，正在擦拭一柄冒着藍白色熒光的大刀。
這柄大刀太帥氣了，刀頭的寬度接近一般的電腦鍵盤，刀刃的長度超過成年人的手臂，雙手握柄用纖維材料纏成，上面鑲嵌了一塊淡藍色透亮的賢者之石。
這塊淺色的賢者之石應該來自我們從地下城裡取出的那一箱寶石。
我不由得走進屋裡，與龍焱打招呼：“龍教官，這柄大刀太帥氣了。”
“那是當然，”他回答說，“你還記得咱們在地下城裡遇到一個剖腹的薔薇十字會的僱傭兵麼？他的那柄武士刀被我撿回來。”
“是呀，可是，那不應該是一柄武士刀麼？怎麼變成一柄中華大刀了？”
“哈哈，這就是喬小姐的傑作了。”龍焱笑着說到，“喬安娜這個丫頭，現在可真是了不起了。
按照我軍的優良傳統，所謂一切繳獲要交公嘛，我就把那柄武士刀上交了。
吳所長問我，要不要把那把刀留下使用，畢竟時常會碰到遭遇戰，隨身帶着方便一點。
我其實不太會用武士刀。那柄刀鋼口雖然出色，但太輕了，又長又軟，用不熟練。
我自從軍之初就學過破鋒八刀，還在全軍比武大賽上得過金牌。
我是喜歡用刀的，只不過猶豫來，猶豫去，還是算了。總不能爲了一把新得來的兵器，重新去練一套把式吧。
更何況，在歷史上，打刀和刺刀在破鋒八刀面前如同猴戲，還是大刀厲害。
原本我想，回來以後，不妨找個高水平的鍛造企業，真去打造一把大刀來用。
沒想到喬小姐主動跑過來說，她想要試試，藍色賢者之石能不能用在冷兵器上。
她讓我握着武士刀和賢者之石，想象自己想要的刀型，她也握住賢者之石，幫我用意念重鑄這柄刀。
你看，這下居然就成了！我們成功把一柄武士刀重鑄成爲一柄中華大刀，而且還鑲嵌了賢者之石。
可見，這些外星人的科技真的是創造力無窮啊，太神奇了。”
聽了他的講述，我也感到很驚奇。
他把刀遞給我，笑着說：“你握握試試，神奇的是，我感覺這柄刀現在居然比原來的武士刀重得多。
我們根本就沒有額外再加材料，這傢伙就實現了質量的變化，太神奇了。”
雙手接過刀，站姿不穩的我一摘歪，好傢伙，這柄大刀相當重啊，這怎麼揮舞得動啊！
“沒問題的，只要你熟練掌握技巧。”龍焱說到，“破鋒八刀之所以能在實戰中取得那麼多精彩的戰果，不僅僅只是武術技巧，背後還有非常深刻的科學原理。
喬小姐給我講解過，我雖然不太懂，但大概的意思是，
只要一個物體旋轉着，它的質量就被從各個角度分解了……”
“角動量守恆？”
“對，就是這個詞。破鋒八刀特別符合科學原來，所有的動作都是通過轉動身形，帶動大刀旋轉，實現劈砍；
所以刀雖然重，但揮舞起來並不累，而且越轉刀就越輕，就是這個道理。
中華武術博大精深，能夠流傳至今的絕技，無一不是蘊含着非常科學的原理的。
只有傻瓜纔會像砍柴一樣，舉着這麼重的大刀，直挺挺地劈砍。
那樣不但人累，破綻多，甚至連刀刃鬧不好都會崩掉。”
聽他講了這些，我是完全不懂的，頻頻點頭，非常有道理。
這時，他桌上的電話鈴響起，吳若峰請他一起去向上級彙報地下基地的安保設施建設問題。
我於這些是一竅不通的，也不好瞎摻合，只好隨他一起走出保安室。
沒啥事的我，繼續溜達。
我想去看看大萌在幹啥。
聽她說，她最近一直在喬安娜的安排下，幫助霍鷹完善機甲。
喬安娜一直想給霍鷹搞一套類似亞當或巫慄廣那種純納米機甲，可是試了好幾回，都不成功。
眼看時間快要到再次下到地下的時候，現在還沒什麼成果，喬安娜有點着急了。
穿過休謨大宅正中央的門廳，可以來到非常寬敞的正廳。
這個正廳原本被休謨先生用作招待客人的餐廳，我們一羣人曾經在華美的西洋長桌上，與休謨一家，以及其他一些賓朋吃過好幾回飯。
據愛麗絲說，她原本想在這個大廳中開舞會，奈何直到我們離開的時候，都沒能幫她恢復自由行動的狀態。
她一直處於非常不穩定的現實中，包裹着她的小環境的現實流體化程度遠高於我們所處的現實，這就導致她做任何動作，都非常困難，像在粘稠的液體中一樣舉步維艱。
沒辦法，她只好一直坐在輪椅上；我們雖然理解了她的狀況，可是到目前爲止，還沒有什麼辦法解救她。
