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誰?是死了的自己嗎?如果是自己的話,那麼棺材邊上的男孩又是誰?
男孩將空了的瓶子放至一旁,眼神複雜的盯着裡面的人,火光一下一下在手心跳躍着,男孩笑了笑,溫潤的聲音溢出:“快了,就快了,很快我們就能再見面了,你知道嗎?我等了這一天等了好久,我做的一切,爲的就是這樣一天,爲了這一天,我付出再多都不後悔,所以啊,你一定要醒來知道嗎?”
男孩還在絮絮叨叨的說着,陸雯卻渾然不知他在說些什麼,視線全數被棺木裡面的“人”給吸引了去,那是她啊,那真的是她啊,真的是自己。那火光照耀下的屍體,那瑩白的耳垂下方,那顆紅豔豔的痣,那分明就是她身上的印記。
陸雯思緒混亂的盯着裡面的人,忽的眼睛一睜,滿臉的不置信。
棺木裡面的人一動不動,屍體除了有些膚色蒼白之外,其他看起來和常人無異,就好像,就好像這個人根本沒死一樣!雖然是細微的動作,但是陸雯看得分明,那胸口以細小微弱的動作起伏着,一下一下的,平穩而有節奏!死了還是沒死?這是怎麼回事?
陸雯腦子越發的混亂,腦子裡面閃過一些片段,斷斷續續的,卻怎麼也連接不上,面前的男孩是誰,那瓶子裡面的東西……爲什麼,爲什麼,覺得好香……
男孩不知道陸雯的存在,自顧自的做起了接下來的事。只見他從懷裡掏出把小小的美工刀緩緩推開,刀片在火光的照耀下閃爍着光澤,他抓起屍體的手腕割開,紅色的鮮血爭先恐後的冒出,男孩拿起一旁的瓷瓶放置手腕下方,任紅豔豔的鮮血裝滿瓷瓶後,男孩又從懷裡拿出一個墨綠色的瓶子,從瓶子裡面倒出腥臭的黑綠色粉沫抹到傷口上,詭異的是,傷口接觸到粉末便自動的癒合了,只留一條醜陋的傷疤以及其緩慢的速度癒合。
這種東西陸雯記得,它名爲腥魂草,是一種蟲子的屍體研磨成粉,加上許多的草藥製成的,那蟲是人工飼養的,她甚至記得那蟲子通體漆黑,在狹小的木盒裡面蠕動的模樣,一堆一堆的、密密麻麻……
她還記得,這蟲子曾經在某個午後,被一個小鬼放在一個不大的盒子裡拿給她看,盒子裡密密麻麻蠕動着,除了顏色和蛆蟲不一樣,其他都長一樣的蟲子給噁心了好久,她還記得,那小鬼叫她姐姐……
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從腦中跳出來,從皮膚裡面爬出來了……
眼睛刷的一下睜開,陸雯坐起了身,迫不及待的走出房間,尋找着某個人。
心臟噗通噗通的、急切的像是要跳出身體,那股不安和急切,直到看到樓梯處緩緩走上來的韓御,才慢慢的平復。
韓御聽見聲音擡頭一看,視線在沒穿鞋的腳上停留:“下次記得穿鞋。”
陸雯低頭,看着光着腳的腳丫,愣愣的點了點頭。
“你有事和我說?”
陸雯點點頭,看着韓御一步一步的走至眼前,然後手被眼前的人拉着,回了房間。
“我,我知道自己是誰了。”
“想起來了?”
陸雯點點頭又搖搖頭:“想起了一部份,我經常會夢到一場大火,每次覺得不舒服的時候我就會看到那場大火,我是在那場大火四面死掉的,死的時候是民國時期,18歲…… ”
韓御一愣,民國?亡齡幾十年?
“我生前,叫琅玥,早上,我看到了認識的人,我死後認識的人……”
那個陪自己在黑暗間度過漫長時光的人——虞成雙。
她墳墓旁的……鬼鄰居。
她記起很多,在這三個月的時間裡,那斷斷續續在腦中閃爍的片段,終於被連接了起來,但還有,還有一些極爲重要的東西想不起來,就好像是一副拼圖,你拼好了一部份,卻缺少了至關重要的某一塊,於是,整幅圖都沒法完整的拼湊。
就比如,她既然死了,爲什麼會在陸雯的身上重生?再比如,是誰給了她鎖魂玉,還有虞成雙爲什麼會出現在這?再比如,她生前發生了什麼?琅翼呢?阿麼呢?她的族人們呢?
難道是死了太久的時間,久到很多事情都忘記了嗎?還是說,有人在故意在操縱這一切……
還有韓御,韓御和夢裡的人爲什麼長得一模一樣,爲什麼,爲什麼自己的身上會有——鬼王蠱。那個男孩又是誰?
韓御沉思了會纔將知悉的消息理解通透,只是,除了知曉陸雯的真實身份之外,爲什麼有種未知越來越來多了的感覺?
