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老皇帝在永和宮舉辦了宮宴。
與其說是宮宴,倒不如說是“家宴”。
一來,宣王和亓灝因爲身體緣故不能出席晚宴。
二來,宣王最近成了京城的新聞人物,他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老皇帝也沒心情把那些烏煙瘴氣的大臣們請進宮。
所以,這場宴會,也不過是老皇帝、太后和皇后等人爲歡迎陳澤軒和慶祝八皇子歸來的飯局。
人不多,都算是“自家人”。
陳澤軒看着兩年不見的八皇子,覺得他在褪去一層天真無邪後,果真是成長了。
宮裡這個大染缸,確實有着足以讓人改頭換面的魔力。
一番寒暄後,也就是吃吃喝喝,聽聽曲子,看看歌舞。
兩個時辰後,陳澤軒便回了南陽王舊府。
時間已經不早了,然而顧瑾璃卻一直沒睡。
陳澤軒見顧瑾璃房間裡的燈還亮着,便敲了敲門後,走了進去:“笙兒,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睡?”
顧瑾璃正坐在桌子旁邊,一手撐着臉,另一隻手隨意的撥弄着燭芯。
見陳澤軒進來,她放下銀撥子,站起身來:“哥哥,反正我也睡不着,不如等着你回來。”
倒了杯茶,遞給陳澤軒,顧瑾璃又問道:“今晚情況如何?老皇帝有沒有懷疑什麼?”
陳澤軒接過茶杯,坐下後,沉聲道:“上次我進宮給老皇帝請安,他已經試探過我,沒套出什麼話來,今晚也不過是一頓尋常便飯罷了。”
“這就好。”顧瑾璃聽罷,放下心來,“對了,八皇子呢?你見了他,可有什麼想法?”
陳澤軒喝了口茶,緩緩道:“八皇子確實變了不少,不管是氣質上,還是心思,都不能再拿他當孩子看了。”
“那哥哥覺得,咱們什麼時候找八皇子攤牌比較好?”顧瑾璃直直的看着陳澤軒,嘆氣道:“我回京至今已經一個月了,什麼事情都沒做好,還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哥哥,夜長夢多,我們不能再拖下去了。”
陳澤軒放下茶杯,知道顧瑾璃心裡着急,安慰道:“八皇子的事情交給我,畢竟,我的身份,進出皇宮容易。”
頓了頓,他將回來路上糾結了了一道的想法猶豫着吐露出來:“笙兒,如果哥哥說讓你現在離開亓國,你願意嗎?”
“離開?”顧瑾璃一怔,小臉滿是不解之色。
“你現在已經恢復了容貌和身份,繼續待在京城很危險。”陳澤軒望着顧瑾璃的眼神晦暗不明,幽幽道:“國恨家仇,我不想讓你再揹負下去。”
“離開這裡,隨便去哪裡都好,過你想要的生活。”
“哥哥?”陳澤軒的話,顧瑾璃不是第一次聽到。
在許久之前,陳澤軒也提過,讓她遠離上一代的陳年舊恨。
復仇一事,交給他和黑衣人即可。
她知道,他擔心她,爲了她好,不願她過得太辛苦。
可要讓他承擔,他又何嘗不辛苦,她又怎可能不心疼他?
“哥哥,過去那兩年最難的時候我都堅持過來了,往後還有什麼不敢面對的?”拉着陳澤軒的手,顧瑾璃輕聲道:“你要我離開,卻把自己置身於水深火熱之中,你覺得我會安心嗎?”
“快活的日子,誰都想過。”
“我也一樣,想讓哥哥不再整日受仇恨的折磨。”
“既然哥哥爲了我都可以忍辱負重多年,我爲什麼不能爲了哥哥待在京中呢?”
