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第一次見陸雯時腳裸上的疤,韓御眸色一沉,把額間的髮絲挽到耳朵上,於是陸雯的臉就露了出來,察覺到韓御的動作,陸雯不明所以的擡頭,韓御低頭就這樣親了下來,毫無顧忌的吻如同羽毛,輕輕的在額頭上一碰,就退開了。
陸雯愣了幾秒,接着面色如常的將腦袋搭在韓御肩膀上,只是那露出來的耳朵,紅紅的出賣了主人此刻的心情。就連鼻息之間,呼出去,吸進去的,都是這個人的味道。
沉默了好一會,陸雯才悶悶的出聲:“我們出去吧。”
韓御嗯了聲,也沒問去哪。
現在才大年初四,街上有許多拖着行李箱的人,返鄉回家過年的人們在這幾天都陸陸續續的回到了這座城市,開始了一年又一年背井離鄉的奮鬥。陸雯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和韓御一前一後在冰天雪地裡行走着。
沒多久,兩人進了一家超市,從超市裡面出來時,手上都提着不少東西。將韓御將東西放進車裡,見陸雯盯着一個方向看着,也就順着陸雯的方向看了過去。那是家不大的理髮店,門口標誌性的霓虹燈旋轉着,而在那旋轉的霓虹燈前面站着一對母子,只見孩子在門口哭得稀里嘩啦的,而面前的母親像是很生氣似的,指着孩子罵罵咧咧,孩子哭得鼻子紅彤彤的,小小的身子抱住母親的腳,母親則是很不耐煩的將小孩推開,嫌棄小孩的鼻涕蹭到褲子上,再從包裡拿出紙巾擦了起來。
一名少年走了過來,跟母親說了些什麼,只見母親更加生氣的,指着少年人的鼻子罵了幾句,接着,一把將孩子推開,孩子受力不住跌倒在地上,哭得更加兇猛,母親不管不顧的走開,將孩子就這樣丟在一旁,小小的身子見母親走遠,立馬爬起來,跌跌撞撞的跟了上去,期間還摔倒了一次。
“你個倒黴蛋沒事別跟着我!!!你說你能有什麼用,成績沒那該死的李珉宇好,也沒人家那麼會說話,你說我將來怎麼敢指望你爭家產……”
母親由遠至近,從陸雯的身邊走過,罵罵咧咧的話不絕於耳,那小小的身子鍥而不捨的摔倒很多次,但是立馬就爬起來跟了上去……
陸雯的視線依舊盯着理髮店的方向,眼中的重點並不是這對母子。只見剛纔的少年並沒有走遠,而是遠遠的看着那對母子,面無表情,直到後來,母親將孩子抱起,那名少年才露出個笑容,轉身進了那家理髮店。
“在看什麼?”韓御問。
陸雯神情複雜的凝眉,答非所問道:“我想剪頭髮。”
韓御看着不遠處的理髮店,只見玻璃鏡子裡面倒映出剛纔的少年,那少年的年紀不大,大約是15、16歲的樣子,正在拿着一把剪刀熟練的給客人剪着頭髮,韓御沒說什麼,將車鎖上,拉着陸雯朝那家店裡面走去。
推開門,一道機械化的門鈴聲音就響了起來:“歡迎光臨。”緊接着一股化學物品的味道就撲面而來,韓御微微皺眉,轉頭看向身旁的陸雯,只見陸雯面無表情的看着迎上來的人。
店裡不大,卻很整潔,沒有尋常店裡隨處可見的頭髮,物品排放得整整齊齊,面前幾面鏡子上也乾乾淨淨的,幾張簡便的椅子上也朝着同一個方向擺放着。門鈴響起,一名40多歲年紀的男人正給一名穿得花枝招展的女子吹着捲髮,扭頭便開口道:“小朗,客人來了。”
只見剛剪完頭髮的少年嗯了一聲,將客人交到一名大約二十多歲的女子手上,轉身便堆滿笑容朝朝陸雯和韓御招呼開來,前後之間不足一分鐘,足見這三人的默契。
只是少年在看到陸雯的一瞬間,臉上的笑容就僵了一下,隨即很快就恢復了。
“您好!歡迎光臨這邊請,”少年作出個請的姿勢,陸雯隨着少年的引領,坐到了位置上,韓御眼睛在四周掃視了一圈,最後在一張沙發上坐了下來。
“請問是剪頭髮還是做頭髮呢?”少年問。
陸雯盯着鏡子裡面的人看了幾秒,淡淡的說了句:“嗯,剪。”
“您是想剪短呢還是想簡單的修理一下?”
陸雯依舊是看着鏡子裡面的少年,淡淡的說了句:“你看着剪吧。”
如果是往常的理髮師聽到這話,肯定要爲難了,因爲客人的需求根本就沒問出來,於是只能再接再厲的問,可是問得多了,難免會招人煩,可是他卻不一樣。
少年笑容燦爛的說好,接着將陸雯的頭髮梳順,將圍布往陸雯身上一帶,說了句:“剪完再洗可以嗎?”