據王鬍子說，通過不斷與他的綠色賢者之石對話，他也許能找到一種方法，讓愛麗絲所處的現實穩定下來，只不過以他目前的能力還做不到。
我希望他能成功，畢竟愛麗絲是他的真愛：
試想一下，如果你能親手塑造你的愛人，把你的愛人所處的現實穩定在你最喜愛的狀態，那簡直是太完美、太美好的事情了。
後來，我們曾經在這個正廳當中擺滿設備，畫下一個大魔法陣，實現了時光穿越。
穿越回來的時候，這裡被拉里·約翰遜僱傭的槍手炸的一塌糊塗。
直到最近，鬼樓被重新裝修，修繕一新。喬安娜把這間大廳改造成一個展廳。
平時，大廳兩側都被很多帷幕遮上。
這些帷幕後面都是一些拿來忽悠各方面領導、各個合作企業之類的參觀者的花裡胡哨的展櫃。
參觀的人來的時候，帷幕就被拉開，就可以讓來者鑑賞到一些他們這輩子從沒想象過的怪模怪樣的東西：
從倒塌的吉布森實驗大樓裡撿來的外星小動物標本、從地下城敲下來的刻有圓圈文字的磚塊、從被馬克·吉布森的現實流體化大炮搞得扭曲不堪的大壩上扒下來的水泥蘑菇……
除了這些展品，還有一些簡單的小實驗，像是從被紅色賢者之石照射過的能量蘑菇上萃取能量——這個把戲是喬安娜最喜歡，每個見證實驗的外人都被嚇得半死，包括她老爸，著名的數學家和投資家喬冬青。
另外，還設立了一個專門的武器展櫃，裡面放着各種型號的場導槍和極性水炸彈的模型。
喬安娜甚至還喪心病狂地設計了一款威力巨大的、炮管長達50米、可以發射萊布尼茨單子的場導炮。
據她說，這門大炮的威力足夠摧毀月亮。
當然，這個所謂的“原型機”還只是個模型。
知道真相的人並不多：這個玩具原本是霍鷹爲了哄這個傲氣的女朋友開心，咬牙切齒地下定決心拆了好幾個心愛的高達手辦之後攢出來的。
但所有來參觀的領導、軍方高層、科學家以及各路企業家都對這門“超級武器”讚不絕口，認爲這將會成爲人類保衛行星主權的關鍵武器。
其實我們這些人才清楚，在仙女星人族覆蓋全宇宙的伊洛因網絡，以及阿修羅族點滿生物技能科技樹的實力面前，我們真的只不過是穿着衣服的猴子。
這門大炮就算做出來，也不過就是黑猩猩在向人類炫耀他們的發明而已。
你能想象這樣一個場景麼：
有一天，突然有一隻住在原始森林裡的黑猩猩跑到大街上，手上揮舞着一把用樹枝爲柄，石材爲刃，用獸皮筋捆綁的石斧，衝着人類吼道：“
你們看，我手裡握着的，是我們猩猩種族的科學家已經研究出的超級武器。
從這一天起，猩猩一族就要站起來啦！“
你是會覺得這隻手持石斧的猩猩非常可怕、準備跟它籤和平條約呢？
還是會覺得它又可愛又可笑，很想把它綁到馬戲團去做演出呢？
實際情況恐怕是，這個倒黴的傢伙鬧不好會被科學家抓起來，關到實驗室裡解剖開大腦，研究一下，這孫子到底是怎麼搞出這柄石斧的吧。
只有深刻知曉外星人實力的我們，才深刻知曉人類的弱小。
但世間事皆無絕對，直覺告訴我，說不定人類是有翻身機會的，仙女星人族或阿修羅族，恐怕也不是那麼不可戰勝的。
至於爲什麼會有這種直覺，我也不知道。
正廳雖然重新裝潢，但格局未變。二樓突出的那個圓形的露臺依然在，只不過現在這個位置被安裝了一臺電梯。
圓形透明的電梯艙體正好與二樓原本的圓形露臺格局匹配，這就使得整體風格保持一致，視覺效果簡潔而華麗。
其實樓的側面還各安裝了一個電梯，只不過現在施工還在繼續，挖掘和建設工程都在緊鑼密鼓地推進中，我沒必要去擠那兩臺貨梯。
畢竟這個鬼樓對於今天的我來說，真的就像是自己的家一樣，溫暖、熟悉、自在。
目前正廳沒有人，空蕩蕩的，一點聲音也沒有。
正廳對面，是四扇對開的大玻璃窗。
春雨不停歇，嘩嘩地擊打着玻璃窗，流淌下的水滴描畫出一種朦朧的美感。
電梯悄無聲息地停在1層，發出“叮”的一聲。
聽到這聲清脆的提示音，就像腦子被敲開一樣，一個念頭突然涌出來。
我覺得有人正在看我！
我並沒有小瞧這個突然竄出來的念頭。
畢竟我自己就曾經多次以神遊的狀態進行過偵查和潛行。
難道有敵人正在偷窺？
