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機場縱使再難捨難分,也有分開那一刻,等到岑森看着李月白的航班衝上雲霄,他的心卻沉到了谷底,翻出手機裡早晨李月白還在睡覺的時候他偷拍的照片看了一會,才發動車子離開。
李月白抵達隔壁省的省會後,果然沒有買到當天去他們市的車票,只得在車站附近暫住一晚,晚上他吃了飯躺在賓館的牀上跟岑森聊視頻,岑森問他今天有沒有發燒,他說沒有,就是在飛機上睡着了,睡着剛醒的時候嗓子還有點疼,醒得久了就感覺不到疼了,岑森交代他按時吃藥,飲食上要注意,多喝水等一大堆。
聊了一個多小時,岑森催他早點睡,李月白又跟他隔着屏幕麼麼噠一番才關掉視頻,他並沒有多少睡意,何況賓館條件不好,房間隔音很差,外面臨街的汽車聲能聽到,隔壁情侶啪啪啪的聲音也能聽到,他心煩意亂,塞了耳機放起輕音樂,隔絕掉噪音。他躺了一會,仍然睡不着,不由自主就開始籌劃起春節回去出櫃的事情,想了很多辦法,又都被自己給否了,最後也不知道是幾點鐘才睡着的。
李月白怕自己睡過了誤了時間,訂了鬧鐘,鬧鐘剛響沒多久,岑森也打了電話過來叫他起牀,他心想早知道岑森會叫他,他就不定鬧鐘了,morning call什麼的多浪漫。
下午的時候李月白到了他們市裡,他提前到家的堂弟開了吉利過來接他,兩人吃了飯,一起開車回家。
路上岑森給他打電話,李月白道:“已經在回家的路上了。”兩人膩膩歪歪聊了很久,開車的堂弟不時側目,等到兩人終於掛了電話,第一時間問道:“二哥,你交女朋友了?”
李月白本來就存了出櫃的心思,也不瞞他,“你沒聽出來是個男的聲音?”
堂弟撓撓頭,“啊?”
李月白:“男朋友,好了,趕緊看路,開車別走神。”
‘男朋友’三個字堂弟哽了一下之後,顯然就沒太往心裡去了,大概以爲是他哥跟他開玩笑呢,認爲是關係比普通朋友好一點的那種男性朋友。
“哥啊,我聽我娘說明天就要帶你去相親呢。”
李月白也沒多驚訝,“她還沒跟我說呢。”
堂弟:“我談那個女朋友可能得分手了,回頭恐怕也要走你相親的道路了。”
李月白:“怎麼回事?”
堂弟:“她媽死活看不上我,我現在想把她約出來都約不到,她媽在家裡看着,不讓她出門,去哪裡都要跟着。”
李月白感覺很無語,“爲什麼?”
堂弟:“嫌我沒正經工作。”
李月白這個堂弟他是知道的,跟他一樣,獨生子女,書沒讀多少,很早就出門打工了,家裡在農村算是有點錢的,但現在有點錢就缺個女朋友的人很多,所以並沒什麼優勢,“那你就不會找個工作好好幹?”
堂弟抱着方向盤:“再說吧,其實我都不相信愛情了。”
李月白差點沒笑噴,“說什麼呢?你纔多大,都不相信愛情了?”
堂弟:“那你相信嗎?”
李月白:“我當然相信了。”
堂弟顯然不信,“你連戀愛都沒談過,你相信的都是自己幻想出來的,經不起現實的考驗。”
李月白好想說我當然談過戀愛,但現在還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又忍了回去。
快到家的時候,路邊有個賣草莓的,草莓特別大個,李月白讓堂弟停車,下去買了兩箱,賣草莓的阿姨只摘了一筐出來賣,被李月白給包圓了,笑得合不攏嘴。
回到家,車子剛在門口停下,院子裡出來了一大羣人,年邁的爺爺,堂哥堂弟兩個叔叔還有姑姑和表姊妹,他們都在李月白家裡等着他回來。被久違的親情包圍的感覺非常好,熱熱鬧鬧吵吵囔囔,李月白叫了一圈人,大家了一通,他堂哥說晚上都去他家裡吃飯,他先回去準備了,就走了。李月白被一羣人簇擁着進屋,大家吃草莓的吃草莓,玩遊戲的玩遊戲,李媽媽忙着收拾李月白住的屋子,他們常年跑長途,平時也不在家,屋子裡很多東西過完年就收了起來,春節回來才重新拿出來擺上。
爺爺耳朵有點聾了,其實孫子們說的那些話他多半聽不清,聽清得又聽不太懂,不過看着孩子們熱鬧,他覺得很開心,坐在角落裡看着大家,李月白洗了草莓拿給他吃,爺爺說太涼了,不敢吃,怕拉肚子,兩人說話都很大聲,像吵架一樣。
李月白看了一圈,沒見他爸,問道:“媽,我爸呢?”
李媽媽在偏屋裡高聲答道:“去修車了。”
李月白:“車怎麼壞了?”
