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屋外月光如水,屋內燈火似霞。
“酒爺爺,這是什麼東東啊?”自酒翁一拿出這個以紅玉爲底座,上插一根白色棱柱的物什後,零就繞着看個不停。只見酒翁把手放在上面摸了一下,那根白色棱柱便通體光亮了起來。
“你家沒有嗎?”酒翁見零有此一問,不由露出一副“每個人都知道啊”的表情。
“沒有啊!”零的表情則是“爲什麼每個人都知道啊”。
“這是謐夜。”酒翁見其疑惑,指着桌上的“謐夜”解釋道:“謐夜分爲上下兩部分,上面是夜明柱,是產於水族月氏一族的一種玉石,白天能吸收並存儲陽光,晚*調整後的光芒釋放出來;下面這是軟金香,是金族產的一種軟玉,如果四周溫度較高的話可以揮發出一種淡淡的馨香,聞之會讓人非常的平靜,所以也叫‘軟靜¥香’。”
“恩!”零不禁狠狠地嗅了一下,“真香!”
“這個是璇璣宮出售的。他們將兩者用法陣聯繫起來,將夜明柱的明亮光度和軟金香的揮發速度控制在一個理想的範圍中。使夜明柱發光時產生的溫度剛好能夠讓軟金香發出來的香味既不濃郁也不寡淡。其他時間則不會發光揮香,只有輸入元氣才能啓動,是一種很平常的家居用品。”酒翁也輕輕嗅了嗅,在夜晚聞到軟金香的氣味總會讓人心頭充滿了靜謐。
“這麼好的東西我家咋沒有呢?”零不解道。
“可能他們原本沒有準備讓你踏入異人界吧。”酒翁撫了撫鬍鬚,心中想到卻是另外一個原因。
“璇璣宮好強哦,我以前聽大哥說的還以爲他們只做木具呢!”零不由想起自己剛剛成功改裝的渡渡鳥,酒翁非常之滿意,還騎着飛了好一會兒。
“璇璣宮的木具的精妙可以說是世所罕見的,不過他們在幾千年來根據那一卷奇門遁甲和自己的研究經驗總結出了的各種各樣的法陣,而且總能製造出能夠發揮這個法陣功效的物什,在進一步改造完善後製成各種非常實用的產品並賣到千家萬戶。”酒翁不禁有些感慨,“這個在璇璣宮上一代宮主的時候達到了巔峰,當時可以說是一個輝煌接一個輝煌。而這一代則只顧得牟利,不思進取,璇璣宮早已不復昔日的輝煌嘍!”
“哦……”零見璇璣宮的疑惑解決了便繼續發揚自己不懂就要問的好習慣,“那月氏一族呢?大哥曾經說他們是擅長封印的一族是嗎?”
“你大哥有沒有和你說那個故事?”
“故事?什麼故事?”
“三皇子和月氏一族的故事。”
“沒有!”零已經豎起耳朵,準備好迎接一個美麗動人婉轉淒涼的故事了,自從知道自己是異人後零就對異人界的是擦滿了好奇。只是某個人,或者說某幾個人不願一下子把異人界的描繪的清楚,非要推給學校,說什麼到了紫蘇就什麼都明白了。纔不理他們呢,只要一有機會自己就要大問小問長問短問究天問刨地問。雖然現在大體上了解了,可卻突然發現在瞭解之後更多的是不瞭解,或許真的只有到了紫蘇才能明白。想到這裡零不禁發現自己還不知道爲什麼家裡人都要把自己送到紫蘇去,恩,這個以後再問。
酒翁的目光不由變得悠遠起來,嘆了一口氣,說道:“也罷,反正你早晚都是會知道的,我就給你說說吧。來,搬凳子,外面月色正美,我們去池塘邊一邊賞月一邊說這個故事……畢竟,這是一個屬於月亮的故事。”
“哦耶!”零歡呼雀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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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月色皎潔,清輝如水。
偶然傳來的風吹拂葉梢聲,給人一種空靈之感。
“咦,這是蔓金苔?”零詫異地指着池塘邊青石上那一小片散發着金色光芒的圓球狀植物。
“你也知道這個?”沒想到零竟能認出來,酒翁笑着問了一句。
“以前在《酉陽雜俎》上看到它的介紹。我想想,其色如金,宛若無數只熒火蟲聚在一起,體態有如雞蛋一般。若將它投入水中,則蔓延於水波之上,所發出的光亮閃爍奪目。因此,也有人稱之爲‘夜明苔’!”零不禁在心中把自己的過目不忘的能力狠狠表揚了一下,“要不要我投一顆到池塘裡試試?”
“那可不行,到時候水就不能吃了。”酒翁越看這個小鬼頭和自己的小孫孫越像,“你也看《酉陽雜俎》?”
