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竟然是你,你這是爲何?”
姬指月在爾容懷中不說話,出聲的是姬挽月,她不可置信的望着跪在地上的半夏,滿臉詫異驚懼。
“你爲何要這樣做?我們對你不好嗎,還是你有什麼苦衷?”
半夏跪在地上,渾身顫慄,姬挽月一聲聲的問着她,她卻始終不語,姬攬月與謝佑怡也都是一臉的震驚,爾容墨色的眼睛中有着些許詫異,轉而冷冷的望着她。
元恆在一旁大笑,“爲何?因爲她是我孿生妹妹!”
姬指月在爾容中一僵,爾容望着半夏的神色中閃過一絲惑之意,重複道:“妹妹?”
衆人也都是一臉十分惑神色,不解的在元恆與半夏兩人之間遊走。
元恆今月剛及弱冠之齡,半夏雖說自己是孤兒,不知幾歲,看上去卻是隻有十六七歲的模樣,兩人又怎麼會是孿生兄妹。
“想不明白是不是?”
元恆站起身來,扶着劍顫巍巍的上幾步,陰柔的臉龐上滿是恨意,他眯起眼睛,冷冷道:“若不是親身經歷過,沒有人會知道那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痛苦。我元家被滿門滅族之後,只有我娘帶着身孕逃了出來,那時姬安兮和皇帝還到處派人在找我孃的下落。我娘害怕被人找到,便用刀子毀了她的臉,吃下火燒的碳木毀了她的聲音,然後裝成一個乞丐婆在江南一帶流浪,她懷着孩子,吃的卻是草根與樹皮,偶爾纔會有好心人施捨給它一頓剩飯吃。她流浪了數個月,臨盆的時候身邊一個幫手也沒有自在野外的草地上痛了整整兩個日夜,連臍帶都是自己用嘴咬斷的,只有個路過的婦人給了她一口飯吃。我娘在懷孕的時候吃了太多苦妹生下來便只有半口氣,若不是我娘咬破手指將自己的血餵給她喝是連這半口氣也吊不下來。所幸的是父親的舊部找到了我們,我娘那時候已是一點力氣也沒有,妹妹也是奄奄一吸,再遲一刻便是三個人都活不下來。”
他頓了頓。轉頭看着半長地鳳眸中有些淡淡地暖意流溢。
“妹妹全無知覺。連手腳都未長全。如個尚在腹中地孩子一般。父親一個擅長奇術地部下千辛萬苦配了一種奇特地藥水。將妹妹在藥水中養了足足四年之久。她才慢慢地睜開眼。才能像一個尋常地孩子一樣生長娘卻在她睜開眼地那一日便過世了。你們誰能想地出來我們吃過多少苦。自從我一睜開眼開始。便有人不斷地在耳邊重複着滅門之恨。有個說不出話來滿臉刀痕地娘。有個命懸一線日日靠着藥水維持生命地妹妹天除了學習各種奇術之外便是聽人將父親地舊事。從小我便恨。恨父親爲何只使因爲盡了自己地職責卻枉送了性命。恨姬安兮與皇帝恨你們所有人。所以便想着。遲早有一日要將我們受過地苦千萬倍地還回到你們身上。”
元恆眸中冷意凜然。他揮袖。在嘯冷風中斜眼睥睨。揚頭望着衆人。
山頂上一陣沉默。唯有呼嘯地大風來回穿梭着。夕陽已有一半墜下了山崖。緋紅色地天空染上了一層淺淡地墨色。天色已是開始暗下來了。
姬指月聽完元恆地話。自爾容懷裡探出頭來。低頭望着半夏。沉默了半晌才輕聲道:“半夏。從那一年在西湖邊上遇到你開始。你便知道我是誰。開始算計着我了嗎?”
衆人都看着半夏不語。良久地沉默。半夏才低着頭輕聲道:“是。在我裝成小乞兒之前。洛叔叔帶着我在西湖旁邊地樹上指着你們讓我看。告訴我說這便是殺死父親地人。他說若不是因爲父親被殺死。我也應該是一個和你一樣金尊玉貴地千金小姐。有吃不完地美食穿不完地漂亮裙子。還有一樣疼愛我地爹孃。
我從小便知道自己的身世,卻從來沒有像那一刻一樣那麼恨,因爲我看到你們站在衆人中央,光芒萬丈,你穿着的裙子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樣子,你的神情也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歡樂。那時候我就想着,若不是因爲父親枉死,也許我會比你更加快樂,可是我長那麼大,從來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快樂,於是我恨上了你,便聽洛叔叔的話裝成小乞兒讓你們帶我回去。”
姬指月沉默着,姬挽月卻抽着冷氣跺腳,道:“你與我們在一起那麼多年,指月從來不當我們是下人,我們與清秋慕冬四個人好的就像是親姐妹一樣,竟也不足以讓你稍微有些放棄報仇的想法?”
半夏搖搖頭,繼續道:“你們待我越好,我越會記起自己的身世,原本我該是一個被衆人服侍的千金小姐,卻爲何要去服侍別人。我不是你,我沒辦法做到放棄自己的身份甘願做一個侍女,所以我恨。我叫半夏,你可知半夏本是一味毒藥,又名蠍子草,足以毒人性命?”
姬挽月愕然,與姬指月無言的相望着。
爾容聽她說完,淡淡道:“這些年你都做過些什麼?”
半夏沉默了片刻,依舊垂着頭,聲音卻有些飄忽起來,似乎是在回憶,她慢慢道:“我只記得入府的第一年,曾在她的牀上放過毒蠍子與毒蜘蛛,在她的茶水裡放過瀉藥。後來有故意將她推倒撞在臺階上,也又將她第二日要交給學堂的作業給扔進湖裡去,還在她的飯菜裡下過許多次毒。”
淡淡的墨蘭香味瀰漫着,爾容低頭看看懷裡的姬指月,姬指月臉上的神色已是十分平和,她靜靜的聽半夏說着,道:“那爲何我沒有被毒死?”
慘淡的輕聲一笑,半夏伸手在臉上拭去什麼,垂着頭道:“那些下過毒的東西都被我給扔了,雖然我恨你,但我也不是一個全無良知的人,我還沒有喪心病狂到不會辨認真心與假意。這些年生活在一起,我知道你們是真心對我好,所以我雖然恨,卻始終下不了狠心真的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