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正榮與呂梁從後院門悄悄地離開了諾拉敏的家。驅車返回大使館的路上,兩人不斷討論緬甸中央政府在泰緬戰爭中的軍事策略以及可能出現的變數,同時也對康寧在東南亞的情報強大獲取能力以及敏銳的洞察力感慨不已。
兩人在院中下車,尚未走上小樓臺階,劉曉東便匆匆走了過來,遞給呂梁一份電報:“老呂,國內通知你立刻趕赴金邊,我們總部的一位深受柬埔寨各界尊敬的老將軍和外交部的幾名老資格官員已經從北京出發了。這個名義上的文化代表團,將會在明天中午乘專機抵達金邊,隨後飛往曼谷,估計相關的幾個駐外機構都已經接到緊急通知了……老段,你這裡也有份加急密電,你得親自到機要室去取,我這邊也接到通知,說這兩天總部有人要來仰光,唉……看來又要忙活了,這鬼天氣,溼漉漉的讓人渾身難受……”
段正榮與呂梁面面相覷,對康寧準確的判斷力驚訝不已。如今看來,這先見之明不單止身處其中的康寧一個人,國內的智囊團還是能運籌帷幄、洞察先機的,尚未等呂梁將康寧的隱晦建議上報,國內決策部門早已做出了準確判斷,並且快速付諸於行動,果然如康寧所認爲的一樣從柬埔寨開始入手,這個突然飛往金邊的高級別“文化代表團”,無疑肩負着消弭東南亞幾個國家之間的戰火的重任。呂梁受命趕赴金邊,無疑就是儘快啓動隱藏在這幾個國家中的情報系統,爲代表團的秘密斡旋提供必要的情報服務。
此時的康寧,正端坐在政府涉外賓館餐廳舒適的高靠椅子上,愜意地用着午餐。
由於距離上桌對面的美國大使戈爾和武官克勞斯上校距離較遠,康寧只是禮貌地點了點頭,略微示意就安心地享用,像是一言不發傾聽英美大使與諾拉敏等主要官員扯淡,可康寧地心思。幾乎全都放在了剛剛收到地緊急情報上面:來自泰國方面的秘密情報顯示。有着“眼鏡蛇”美譽的泰國清邁特種兵團一個連的精銳部隊,已經在雙子山地區發現了緬甸特種部隊的痕跡,另一個由美軍教官擔任顧問的王牌特種連隊,則緊急乘坐飛機趕赴他念他翁山脈東麓的泰國邊陲重鎮班萊嘎泰,顯然是與已經進入雙子山以北地區地一個特種連隊協同作戰,徹底清楚安全隱患。
康寧心情抑鬱,非常擔心拔都團和曹春來特戰大隊的安全。潛伏在茫茫旁博嶺原始森林中的弟兄們已經苦熬了四天四夜。由於泰軍作戰計劃的一再修改,拔都所部襲擊泰軍陸航團直升機部隊地目的並沒有達到,但他們仍舊在敵人的搜索之下不斷變換潛伏地點,巧妙地與對手進行周旋。再加上有曹春來大隊近百名經驗豐富的特戰精英的掩護協助,讓遠離戰場的康寧放心不少。
不過,儘管焦心最前線的將士的安全,但康寧依然相信獲得最新情報通告的陳撲和劉海瀾會迅速制定出最佳的應對方案,很好地進行臨陣指揮,解決面臨地危機。再則說了,自己遠隔千里,對南面戰場的具體情況根本就不熟悉,不管怎麼操心也沒有用。
鄰座地外交部亞洲司司長駱揚看到康寧吃得津津有味,微微一笑。湊近康寧低聲說道:“英國佬又提出讓我們解釋一系列人事任免命令的請求了,說不定我們外交部會在今晚召開新聞發佈會。要是你在現場的話,肯定又是焦點人物了,哈哈……”
“晚上你說幾句不着邊際的話糊弄過去不就行了?我們自己的內政,哪裡需要外人指手畫腳的?說什麼泰緬衝突?根本就是這兩個僞善的文明國家在幕後操縱地,說是赤裸裸地侵略與反侵略戰爭一點兒也不爲過,完全沒必要搭理那些披着記者外衣的密探們地問題,要是由我來做主的話。我肯定會借保護之名。對英美使館所在地加大封鎖的力度,另外再以無法切實保障人生安全爲由。強行勸告歐美兩國記者和僑民暫時離開緬甸的土地,到時候看他們能怎麼樣?”康寧低聲開起了玩笑。
