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雷子依着陳澤軒的吩咐,用迷香迷暈了宣王府的守衛,潛入了宣王的房間裡。
不得不說,宣王的警惕性還是極高的。
在雷子纔剛到牀邊未伸手的那刻,宣王“噌”的一下驚醒,厲色道:“你是誰?”
話剛落,他便被雷子點了穴道。
當然,點的是啞穴。
畢竟,宣王下半身已經癱瘓了,上半身再動彈,這次也逃不過雷子的手掌心了。
見雷子兩處冷光閃閃的匕首後,宣王瞪大的眼睛裡是慌張驚恐之色。
他搖着頭,嘴巴一張一合,看向門外,然而門外很是安靜。
當匕首逼近的時候,他做着最後無力的掙扎,對着雷子拍了一掌。
然而,就像是以卵擊石一樣,雷子一把卸掉了他的胳膊。
宣王吃痛,卻發不出聲音來。
不過,那腦門上的冷汗和痛苦的表情卻足以說明他是有多痛。
雷子蒙着面,故而宣王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也無法知道他的身份。
宣王用毫無氣勢的眼神,狠狠的瞪着雷子,迎來的卻是下巴被雷子捏住。
毫無徵兆的,宣王舌頭一痛,半截粉嫩的舌頭直接飛到了地上。
血,順着嘴角流出,宣王痛得暈了過去。
雷子在心裡暗罵了宣王一句“沒出息”後,手起刀落,動作麻利的三兩下挑斷了宣王的手腳筋。
整個過程,宣王竟跟死豬一樣。
興許是剛纔割舌頭的時候太疼了,也可能是雷子的手法太高明,技術太嫺熟了,以至於沒讓宣王疼起來。
完成任務後,雷子飛出了房間。
這一來一去,神不知鬼不覺,當真是極其順利。
宣王變成了啞巴,手腳筋盡斷,這下子真是徹徹底底的成爲了廢人。
第二日,當閃電踏入房間的時候,被牀榻上血淋淋的一片給驚住了。
他失聲驚呼,引得院子里正在打掃的下人們不自覺的往屋子裡望了進去。
這一望,整個宣王府沸騰了。
入眼之處,宣王就像是躺在血泊裡一樣,場面極其慘烈,讓人看了忍不住的發抖。
閃電慘白着臉,慌慌張張的吩咐人趕緊去找太醫。
隨後,他便開始試探宣王的氣息,給宣王把脈。
在確認宣王還沒死,閃電這纔開始在屋子裡找兇手留下的蛛絲馬跡。
可惜,除了血,就只找到了宣王那半截已經發幹了的舌頭。
小心翼翼的拿着帕子將舌頭包裹起來,閃電氣憤的將守院的侍衛都聚集在一起,責問懲罰他們的疏於職守。
其實,閃電作爲宣王的貼身侍衛,他的責任更大。
但是,怎麼着發生瞭如此重大的事情,他都多少有些心虛,故而只能禍水東引。
在發現了迷香後,一切也就有了結論。
只是,這兇手還是無法判定究竟是何人。
派人在請太醫的同時,也將消息傳給了老皇帝。
老皇帝知道後,險些背過氣去。
雖然,他不喜歡宣王,但宣王到底他的兒子。
兇手廢了宣王,這也是在一定程度上挑釁皇室,與皇室爲敵。
天子腳下,老皇帝連自己的兒子都保護不了,這看在旁人眼裡未免也太無能了!
火速將正在牀榻上與祁蝶纏綿的顧成恩召進了宮,命他立刻徹查此事。
顧成恩在得知宣王被人昨晚上廢了後,有些不敢相信。
宣王是顧淮的兒子,是顧淮全部的希望。
這些年來,顧淮將所有的人力、物力全部都無私的奉獻給了宣王。
可以說,顧家的賭注也壓在了宣王身上。
宣王這一完蛋,那之前所有的投資也就功虧一簣了。
這對顧家來說,也算是一個很慘重的損失。
對顧成恩來說,心情有點複雜。
亓灝的眼疾,可能還有治好的可能。
可宣王的舌頭沒了,接不上了,那可是實實在在的啞巴。
而且那手腳筋斷的徹底,也醫治不好。
顧淮這二十多年的希望滅了,那顧成恩便成了他唯一的寄託和往後的依靠了。
表面上先應了老皇帝,回府後他陷入了沉思。
內心在糾結,到底是否按照自己前幾天自立門戶的想法,還是先穩住顧淮的情緒,待時機成熟後繼承相府的家業。
老皇帝不敢將消息傳給德妃,怕她受了刺激。
因爲,宣王就是德妃僅有的精神支柱了。
然而,壞心眼的皇后卻仍將消息透露斤了淑清宮。
德妃知道後,真如皇后所願,當場崩潰,嘔血不止。
老皇帝大怒,下令罰了皇后一年俸祿,而且禁足一個月。
這懲罰對皇后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麼。
只要別將她手裡的鳳印給收回,就是罰她兩年的俸祿也無所謂。
這後宮之中,最能咋呼的麗妃死了,能在宮中興風作浪的人也只有德妃。
曦月的死讓德妃傷心欲絕,宣王如今那慘不忍睹的模樣更是像要挖了她的心一樣。
德妃這經歷,跟之前的麗妃簡直是一模一樣。
宮人們開始唏噓,開始要做牆頭草,開始重新權衡這後宮的權勢。
後宮,永遠都是皇后的後宮。
這些妃子,再是千嬌百媚,再是恃寵而驕,都不是皇后的對手!