李媽媽:“好像是火花塞的問題,換一個新的就行了,應該快回來了。”又問李月白的堂弟,“你們回來的路上不堵車吧?”
堂弟站在門口說道:“有一段堵。”
李月白見兩個表妹插着耳機抱着手機不停地點來點去,兩個都在讀大學,一個大一的,一個大三的,湊過去看了一眼他們的手機屏幕,一時想不起這個遊戲的名字,“是送人頭那個嗎?”
小表妹插着耳機笑,“二哥你都不玩遊戲嗎?”
大表妹說:“王者農藥啦,真土。”
李月白兜裡的手機響了一聲,他摸出來看,是岑森發信息問他到家沒有,李月白想了想,把客廳裡的人拍了個全景圖發了過去,後面又打了一堆字,左一是誰,左二是誰。
岑森很快就回過來,“一家子都是高顏值大長腿,就是沒有你,差評。”
李月白把手機塞給閒着的堂弟,“給我拍張照。”
堂弟笑着開玩笑,“二哥你不會真有女朋友了吧?”
李媽媽剛好從房間裡出來,立馬就來了興致,“你談戀愛了?”
李月白心中一動,似笑非笑地“嗯”了一聲,也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李媽媽看他裝模作樣的樣子,又覺得不太可能,拉着他的行李箱往房間裡走去,“你這裡面有沒有要洗的衣服啊?”
小表妹哭笑不得,“二哥你現在還讓我舅媽給你洗衣服啊?那你上班的時候怎麼辦啊?”
李月白從堂弟手裡拿回手機,“上班有洗衣機啊,我沒讓她給我洗啊,媽我箱子裡的衣服都是乾淨的,你放着吧。”他跟着去了臥室,見李媽媽已經打開了他的箱子,從最上面拿出了兩本書,正在認書名,“堂吉訶(ke)德?”
李月白:“那個字念he,我說媽你能別翻我東西嗎?萬一裡面有什麼東西呢?”
李媽媽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你這孩子,裡面能有啥我不能看的?”
李月白無奈地回頭衝小表妹笑,“你看他們完全沒有隱私的概念。”
小表妹表示贊同:“是啊,我媽也這樣。”
恰好李月白的姑姑——大小表妹的媽媽從院子裡進來,“又說我什麼呢?”
小表妹笑,“好話。”
大表妹也笑,“誇您呢。”
堂弟在旁邊撿笑。
姑姑顯然不信,也沒轍。
堂弟說:“二哥你晚上睡我家吧,我們家有網絡。”李月白往年回家都是在堂弟家裡睡,堂兄弟一起打遊戲。
小表妹雀躍道:“我也要去。”
大表妹附和道:“富豪求帶。”
堂弟哈哈哈笑起來,“都去,都去,人多了熱鬧。”
李月白想着去跟堂弟睡就不方便跟岑森視頻了,道:“算了,今年不睡你家了。”
李媽媽也說:“你二哥這幾天都要去相親,睡你們家早晨起不來,我還得每天去叫他,想睡等除夕再睡吧。”
堂弟有點失落,“那行吧。”堂弟小時候跟李月白一起做留守兒童,兩人都跟着爺爺奶奶生活,一牀睡一桌吃了很多年,感情深厚,從小就粘李月白。
堂弟失落的表情被小表妹看見,小表妹笑起來,“爲啥我想到了德國?”
大表妹瞪她,“吐槽君看多了你。”
德國這個梗李月白是懂的,但是堂弟顯然不懂,也沒人告訴他,李月白哈哈笑,“我也看吐槽君。”
小表妹目瞪口呆,“真的假的呀二哥?”
大表妹,“我剛還說你土,你一點都不土啊。”
“不要小看你二哥我的知識儲備。”李月白笑起來,心裡尋思,這兩個表妹會不會都是腐女?小表妹有點像,大表妹剛纔瞪小表妹那個樣子,又有點不太像,如果他們是,先從他們這邊下手不知道會不會輕鬆一點?
堂弟追着問什麼是吐槽君,在哪裡可以看到,沒人告訴他,堂哥打來了電話,說飯菜好了,叫他們過去吃飯,李月白看了看天,天還亮堂堂的,“這麼早就吃飯啊?”
堂弟:“在家都吃飯早,又沒啥事幹。”
姑姑笑着說:“你們幾個孩子去吧,老家們不去了,我們在你們又拘束,我們在你們家吃。”
李媽媽也說:“是啊,春節買了好多菜,反正在哪裡都是吃,你大哥叫,你們就快去吧,別讓人家再催。”
四個人一起往外走,兩個表妹邊走邊玩遊戲,堂弟走在最前面,李月白綴在最後,把剛纔的照片發給岑森後,又發信息說:“我們晚上去大伯家吃飯。”
岑森今天已經苦逼逼地滾來上班了,這會還沒下班,不過不太忙,工作早處理完了,他趴在辦公桌上盯着照片看了一會,回覆說:“你嗓子剛好,別喝酒。”
李月白回覆道:“一年沒見了,酒肯定是要喝的,我少喝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