駱揚強忍住笑,低頭說道:“你這個傢伙膽大包天,我相信你是幹得出來的,就像你的第四特區嚴禁沒有獲得批准的外國記者進入採訪一樣強硬。我還記得上次那個偷偷潛入你的地盤拍攝流民安置點的法國美女記者,被你們法院判處拘留三天另罰款一千美元的例子讓這些外國佬抗議連天,很長一段時間都不得消停。不過經此一事,所有人都自覺地收斂了,要想到你們第四特區採訪,就得老老實實按照程序辦,現在也沒見誰敢胡來,哈哈!我們都服你了。”
“別別,你可千萬別誇我了。幫我個忙好嗎,我等會兒悄悄離開之後,你替我向幾位總理道個歉,我得抓緊時間去看望一下生病的欽奈總理,隨後我會乘坐總部的專機回景棟去,那裡還有大量的戰前準備工作需要我去做。此外,我還要飛往北方軍區大本營,與前線的將校們見上一面,其他三個特區的將軍們也將與我同行。我不在仰光的這段時間,你得抓緊將幾個計劃落實好,有什麼消息立刻與我們政府駐首都辦事處聯繫,我們三大股份公司的運行要有妥善的安全保證。還有,你告訴頌彬和貌紳他們幾個,有什麼事情和需要,就與肖先明總裁多聯繫吧。”康寧站起了身子,屈身在駱揚耳邊諄諄叮囑。
駱揚拉住康寧的衣角,疑惑地問道:“諾拉敏將軍他們知道你回去的事情嗎?”
“知道了,我是不想接觸這幾個外國佬,省得他們老是問個不停。還有,在接下來的三個月時間裡,你們外交部和內務部千萬不要爲歐美各國記者提供前往第四特區以及景棟採訪的特批便利,這是戰事發展的需要,好幾批從中國秘密運送過來的援助物資,將會在這一時期大量通過我那裡運進來,特別是大口徑自行防空火炮那樣的大傢伙。一露頭就會引發連鎖反應。切記!”康寧再次壓低了聲音。
“明白了,我們會嚴密封鎖那一地區的信息,就算一隻蚊子也不會放進緬東去。你多保重啊,有什麼需要隨時通知我們。”
說罷,駱揚鄭重地點了點頭,然後看着康寧悄然離去的身影消失在了通往衛生間的走廊盡頭。駱揚笑了笑,輕輕地出了口粗氣。他知道從此以後,自己肩上地擔子將會越來越重,獲得晉升地機會也將會越來越多。
傍晚時分,康寧一行人乘坐總參謀部的軍用運輸直升機。順利地抵達了景棟軍用機場,一眼就看到穆臻、梁山和孫昌傑等將校已經滿臉微笑地等候在那裡了。
大家嬉笑幾句,便分頭登上等候在一旁的軍用越野車,剛開出十幾公里就迎來漫天的瓢潑大雨。康寧非常慶幸自己抓緊了時間趕路,否則還不知道飛機會載着自己被迫停在哪個狹小的荒野軍營裡過夜。
“有件事我得告訴你,三旅的新晉參謀長廖榮有問題,建武的反間諜局盯住他秘密調查了兩個月,掌握了不少他和邊境那邊地安全部門接頭的證據,還從監聽電話中獲得了他老婆改換日本在華企業生產商品的包裝,偷逃鉅額關稅的有力證據。”穆臻向身邊地康寧低聲通報。
康寧聽了大吃一驚。抓住穆臻的手急聲問道:“情報準確嗎?會不會搞錯了?”
“準確,我們已經反覆調查。從多種途徑予以了證實,政治部的塗文勝建議交給你來處理,大家一時間也不忍痛下殺手,畢竟廖榮這傢伙在當初逼迫林明賢退位一事上是有功勞的,軍事素質也很不錯,與手下官兵也合得來,在軍中比較有威信。真是可惜了……”穆臻說到這裡。輕輕地嘆了口氣。
康寧難過地搖了搖頭,沉默片刻低聲問道:“他的老婆是不是勐拉榮達進出口公司的總經理?”