有些小太監偷偷摸摸的往鳳鸞宮裡侍候皇后的大太監塞銀子,有些人小宮女明裡暗裡討好皇后的貼身宮女秋蟬。
還有一些,則是巴巴的張望着明陽宮。
他們想等八皇子回來,投奔到明陽宮去。
八皇子是皇后的心尖肉,依附於八皇子也是一條明智之舉。
太后看不過去了,讓蘭嬤嬤挑選了幾個貼心的宮女,並帶着大量的補品送去淑清宮。
總之,宮裡亂成一團。
下午的時候,彭舉懷爲了彭倩往後的幸福,在再三猶豫後,大着膽子進宮請求老皇帝下旨讓宣王和彭倩和離。
老皇帝本就抓不到兇手,此時正在氣頭上,便不留情面的將彭舉懷給呵斥了一頓。
彭舉懷自知要求和離挑戰了老皇帝的權威,可是他只有彭倩這一個女兒,不能眼睜睜的她後半輩子都葬送在了火坑裡。
硬着頭皮,他將宣王染了花柳病還沒與彭倩同房的事情告訴給了老皇帝。
不只如此,他還將一沓宣王拉攏朝廷官員的證據交給了老皇帝。
果然,老皇帝在看到那些證據後臉色很是不好看。
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他惱怒的低罵了一句“孽子”!
這一句“孽子”,讓彭舉懷忐忑的心稍微安穩了幾分。
若是隻單純提出和離,老皇帝不僅不會准許,還會怪罪於彭家。
可是就在今箇中午的時候,有人讓守門侍衛送了一封匿名信給他,信封裡有宣王結黨營私的鐵。
起初,他不明白這些證據有什麼用。
後來琢磨了一番,他才明白可能是對方想借着自己“落井下石”。
想來想去,他覺得可以將宣王的罪證交給老皇帝。
這樣一來,他要和離,老皇帝的可能性還會大一些。
畢竟,宣王人廢了,還犯了大罪,誰家也不願把自己寶貝女兒的大好青春耗進去。
只是,知情的人知道彭倩和宣王還沒同房。
外人可不一定這麼想了,怎麼說都是夫妻*,誰好意思大張旗鼓的去到處辯解呢?
所以,和離後,彭倩在衆人眼裡也已經是被宣王破過身子的人了。
一個二手女人,還可能被宣王染上了花柳病。
往後,她可能就跟當衆犯了癲癇病的方紫薇一樣,無人敢娶她。
當然,如果有人不嫌棄的話,可能彭倩在新婚之夜還能給對方一個意外的驚喜。
不過,這樣的機率小的可憐。
是讓彭倩待在宣王府照顧宣王幾十年,還是待在彭家做一個老姑娘,這對彭舉懷和彭夫人來說是一個艱難的選擇。
彭倩年輕氣盛,也免不了意氣用事。
既然她都不願再把精力浪費在宣王身上,那彭舉懷今個也就進宮大膽一試了。
老皇帝在沉默許久後,答應了彭舉懷。
但是,也僅僅是口頭上答應,而且還是以彭倩身患重病回孃家養病爲由。
也就是說,彭倩可以從今往後一直都待在彭家,不必再回宣王府。
可對外來說,她依舊是宣王側妃,這是擺脫不了的身份。
一來,這維護了皇室的顏面。
二來,老皇帝很聰明,他告訴彭舉懷,一旦宣告和離,那彭倩和彭家多少會揹負罵名。
俗話說,患難見真情。
宣王剛出事,彭倩就要和離,這便體現了那句“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彭舉懷還在朝中做官,那他就擺脫不了“人言可畏”這四個字。
所以,見老皇帝退了一步,彭舉懷儘管沒達到最終目的,也只能妥協。
這也就意味着,彭倩當真成了一個不能再嫁的老姑娘了。
彭舉懷回到彭家後,將老皇帝的決定告訴了彭夫人和彭倩,二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彭倩懷疑自己是不是太任性了,但事已至此,也容不得她後悔了,只能先安心在孃家住下。
近日,先是寧王府走水,寧王爺眼瞎,後有宣王癱瘓,被人割了舌頭,廢了四肢。
這京中的兩個王爺,成了街頭巷尾茶餘飯後的談話熱點。
當然,還有一個回京後就一直沒露面待在南陽王舊府的軒世子。
他除了進宮給老皇帝和太后請安後,派人送了禮物分別去寧王府和宣王府慰問,便一直未出門。
京中愛慕軒世子的女子們,等了兩年,癡心不悔的盼了兩年,奈何連軒世子的一片一角都沒見到,很是失望。
八皇子抵京的這日,“九轉還魂丹”的藥效也過了。
真正的林笙,顧瑾璃醒了。
在神藥的作用下,她的內外傷都已恢復。
睜開眼睛後,第一個看到的人,便是陳澤軒。
“哥哥。”她彎了彎脣,不算太有力的聲音讓陳澤軒聽了有種溫柔動人的感覺。
陳澤軒握着顧瑾璃的手緊了緊,“笙兒,你這次胡鬧的過分了。”
顧瑾璃瞧着陳澤軒眼下發青,輕聲道:“亓灝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我若不想辦法詐死,怎能逃脫他的掌控?”