沒去坐電梯，我乾脆就倚靠着電梯側面弧形的玻璃幕牆坐在地上，閉上眼睛。
放鬆身體，堅信自己能做到。
我能感覺到，左手手腕護盾手錶上的藍色賢者之石，和右手中指上、被運動護指遮住的戒指上的紅色賢者之石都在躍躍欲試地悸動着。
他們二者在鼓勵我，攛掇我，挑唆我：“去吧，出來呀，去大鬧一場吧！”
我就好像被兩個損友推着，意識從肉體中拓展出來，擴散出來，瀰漫到虛空中，再收攏成我自己的形狀。
出來的一瞬間，赫然看到，彷彿有一雙眼睛，正懸浮在正廳的空中，就在高大華美的水晶吊燈下方。
只是一雙眼睛而已，並沒不像我，擁有完整的身體形態。
“什麼人！”我無聲地大喝到。
那雙眼睛露出震驚的眼神，驚恐地看着我。
就在眼睛幾乎要合上的一瞬間，我飛騰起來，衝了上去，一拳打過去，揍在眼睛上。
實實在在的感覺到，我確實打到了什麼。
一瞬間，場景切換，我不知道閃現到了什麼地方。
周圍不再是休謨大宅正廳的環境，而是一個漆黑無比的暗室。
一個人“哎呦”地喊了一聲，看來我揍到的就是他了。
再一瞬間，場景切換回大廳。
眼睛消失不見了。
我不放心，在虛空中上下轉了好幾圈，然後又穿過樓板，衝上二樓。
二樓上面是會議室。
吳若峰、龍焱正在和幾個派頭很大的領導坐在一起開會，其中就有大萌的父親。
我看到會議室的電視幕牆上，正在展示一個武裝強大，堅若磐石的堡壘的藍圖。
這屋沒什麼事，我又上下游走，把所有的房間都檢查一遍。
確認室內沒有異樣之後，我又穿過房頂，飛騰到休謨大宅的上空，觀察周邊的情況。
並沒有再發現偷窺的眼睛，只不過後牆外原本是樹林的地方，慘狀讓我驚心不已。
飛在二三十米的高度，儘管雨水不停落下，也干擾不到我的視野。
驚恐地看到，整片樹林被毀的區域從中心呈圓形向外放射。
最中心大概有直徑五十米左右的區域，地面已經被炸得變得黢黑，只有稀稀拉拉的幾根樹樁還堅強地矗立着，其他的樹木完全消失了。
更遠一點的，大概直徑幾百米的範圍內，樹木都呈現逆向遠離爆炸中心的倒伏。
其中很多樹木的枝葉也被燒燬，只剩下一半的枝椏。
從神遊的視角，可以看到生命的靈光。
那些被受到嚴重損傷的樹木，可以看出，雖然現實中的枝葉已經消失，但樹木的生命靈光依然呈現出樹冠的形狀。
而中心區域則什麼靈光都沒有了，只剩下焦黑一團。
樹林最外側區域，從圍牆到很遠的高速公路的外側，都被亮着彩燈的警戒線圍住。
一隊身穿迷彩服的工兵，正在冒雨施工， 搭設腳手架和圍欄，用彩鋼板把整個區域圍起來，以免被人圍觀。
我這一通由着性子撒野的雷擊，真給不少人添了不少麻煩，內心中十分抱歉。
不過，話說回來了，薔薇十字會的那幫人才是真可惡，大螞蟻真是往死裡搞啊。
據說除了我以外，一個重傷員都沒有，全是戰死的。
當晚，龍焱原本帶了整整一個排的戰士，結果被螞蟻咬死十多個。
到現在爲止，也不知道薔薇十字會這幫人是怎麼找到我們、又是從怎麼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地摸到我們家門口，直接偷家的。
恐怕那雙遙視的眼睛，是個關鍵。
薔薇十字會作爲深耕千年的組織，絕不會連遙視這類小把戲都不掌握的。
今天我們面對的鬥爭，不再是傳統上有前線、有後方的鬥爭了。
今天的鬥爭，是你中有我、犬牙交錯、跨越時空、超越想象的鬥爭。
回到休謨大宅的房頂，我突然看到，房頂壁龕中，那隻雕刻於三角形浮雕中的獨眼，被雨水洗刷得格外乾淨。
猛然間想到，那隻獨眼曾經阻擋了我的神遊狀態，甚至連雷格巴老爹這樣的神明都無法穿過。
對呀，如果能夠激活這隻眼睛，一定能夠在超空間範圍形成干擾，遙視之類的把戲就完全可以被阻擋了。
想到這裡，我奮力飛回身體。
我要去找王巨君，讓他給愛麗絲寫一封信，趕緊問一問，休謨先生用的是什麼魔法，怎麼做到讓那隻全視之眼射出阻擋我和雷格巴老爹的光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