“笙兒,你我不一樣。我是男子,自然應當承受這……”陳澤軒搖頭,話卻被顧瑾璃給打斷了。
“哥哥,國恨家仇面前,不分男女。”顧瑾璃握着陳澤軒的手用力幾分,認真又執拗道:“你我身上流着鳳國皇室的血,我是父皇的公主,也該全力擔負起肩上的重擔。”
“如果哥哥擔心我的身份會被暴露的話,那我可以繼續戴着面具示人。”
“身份不重要,相貌如何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必須要與哥哥同進退。”
見陳澤軒神色略有鬆動,顧瑾璃扯了扯脣,臉上總算是有了幾分笑意:“等我們殺了亓灝和老皇帝,把這亓國顛覆了,我們再一起去遊山玩水。”
“笙兒,你當真不離開?”陳澤軒不死心,還是忍不住的又問了一遍。
凌楚在寧王府代替林笙身份的事情,是陳澤軒自作主張,他並未知會黑衣人。
一來,黑衣人被逍遙子給纏住,根本沒功夫管這京中的事情。
二來,陳澤軒存在着私心。
如果黑衣人知道了亓灝識破了顧瑾璃的身份,那依着他的性子,必定會在暴怒之下重懲顧瑾璃的。
讓凌楚假扮顧瑾璃,不僅是爲了讓顧瑾璃脫身,另一方面也是爲了將來在黑衣人發怒的時候,少讓顧瑾璃受苦。
雖然,這對凌楚來說也很是殘忍。
可在陳澤軒眼裡,凌晨不過是一個下人,誰也沒有顧瑾璃重要。
顧瑾璃搖頭,語氣堅決道:“不離開。”
陳澤軒將手從顧瑾璃手中抽出,因爲怕自己越來越捨不得鬆開。
移開眸子,他緩緩道:“那麼,你可想好以誰的身份待在我身邊?”
“齊蕭的身份,如何?”顧瑾璃能明白陳澤軒的心思,猜到了他不願讓黑衣人知道近日她在寧王府發生的事情,因此心領神會道。
“師父是知道齊蕭現在人在南陽的,所以你扮作他恐怕是不妥。”陳澤軒搖頭,斟酌片刻,不贊同道。
顧瑾璃皺了皺眉,“那……”
陳澤軒是世子,不管是老皇帝,還是亓灝,必定會在各個角落裡安插了眼線,緊緊盯着陳澤軒的一舉一動。
如果冷不丁的身邊多了一個人,必定會引起旁人懷疑的。
除了侍衛,婢女,顧瑾璃一時半會還真想不到用什麼樣子的身份可以正大光明的站在他身邊了。
無奈的揉了揉眉心,顧瑾璃隨口道:“要不然,我裝作平民女子,昏在地上,被哥哥撿回家吧?”
“或者,學那鄉下的孤苦女子,賣身葬父?”
她只是胡說一通,沒想到陳澤軒竟點了點頭,笑道:“我覺得可以一試。”
“呃?”顧瑾璃看着陳澤軒的眼神很是意外,哭笑不得:“哥哥,我說着玩的,你別當真。”
“我沒有跟你開玩笑,我是覺得真的可以。”陳澤軒收起笑意,淡淡道:“街上人來人往,有那麼多雙眼睛盯着,纔不會被人懷疑。”
“至於你是昏了,還是要賣身葬父,自己決定吧。”
顧瑾璃只覺得陳澤軒未免太過縱容自己了,她古怪的盯着陳澤軒片刻,小聲道:“話本里大多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女爲了報恩,以身相許什麼的。”
“我若只是暈倒,要纏着哥哥的話,恐怕是沒什麼說服力的。”
“所以,你是決定要賣身葬父,以身相許了?”陳澤軒的心跳猛地不受控制的加快了節奏,不自覺的攥緊了手指。
他之所以心頭髮生波動,自然不是“賣身葬父”這四個字。
以身相許,聽起來多麼美好的字眼。
喉嚨無意識的滾動了幾下,他竟不知道自己爲何緊張了起來。
察覺到陳澤軒的神色有點說不出來的不對勁,顧瑾璃無所謂的聳聳肩:“哥哥說過,朝中也有我們的人。”