其實,不論陸雯真實的身份是誰,對韓御來說都無所謂,也許別人會覺得他很瘋狂,實際上,他自己也覺得自己有些瘋狂。在未遇見某些人之前,他一直都是淡淡的,不是因爲不在乎,而是因爲沒有非得到不可的心思,或許是想要的東西太容易到手,又或者是,這些還沒有足夠的吸引力,所以纔會對什麼的都保持着淡然的態度,不討厭也不喜歡的藉以溫和的面具,掩飾着內心的那些無所謂。
當知道自己對陸雯的心思之後,於是就跟隨着自己的心,將這個人綁在了自己身邊,僅僅是因爲,她是他這麼多年以來,唯一一個想得到,也非得到不可的人。至於她是誰,他們能走多久,他都想過,只是,他想了很多種可能,卻唯獨忘了,爲什麼見到第一眼的人就覺得熟悉,原來,很多事情不會隨着時間而消失,只會隨着時間越來越深刻,深刻到,他快忘記了的記憶,統統被翻了出來。
記憶裡8歲那年,是第一次見到那名道人,道人身後跟着一名二十多歲的青年,那名青年便是後來的白松。道人在第一眼看到他時驚奇的咦了一聲,像看到什麼罕見物品似的呢喃着什麼至陽體,偶後,又心血來潮的幫自己算了一卦,可是算出來的卦象,卻有些蹊蹺,一般人的卦象都能看到未來路的大概方向,可是韓御算出來的卦象卻和未來無關,反而……在卦象上顯示出了顯示出了一個人名……
而那人名是——琅玥。
一種不知道是好還是壞的情緒忽然升起,韓御沉下眼臉,眸子裡有一閃而過的東西,隨後,面色恢復如常。
…………
溫馨的時光總是短暫得,很快,和韓御度過的第一個新年在韓奶奶不捨的目光中完結了。今天是大年初四,韓御帶着陸雯回到了兩個人的“家”。
明明是隻在韓家呆了兩三天,回到熟悉的環境裡,陸雯卻有些不適應了。韓家熱鬧的聲音和如今安靜得連掉跟針都能聽見的客廳裡,形成鮮明得對比。
韓御從房間走出來便看到呆坐在沙發上的人,於是走了過去,在陸雯身旁的沙發上坐下。
伸手將陸雯冰冷的手放置掌心揉搓,問:“晚上幾點?”
陸雯楞楞的扭過頭,看着面前人的動作,散漫的視線開始慢慢集中。答非所問的說:“好安靜。”
沒了蕭良媛一天到晚的嘰嘰喳喳,沒了韓奶奶慈祥和藹的笑容,也沒有做得一手好菜的劉姨,更沒有韓家老爺子一天到晚的冷嘲熱諷,忽然的就覺得,這個地方太安靜了,她和韓御本身就不愛說話,所以兩個人不開口,一時間空氣裡滿是尷尬的味道,連帶着一股曖昧的氣息。
韓御眸子沉了沉,溫和的笑容躍上臉頰,“阿姨過幾天就回來了,”接着又問了一次剛纔的問題,“晚上幾點?”
“嗚嗚……嗚……”手機在這時響起。
陸雯看了眼手機上跳躍的名字,遲疑了幾秒……啊,今天是初四,和陸正林約好了的,陸雯忽的想起。
“雯雯?”電話一接通,那頭就傳來陸正林的聲音。
“嗯。”
“今天,不忙吧?”陸正林有些不確定的問。
陸雯晃晃腦袋,偶後又想起那邊的人根本看不到,“不忙,今天會過去的。”
那頭的聲音聽見,心底的雀躍涌上心頭,一反剛纔不確定的語氣開口:“那我們是到外面吃,還是你回家裡面來?對了,韓先生會和你一起的吧?”
陸雯看了一眼面前的人,輕輕的嗯了聲,陸正林又說了一些話,陸雯都用淡淡的語氣回答,陸正林自覺沒趣,但是想着等會就能見到本人了,也就沒計較這麼多,幾分鐘之後電話才掛斷。
陸雯看了看韓御,將額頭抵到韓御的肩上,聲音悶悶的響起:“要去嗎?”
韓御將搓暖和的手放下,說了句:“隨你。”
陸雯想了會說:“還是去吧。”
韓御沒意見的嗯了聲,低頭看向陸雯,從韓御的角度看去,剛好能看到陸雯額頭上的疤痕,只是那疤痕,好像有些不一樣了。
以往猙獰的疤痕好似重新長出新肉一般,色澤淡化了很多,就連鋪蓋的面積也縮小了很多,再也沒有之前那恐怖猙獰的模樣,反而變得粉嫩粉嫩的。想起第一次看到這條疤痕的時候,也是在這沙發上,不同的是,那時候的陸雯是睡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