“恩,大哥和二哥不知道從哪裡找了一大堆各式各樣的書,自己也不看,我沒事的時候就翻翻。一開始還不大懂,後來能看懂的時候也差不多看完了。”想起那一大堆的書,零也不明白自己是怎麼想着去翻開的,實在是閒的蛋疼?
“那你看看那個,認得不?”酒翁回憶起以前教小孫孫認識各種奇花異草的情景,指了指藥圃中那株零白天看到的一葉百影的小樹,此時在月色下又是另外一番景象,朵朵小花浸着月光發出瑩瑩光華,而且在小樹的頂端還結着一個西瓜大小的果實,煞是奇異。
“不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零又不禁爲自己的誠實暗讚了一番。
“這叫影木,萬年結果,果實如瓜,青皮黑子,吃了身體會變輕。白天你是看不到果實的,晚上你又看不到葉子,在《拾遺記》中有記載。我要等它成熟了把它釀成一種傳說中的酒,名字還沒想好。”酒翁像私塾中的先生一樣轉着頭解釋道。
“你說《拾遺記》?”零撓了撓頭,好像想起來的樣子。
“對啊,想起來了?”看不出這小子看過的書到不少。
“沒聽過。”少年很誠實。
“……”。老人很無語。
“這個真的這麼神奇?能夠讓身體變輕?”零不由多看了兩眼,要是自己把它給吃了……
“那是當然,萬年結果,那結出來的還不全是精華?如果拿來釀酒的話……”酒翁不由想起當時把它從那個不知名的山谷移植過來的艱辛,過幾天終於可以一試其味了,心中期待隱隱。
“咦,那個中午我看到時還是綠色的,現在這麼變成紅色的了?”零指着藥圃中那來時見到的野藤般的植物問道。
“哦,那是藤花,早晨爲紫,中午變綠,午後呈黃,暮中漸青,夜晚顯赤。一天五色變化,很具有觀賞性。”酒翁用手彈了彈零的頭,笑罵道:“還說你看過很多書呢,《異苑》裡的藤花都不知道。”
“還是說那個故事吧酒爺爺。”今天本還想賣弄一下的,不曾料到……
“好吧,那我就說了。雖然這不是一個好故事。”酒翁習慣性的嘆了一口氣,將思緒從眼前拉回,再放飛到老遠。
“想必你也知道,除龍族外還有金、木、水、火、土、風六族,這六族中各有一個特殊的宗族,分別是金之護劍一族,木之菌魔一族,水之月氏一族,火之赭猊一族,土之玄武一族和風之射日一族。他們或是有自己的信仰,或是千年的傳承,或是異變,又或是……受了詛咒!”
“詛咒?”零重複了一下。
酒翁突然剎住話頭,笑着探過身來問零道:“喂,小傢伙,你說說什麼樣的女子纔算是美人?”
“美人?”零腦中不禁又出現了那個扎着紅色髮結的女孩兒,喃喃了半天沒有說話。
“所謂美人者,以花爲貌、以鳥爲聲、以月爲神、以柳爲態、以玉爲骨、以冰雪爲膚、以秋水爲姿、以詩詞爲心、以翰墨爲香。”酒翁並沒有注意零的表情,而是自顧自得悠悠然道。
“這要求也太高了吧?”零對比了一下自己記憶中的那個女孩兒,似乎……
“其實這段話就是描寫的月氏一族,受了九尾狐詛咒的月氏一族。”
“受了九尾狐詛咒的月氏一族?”
“恩,月氏一族的女子一個個都是傾城之貌,傲月之姿,其他諸族最美的女子也不抵月氏一族隨意一個女子的百分之一。”
“而且……她們懂事之時便精於詩詞歌賦,刺繡插花,書畫琴棋,煮酒烹茶;成年之後無需任何保養也會永駐青春,即使歲月如刀也無法在在她們臉上雕出一絲魚尾紋,你看到的十七八歲的小女孩兒說不定已是七八十歲的老太婆了。”
“那爲什麼還說她們是受到詛咒的一族呢?”零不解,這些都是一般女子畢生所追求的啊,卻說是被詛咒的一族。
“因爲她們——”酒翁又嘆了一口氣,不再撫摸自己的白鬚,片刻才緩緩說道:“只要洞房,或者說只要和男人那樣之後就會在一個時辰之內生下孩子,然後身體迅速老化,豆蔻年華瞬間直如尋常老嫗般滿臉皺紋,渾身雞皮!”
“啊!?”