“我扮作大臣家的女兒也容易,只是這樣便容易坐實了哥哥與朝臣勾結的罪名。”
“哥哥不反對我當衆死纏爛打要報恩的話,我賣身葬父當然沒意見。”
陳澤軒眸光微動,半晌才勾起脣角,語氣帶着一絲淺淺的寵溺:“好。”
扮作孤女,老皇帝就是查,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
畢竟,顧瑾璃是個憑空冒出來的人,臉換了,無人再能辨識出來。
“時候不早了,哥哥快回去歇着吧。”大概是得到了陳澤軒的同意,顧瑾璃的心情大好,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也帶着笑意閃閃的星星。
陳澤軒站起身,溫和道:“你也早些睡。”
“好。”將陳澤軒送出門,顧瑾璃便爬上了牀。
這一夜,她不再想亓灝,不再想黑衣人,也不再去想這些年的恩恩怨怨。
她睡的很踏實,很安穩。
三日後,京中又發生了一件讓人吃驚不已,可又振奮人心的事情。
那就是,初三的一大清早,有一個一身縞素的女子跪在南陽王舊府的門口。
她跪了很久,口口聲聲說是要找軒世子報恩的,任是守門侍衛趕也趕不走。
當然,報恩也就罷了,該女子竟還敢大言不慚的說要以身相許。
這來往路過的百姓們最是喜歡看熱鬧,於是沒一會便都圍了起來。
人羣中有愛慕軒世子的女子見顧瑾璃長跪不起,說出來的話也尖酸刻薄:“哼,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真是毫無自知之明!”
她這話一落,瞬間引起了其他女子的附和。
“可不是嘛,咱們世子那般謫仙一樣的人,要說也只有天上的仙女才能配得上他!”
“嘖嘖,瞧瞧她,左臉上竟還有一塊噁心的胎記呢,醜八怪!”
“醜八怪,你還是趕緊走人吧,別一會嚇到了世子!”
“我要是長這麼醜,哪裡還敢出門嚇人,一定會羞愧的一頭撞死!”
……
大家同仇敵愾,你一言,我一語的,將顧瑾璃損得遍體鱗傷,體無完膚。
好在顧瑾璃只是做做樣子而已,而且她是故意易容成這模樣,所以根本不會將旁人的話往心裡去。
任憑那些女人們嘰嘰喳喳的將她罵的再厲害,她也不痛不癢。
不過,表面上,她還得做出一副哭哭啼啼的姿態來。
擡起頭,顧瑾璃抹了一把眼淚,順勢把垂下來的頭髮撥開,將那粉紅色的胎記更明顯的暴露在了衆人的視線裡。
咬着脣,她對着推搡着自己的侍衛,哽咽道:“如果不是軒世子,我爹爹就不能入土爲安。”
“不管是做牛做馬,還是爲奴爲婢,小女子一定要報答世子。”
“砰砰”,她用力磕着頭,哀求道:“侍衛大哥,求求你通融一下吧,讓我進去見一下世子。”
起初,在人少的時候,她對守門侍衛說的要以身相許。
而吸引了衆人過來後,她要是再敢這麼說,可能一人一口唾沫,真能把她給淹了。
衆怒難犯,因此她便委婉含蓄了一些。
“不行,王府重地,不是你這等……”守門侍衛將手中的長槍作勢往顧瑾璃面前揮了一下,打算把她給嚇唬走。
“世子,世子!”眼睛一亮,顧瑾璃“噌”的一下子爬了起來,用力推開擋在身前的守門侍衛,扯着嗓子大喊道:“世子請留步!”
陳澤軒剛準備下大門口的臺階,聽到了動靜,他冷冷的掃了一眼看過來的人羣,不悅道:“何人在這裡鬧事?”
守門侍衛並不知這只是顧瑾璃和陳澤軒的一場戲,因此很是盡職盡責道:“回軒世子,這名女子剛纔一直吵鬧着說要見您。”
“說世子您是她的恩人,她必須要……要以身相許才行!”