陸雯目光不曾轉移的點了點頭。
只見少年用髮夾將陸雯的頭髮分成幾份,接着乾淨利落的就拿起剪刀開始剪,下手間沒有一絲猶疑,少年從拿起剪刀的那一刻起,面上的笑容便消失了,變得嚴禁而認真,手不停的在髮絲間穿梭,大約20分鐘後,少年將剪刀往腰間的口袋一放,便笑着說:“好了。”
陸雯的視線從少年的身上移到鏡子裡,看到鏡子裡面的人,愣了。
原本厚重的長髮被剪到脖子處,露出白皙纖細的脖頸,而原本側分的厚劉海也被剪得短短的挽在耳後,露出小巧可愛的耳朵。明明只是剪了個頭發,卻感覺整個人都不一樣了,陸雯晃晃輕鬆許多的腦袋,鏡子裡面的人兒隨着她的動作也晃了晃,頭頂還有幾絲細發隨着晃動俏皮揚起,這動作看起來竟然有那麼一絲,一絲可愛?
短髮的陸雯顯得整個人都瀰漫着一股乾淨、清新的氣息,與之前的形象天差地別。不僅是陸雯呆楞了,就連在看雜誌的韓御聽見少年說好了的那一刻,擡起頭看見陸雯的新發型,眼裡也不由得閃過一絲讚賞。只是,那鏡子裡面的面孔,爲什麼長得越來越像……身體裡的本尊?剛纔擡起頭的那一剎那,韓御差點以爲見到的琅玥,可是仔細一看,卻又不像了。
少年撓撓腦袋,看着鏡子裡面的人說:“還、還喜歡嗎?”
陸雯點點頭,眼光復雜的看着鏡子裡面的少年問:“你叫什麼?”
“林朗。”
是他嗎?陸雯目光復雜。
“你……”
“嗚嗚嗚……”口袋裡的手機響起。
陸雯將手機從口袋裡拿出看了看,眉間不悅的按了掛斷。
“洗一下吧”少年說,然後將陸雯身上的圍布掀開。
良久,等兩個人從理髮店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霧濛濛了,冬季的夜晚總是來臨得很早。
陸雯站在店門口,看了幾眼店裡面的少年,面色沉沉的。
“像你認識的某個人嗎?”韓御問。
陸雯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說道:“像,又不像。只是……”
“…………”韓御。
陸雯輕微的嘆了口氣,“走吧。”
車子便朝着夜色駛去。
…………
進到房間裡的時候,除了陸正林很高興的站起身來迎接,陸雲和紀曉君都坐在位置上沒動。紀曉君臉色臭臭的看着進來的陸雯,接着看到陸雯身邊的韓御時,臉色更加難看了一分,有些嫉妒的情緒一閃而過。陸雲則是神色複雜的看着進來的兩個人,張嘴欲言又止的模樣。
陸正林看着一段時間沒見就變了個人似的陸雯,有些高興又有些唏噓。拉着陸雯坐在自己身邊,將原本是紀曉君的位置給了陸雯,將紀曉君給氣得呀,跟別人欠了她幾百萬似的。
陸雲倒是什麼也沒說的安靜呆着,之前發生的事情,現在想起來她心裡還是膈應得很。說起來陸雲也真有些難堪,原本是一個什麼都不如自己的人,結果卻被什麼都不如你的人給救了,再來就是,你覺得這樣的人根本沒可能會有人要的時候,父親卻告訴她,陸雯找男朋友了,好吧,找男朋友就找男朋友吧,結果上網一查這個男朋友的名字,還是位身價不可估量的某某某!
一像高傲於頂的人,怎麼就被比下去了呢?明明是從小到大都不如自己的人,明明是誰看誰討厭的人,怎麼就有人要了呢?
如果不是發生那件事,陸雲肯定會毫不留情面的嘲笑她,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可是偏偏在她最不想被人知曉的事情上,被她知道了。那兩個小鬼,其實是和某個紈絝之弟留下的孽種,本想着接着孩子能飛上枝頭,來人卻狠狠的打了她一記現實的耳光,告訴她這一切不過是玩玩罷了,可是陸雲卻當了真,於是,那將近三個月的孩子就在雙親不知道的情況下,被她偷偷弄死了。真正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人,不見得只有陸雯一個人吧,現在看起來,陸雯情況還比自己好上不止一點,至少,人家跟着陸雯回來見“家長”這一點,能看出來這絕對不是玩玩而已。
嫉妒嗎?是的,可是比起嫉妒更多的是不堪,光是孩子這一點,就足以讓她在陸雯面前擡不起頭來。她雖刁蠻,可是教養和驕傲,還不至於掩蓋羞恥,女人最重要的是名譽,一個未婚生子的女子,在21世紀已然不少見,可是,在陸雲在心裡仍舊是一道毀滅不了的醜聞,如若某天,陸雯想對付她,將這件事抖出來,那麼恐怕她還沒不及出手,就已經潰不成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