“你想想,如果一個女孩子,她擁有了這個世上所有女子都爲之嫉妒的美貌和才華,受到了無數男子的追捧和喜愛。而有那麼一天,她一覺醒來,發現鏡中的自己已是蒼顏白髮,不復昨日的花容青絲,身邊一夜溫存的愛侶也在悄悄間離自己而去……”
“……”零沉默了。
“所以我們都說,月氏一族的女子是天界的仙女被貶到了凡間,她們用自己的美麗來點映塵世的光彩,可是卻不得沾染半點俗世的塵埃……”
“那月氏一族的男子呢?”月氏一族的女子是這樣,難道男子也……
“月氏一族的男子和我們一樣,沒有什麼特殊。不過他們自認爲有保護族內女子的天職。畢竟外族男子如果同月氏一族女子結了婚,洞了房之後很少有人能像婚前一樣對自己妻子寵愛有加,呵護備至的。大多是過不了多久就以各種藉口或是離掉或是拋棄,有的甚至直接出走。所以他們一般都是族內通婚,其他人很難取得他們的信任。月氏一族的女子一生只能生育一次,一次一般是三子以上,所以他們一族至今纔沒有斷絕。”
“……”對於這樣的一族,零不知道除了同情還能表達什麼。
“小子,要是你,你會不會娶月氏一族的女子?”酒翁看着夜空中那一輪快要圓滿的月亮,不知是問零還是在問自己。
“不是要不要娶,而是根本娶不起。”這樣的女子,只能存在於夢中吧。
“呵呵,其實當年有人這麼問我時我也是這麼說的。畢竟是男人,如果娶了個只能看不能碰,卻又那般貌若天仙的如花美眷,豈不是活受罪嗎?不過我知道自己的定力差,所以就發誓不去月氏一族,不看月氏一族的女子。直到那一天……”
“什麼?”零不由興趣大起,看來好像是酒翁的一筆風流賬。
“大概三十幾年前吧,月色一族出了一個一笑傾世的人兒。她的美貌就連月氏一族的女子看到也會自慚形愧。我當時聽別人談論之間的評價直如洛神出水,嫦娥下凡。剛好後來她去了龍族,我一時好奇就那麼遠遠的看了一眼……那一眼,我這一生都……”酒翁遙望那輪明月,似乎又看到當初那個女子回眸一笑的樣子……
“美,美到什麼程度?”零結結巴巴道,等待酒翁給一個驚豔的描述。
“說不出……”酒翁嘆道,隨手揮出一條氣帶,半空繞了兩圈便繞成一節氣棍,蘸了蘸蔓金苔的汁液,當空畫出一幅佳人回眸一笑圖來,緩緩道:“每一個看過她美貌的人無論何時何地都能信手畫出她的模樣來,只是沒有哪兩個人畫的是一樣的……”
“哇……”雖然只是簡單的線條勾勒,零也被這幅在半空中閃閃發光的佳人圖給震感了,又是結結巴巴道:“她,她叫什麼名字?”
“玉。”
“玉……”零小心地讀着這個字,生怕把它給咬碎了,或許只有這樣的名字才能配得上這樣的女子,“那後來呢,她後來怎麼樣了?”
“後來……當時龍族的三個皇子,同時喜歡上了玉……”
“就把她搶了?”零想起以前看的書中經常出現的情節。
“……”酒翁有些稀奇的看着零,“他們三個都是謙謙君子,人中之龍。龍族三兄弟,也就是天、地、人,天爲兄,地爲二弟,人最小。三人約定要憑自己的本事贏得玉的芳心,如果玉選擇了他們中的某一個人,其他二人不得阻撓,兄弟間的情誼也不能斷,而那個人也必須一輩子只守着玉一個人;如果玉喜歡的是其他人,不是他們三兄弟中的任何一個,他們三個也不得干涉。”
“這麼偉大?”零聽得有點癡了,喜歡一個人真的願意爲她做的這種程度嗎?
“恩,天、地、人三兄弟在追求玉的過程中始終遵守着君子之道,兄弟之間相親相愛,從未爲之有過爭吵。而玉對他們三兄弟也是一視同仁,難以取捨,老大的勇武,老二的寬厚,老三的仁愛,三個人都是那麼出色。我想主要是怕選擇了一個而使其他人難過吧。”
“那後來呢?玉姐姐選擇了第四個人?”零猜測道,這三個人是一個都不能選的,那隻能是第四個了。
“沒有……沒有第四個……”酒翁搖了搖頭,“後來,就發生那件事。”
“那件事?”
“玉死了。”
“什麼!死了?怎麼死的?!”