不得不說,守門侍衛還是耿直的很,竟一語中的,無意間又給顧瑾璃拉了一大把仇恨。
果不其然,一陣陣冷嘲熱諷再次席捲而來。
“世子,是您出錢幫翠翠安葬了爹爹的,翠翠無以回報,求世子讓翠翠留在您身邊伺候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顧瑾璃撲倒在地上,雙手緊緊抱着陳澤軒的大腿不鬆手。
陳澤軒的身子一顫,面色僵硬,薄脣緊抿,似乎正處在憤怒爆發的邊緣。
“是你?”一旁的雷子認出了顧瑾璃,手指着她,“大膽,還不快放開世子!”
他雖然低聲的呵斥,可竟意外的沒上前一掌拍飛她。
雷子的態度,能初步證實顧瑾璃說的確有其事。
“世子,翠翠五歲喪母,爹爹又沒了,求求世子賞世子一口飯吃吧!”顧瑾璃的哭聲更大,不依不饒道:“翠翠會洗衣做飯,也會刺繡女工,不會吃白食的!”
她這一裝可憐,博同情,徹底引發了女人們的不滿。
“真不要臉,竟敢對咱們軒世子如此無禮!”
“她敢用那髒手去抱咱們清清白白的世子,太可惡了!”
“哎,玷污了我的軒世子,得把她的手剁下來才解恨!”
……
一個個嫉妒的恨不得衝上去把顧瑾璃給踹開,可陳澤軒這個當事人都沒發話,誰敢越俎代庖?
再說了,軒世子有潔癖,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賤女人竟敢抱着軒世子的腿不撒手,軒世子一定會將她剁碎了喂狗的!
“鬆手。”果然,陳澤軒沒讓衆人失望,眯着的眼睛像是兩把匕首,讓人看了不寒而慄。
顧瑾璃縮了縮脖子,一副被陳澤軒嚇到的神色。
手如同被烙鐵燙到一樣,她也“噌”的縮了回去。
只是,她仍舊怯怯的望着陳澤軒,似乎還沒死心:“世子……”
陳澤軒一甩衣袖,冷哼一聲,看向雷子,“這是怎麼回事?”
這話,聽在衆人耳裡,分明是他不知情的意思。
雷子輕咳兩聲,看了顧瑾璃一眼,訕訕道:“回世子,昨個屬下在街上碰到她在賣身葬父,一時覺得可憐就給了她不少銀子。”
“興許是她看到了屬下的腰牌,這才找了過來。”
說罷,他又拱手道:“是屬下的錯,請世子恕罪。”
隨着雷子的話,衆人又看向雷子的腰間,果真發現了他腰上掛着南陽王府的腰牌。
這麼說來,給顧瑾璃銀子的人根本就不是陳澤軒,而是陳澤軒的屬下雷子。
“不僅長得醜,還有心機,真是應了古人的話,醜人多作怪!”
“世子分明連面都沒露,這個醜女人就敢說要報恩世子,豈有此理!”
“哼,她就是覬覦咱們世子,說不定賣身葬父什麼的都是假的!”
……
女子們連陳澤軒的一片一角都不曾有幸摸到,眼下顧瑾璃卻能與陳澤軒如此“親密”接觸,真是讓人心理不平衡。
當然,不平衡的事情還在後面。
“世子,雖然不是您親自出手幫的翠翠,可這位侍衛大哥是您身邊的人,所以翠翠自然也是受了世子的大恩的!”對於衆人的議論,顧瑾璃早就想好了說辭:“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
“砰砰”兩下,腦門紅腫起來,顧瑾璃繼續道:“求世子不要趕翠翠走。”
“世子,這姑娘也委實可憐,要不然您就賞她一口飯吃?”雷子面色不忍的看着顧瑾璃,試探的開口求情。
顧瑾璃貌似期待的看着陳澤軒,其他人也眼巴巴的瞅着陳澤軒,等着他毫不留情的拒絕。
“你惹下的麻煩,下去領三十大板!”然而,陳澤軒在丟下這句話後,便頭也不回的上了馬車。
“世子……”顧瑾璃看着陳澤軒的背影,一臉的不知所措。
“快起來,世子這是同意你留下了。”雷子一邊示意顧瑾璃起來,一邊吩咐侍衛驅散圍觀的羣衆。
今日有這麼多人在場,沒一會大家就會七嘴八舌將剛纔的事情傳揚出去。
陳澤軒是因爲雷子才收留顧瑾璃的,並非是刻意,如此順理成章,甚好。
顧瑾璃一聽,連忙感恩戴德道:“謝謝大哥,謝謝!”