穆臻嘆息了一聲。點點頭道:“正是,那女人長得不錯,性格潑辣能說會道,交際手段也挺高明的,我聽說她和你家萌萌的關係非常不錯,今年一季度光納稅就是一千二百多萬人民幣,照理說收益應該很不錯了。這人啊,要是貪起來就完了,建武當初還是通過這婆娘露出的破綻,才注意上廖榮的。”
“那麼弟兄們是什麼意見?”康寧問道。
“目前還只有我們軍委地一班老弟兄知道這件事,建武對外的保密措施非常到位,他說擔心告訴你和陳撲大哥、海瀾之後,會讓他們分心,所以一直死死壓着。仲明、梁山、小傅幾個主張嚴厲懲辦,文勝、少銘、懷先幾個又恨又痛,滿臉不忍之色,顯然是下不了這個手,倒是建武一直沒有表態,我琢磨着也許是建武和這廖榮曾經同屬一個系統,考慮問題也許要更周詳一些。”穆臻地話語變得謹慎起來。
“我說呢,怪不得我總是納悶兒最近與那邊的談判常常顯得非常被動,原來是有對方的釘子啊。”說到這裡,康寧突然露出狡猾的笑容:“姐夫,估計你心裡另有打算了吧?”
穆臻瞪了康寧一眼:“我能有什麼打算?考慮到我們與國內兩個實權部門的合作關係,這件事情讓人左右爲難啊!你想想看,要是輕鬆放過此人,這幫嫉惡如仇最憎恨背叛的弟兄們會怎麼想?可要是真的按照軍規處理了,又怎麼向內地地那幾個老大們解釋?難啊!你不妨問問建武地意見吧。”“先別說建武,我現在只想問你。”康寧收起笑容鄭重地說道。
穆臻苦笑了一下:“你可真會耍無賴……三個旅爲了爭奪開赴西北前線的資格,爭得頭破血流,你不如充分利用一下這個機會,廖榮這傢伙在撣邦高原委身近二十個年頭了,對緬西北地地形與氣候應該非常適應和熟悉,再一個,這傢伙在營團一級的作戰指揮上有一套,用好了是一張王牌。”
康寧咧嘴一笑,向穆臻豎起了大拇指,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後,他便放下了這個問題,問起了早就潛入緬西北的傅玉鳴手下特種分隊的消息:“玉鳴的二十個兄弟有什麼最新的報告?”
“他們中的四個人於昨天送回了兩位掛彩的兄弟,並帶回實皆省與印度軍隊控制區域的詳圖,這幫山魈大隊的傢伙可了不得啊!把印軍三個旅團的營部、武器裝備、彈藥庫、重要據點和行動規律搞得非常詳細,羅星珈部的三個老巢和十幾個控制鄉鎮的情況也一清二楚。這一仗很好打,以有心算無心,弄好了說不一定能把印度阿三和英國佬的數十名軍事顧問俘虜回來。等會兒到了大本營,你自己看看剛剛彙總出來的詳細地圖吧,上面顯示得非常清楚。”穆臻讚賞地又補充了一句:“還是你這個傢伙有先見之明,早早地就把精銳部隊派出去做準備,聽小傅說要不是他嚴令規避一切敵人和友軍,恐怕這二十個山魈大隊的弟兄們早就立下一大堆軍功了。”
康寧呵呵一笑:“還是玉鳴有水平識大局,如果真要是讓那羣如狼似虎的弟兄們放開打,哪有如今的作用大?匹夫之勇是要不得的,否則爲何把他們的名頭叫做戰略局?這戰略層面的功勞,又豈是戰術上的勝利能比得上的?”
“哈哈,不說了,反正我發現弟兄們如今一個比一個狡猾,看來受你這傢伙影響不小。”穆臻愉快地笑道。
康寧嘆了口氣:“要是我真的有這麼大的能耐,廖榮就早和我坦白了,唉……臻哥,我心裡也難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