“沒有人知道。據說當時玉正住在三皇子專門爲她建造的宮殿——月宮之中,待他們趕到時玉已倒地絕息,香消玉殞了。宮女侍衛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說在這之前有一個侍衛打扮的人送了一個玉盒過來,也未發現有什麼異常。三兄弟一邊請御醫一邊派人封鎖了宮中所有出口捉拿那個可疑的侍衛,這時又出現了一件蹊蹺事……”
“玉姐姐復活了?”零很適時的接口道。
“不是,待御醫傳到時玉已經無生還之息,但御醫發現玉竟然有了身孕。徵得三位皇子同意後實施了剖腹,救的兩男一女三名嬰兒。”
“玉姐姐是……”
“不是。玉的身體和原來一樣,沒有一絲衰老;而且御醫也檢查,她還是處子之身。”酒翁的聲音中帶着深深的疑惑,看來即使時隔多年他也沒能打開這個心結。
“那後來呢?”零不由擔心起那三個嬰兒。
“後來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三兄弟也因此選擇了不同的路。天帶走了玉的屍體,創立了長生展,欲借研究各族異術之理求得將其復活,世人稱之爲‘天宗’;地接管了光聖教,世人稱之爲‘地主’,人繼承了皇位,世人稱之爲‘人皇’。”
“我說的是那三個孩子。”零提醒道。
“哦,他們三個啊,大的被天宗帶走了,二弟在人皇身邊,三妹被地主封爲光聖教的‘聖女’。”酒翁看着零,那三個孩子現在也應該差不多和這個小鬼一個年紀了。
“他們也分大小?”零疑惑道:“不是一起出生的嗎?”
“月氏一族的傳統,先出來的爲大。”
“爺爺,月氏一族的女人……”零沉默了半晌,感覺自己一下子成熟了起來,“或許纔是真正的女人吧。”
“呵呵,有潛質啊小子。”酒翁暫時散開了心中的陰霾,一個紅糖炒板栗“嘭”的一聲釘在零圓咕啷噹的腦門上,“以後對你的妻子要好一點哦,可別辜負了人家。女人一旦愛上了男人,那個男人便就是她的天了,是她此生唯一的依託。”
“可是你釘我幹嘛啊?”零把頭埋到腿間,用手輕輕揉着上面的包包,不忘委屈道:“我女朋友還沒找到呢!”
“這不是釘,這是爺爺對孫孫疼愛的體現。”酒翁很“厚顏無恥”道,而後一拍腦袋,“哦,釘錯了,應該釘你二哥的。”
“釘完你才說!”零無語了。
酒翁把手放到零正揉着寶寶的手上,一團白氣漸漸在手掌凝聚,然後上下升降了一下,零漸覺疼痛減輕消失,耳邊傳來酒翁的聲音:“你哥沒教過你元氣護體?”
“元氣護體?”零聽都沒聽過。
“恩,簡單說來就是將元氣外放,使之在皮膚上形成一層護體之氣,可以減少本體受到的傷害。”
“沒有……”這麼好的東東大哥二哥竟然都沒說,真是的!零在心中嘀咕道,不如讓眼前的爺爺……
想到這裡隨即一臉諂媚道:“要不爺爺你教我把,我很聰明的,一學就會。”
“急不得,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要慢慢來。”酒翁想了想,說:“可能你哥哥不教你是因爲你之前元氣不均勻吧,所以先放了放。”
“是呀是呀,不過經過爺爺您的回春妙手之後我已健康的像個鋼鏰了啊,現在學肯定沒問題的。”零很顯然忘記了這個“回春妙手”還有一個是自己的二哥,先準備了一臉期待狀,不行的話就放從二哥那學來的升級版的少婦幽怨狀。
“沒事的,到了學校肯定會教的,再說……”酒翁看了看夜空,“現在也差不多快十一點了,正是肝臟排毒的時間,所以最好去睡覺。”
“肝臟排毒?”
“恩,其實人的身體在晚上會進行排毒,晚上9-11點爲淋巴排毒,這時應安靜下來;晚間11-凌晨1點,是肝的排毒,最好是熟睡;凌晨1-3點,是膽的排毒;3-5點,肺排毒;凌晨5-7點,大腸的排毒;凌晨7-9點,小腸需要大量吸收營養,應吃早餐。療病者最好早吃,在6點半前,養生者在7點半前。還有半夜至凌晨4點爲脊椎造血時段,必須熟睡,不宜熬夜。”
“爺爺平時都是九點左右就睡了,今天已經很晚了。雖然你和你哥哥們都還年輕,不過也應該記得別睡太晚,否則以後老了身體還是會不行的。”酒翁諄諄教導道。
“恩,好的,那我去睡覺嘍,感受一下肝臟是怎樣排毒的。”零被這個新鮮的講解給吸引了,一跳而起向屋裡跑去,迫不及待地想立刻酣然入睡。
“你小子,說什麼就是什麼。”酒翁也搖了搖身子站了起來,也不帶上凳子,徑直朝屋內走去。
月色籠罩下,那株影木泫然閃現一道道瑩瑩光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