衆人瞧着顧瑾璃得逞,有人怏怏不樂的散了,有人朝着她忿忿不甘的啐了一口唾沫。
不過,還有一小部分人從顧瑾璃身上看到了希望。
既然顧瑾璃都可以用這招混到陳澤軒身邊,那這是不是也意味着她們也可以效仿顧瑾璃的行爲?
萬一,也惹得陳澤軒同情心氾濫,將自己收了呢?
只要能進得了南陽王舊府,就意味着已經事成一半了!
不說南陽王世子這尊貴無比的身份,只說陳澤軒這張臉就足以讓人赴湯蹈火,前赴後繼了!
就是沒有名分,哪怕是個端茶遞水的丫鬟也是心滿意足了!
總之,衆人都各懷心思的離開了。
跟着雷子進了南陽王舊府,顧瑾璃便成了一心要報恩侍主的小丫鬟“翠翠”。
翠翠其貌不揚不說,臉上還帶着一塊胎記。
這樣的女子,看在大家眼裡都是想要攀龍附鳳,飛上枝頭的低賤之人。
故而,打掃院子的下人和後廚的廚娘們在院子裡見到了翠翠,都很是鄙夷。
陳澤軒坐着馬車往宮裡去,腦海中浮現出剛纔大門口的一幕,他忍不住揚起了脣角。
“翠翠?”一邊把握着手裡的摺扇,他搖了搖頭:“微微翠山靜,山連翠羽屏。”
“也只有她,能想出這樣的名字了。”
那日,二人雖然已經商量好了她的出場方式。
只是,卻沒談及她的名字和臉。
想着顧瑾璃腦門的紅腫,陳澤軒又免不了心疼起來。
她做戲,逼真的有些誇張了。
磕頭就磕頭,她磕的那麼用力做什麼?
輕嘆一聲,陳澤軒脣間的笑意漸漸淡了去。
那前一刻的歡快,立馬被苦澀代替。
賣身葬父,孤女報恩這齣戲,是她隨口說說的。
可他不敢告訴任何人,他內心深處竟真的希望如話本里寫的那樣。
他不是她的哥哥,也不是什麼揹負血海深仇的鳳國皇子。
他只是英雄救美的英雄,她是願意以身相許的弱女子。
二人情投意合,喜結良緣。
說是縱容着顧瑾璃胡鬧,嚴格來說是他縱容着自己胡鬧。
他一遍遍的壓抑着自己對顧瑾璃的情感,卻又一次次的放縱他的心。
循環往復,周而復始,自欺欺人,痛苦煎熬。
他的愛,與顧成恩的偏執和極端不同。
顧成恩得不到,便要毀了。
毀了顧瑾璃,也要毀了顧瑾璃所愛的人。
而陳澤軒,捨不得虐顧瑾璃,只會虐自己。
明知是火坑,仍要往裡跳。
自傷自虐,難以自拔。
顧瑾璃,林笙,翠翠。
三個身份,三張臉。
陳澤軒深吸一口氣,想着自己到底是幸運的。
畢竟林笙和翠翠的身份,他是第一個知道的人,也是從頭到尾參與其中的人。
能一路陪着她,陪她痛苦,陪她活在仇恨裡,他覺得這比亓灝曾給過她那段短暫的快樂時光更重要。
“世子,宮門口到了。”忽然,車伕撩開簾子,提醒道。
陳澤軒收回思緒,點頭進了宮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