“只是,讓哥哥擔心了,對不起。”
陳澤軒嘆了口氣,幽幽道:“你沒有錯,錯的是哥哥。”
“如果哥哥能早些回來,你也就不會受這麼多苦了。”
說罷,他將顧瑾璃扶了起來,倒了杯茶遞到她的嘴邊:“你先喝口水,一會哥哥吩咐廚房給你做些吃的。”
“哥哥,師父呢?”顧瑾璃接過杯子,喝了幾口水,問道。
“師父有事情,晚些日子回京。”理了理顧瑾璃的頭髮,陳澤軒望着她這張臉,目光深深。
林笙的臉,他看了兩年,已經習慣了。
將她臉上的人皮面具摘掉已經有幾日了,顧瑾璃的容貌,陳澤軒越看,只覺得心頭壓抑的那種不可言說的感情越是濃烈。
當年,她十五歲,便足以讓人見了念念不忘。
而今,兩年的成長,她的眉目比之前長開了,更是像一朵罌粟,散發着致命的吸引力。
可是,他是她的哥哥。
不該有的情愫,他不能有。
察覺到陳澤軒的眼神有些不對勁,顧瑾璃眨了眨眼睛,“哥哥,你怎麼了?”
一邊摸着臉,她一邊問道:“有什麼不對嗎?”
陳澤軒沒有說話,而是拿出一面小銅鏡遞給了顧瑾璃。
顧瑾璃疑惑的接了過來,在看到自己本來的面貌後,愣了一下。
她撫摸着自己的臉,然後手一路下滑到鎖骨,喃喃道:“哥哥,我的臉怎麼……”
之前黑衣人和陳澤軒分明告訴她,她的臉被亓灝毀了,所以才換了林笙的臉。
她躺了幾天,怎麼臉就又換了回來?
難道說,陳澤軒或者是他找了醫術高明的人?
如果是動了刀子換的臉,應該多少還是有點感覺的。
可皮膚滑嫩,不疼不癢,這讓她有點想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知道顧瑾璃的疑惑,陳澤軒沉默片刻,抿脣道:“笙兒,有一件事情,哥哥瞞了你。”
顧瑾璃不知道爲何,忽然心猛地一抖,不自覺的不安了起來:“哥哥,什麼事情?”
垂着眼睛,陳澤軒深吸一口氣,緩緩道:“其實當年師父將你從懸崖下面救回去之後,已經將你的臉給醫好了。”
“你的臉大家都見過,爲了防止你的身份暴露,師父給你戴上了林笙的人皮面具。”
“那面具奇特逼真,你沒覺出來也正常。”
“至於爲何要瞞着你,我和師父私心裡認爲,過去你在寧王府的經歷太過悽慘。”
“雖然你失憶了,可我們還是擔心你看到自己的臉想起了那些不堪和屈辱。”
陳澤軒不知道,這一番解釋,能否打消顧瑾璃的疑慮。
一個謊言,確實要用千千萬萬個謊言來掩蓋。
兩年前,顧瑾璃的臉便沒有毀容,黑衣人爲了讓她變成自己手中復仇的工具,便改了她的記憶,換了她的容貌。
這兩年,陳澤軒雖然是被動參與說謊,可也算是欺騙了顧瑾璃。
而現在,亓灝識出了林笙就是顧瑾璃。
顧瑾璃讓“林笙”假死,陳澤軒便趁機讓她恢復了自己的容貌和顧瑾璃的身份。
此後,只需要一個面紗遮臉,顧瑾璃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跟在自己身邊了。
其實,他也可以直接一場大火把林笙的“屍體”給燒掉。
一具假屍,更是以假亂真,可以讓所有人相信林笙是真的死了。
此後,世間再無林笙,對亓灝來說,他要承受二次顧瑾璃的死帶來的傷害。
只是,陳澤軒想的更加長遠。
一個假的林笙凌楚在寧王府裡,一來可以穩住亓灝的情緒,免得他將來懷疑真正的顧瑾璃還活着。
二來,凌楚可以繼續做寧王府裡的眼線。
他不願對顧瑾璃說謊,因此說的謊話也不似在旁人面前那般從容淡定,信手拈來。
這個謊言,如果深究起來是有漏洞的。
既然不願顧瑾璃想起過去的不堪和經歷,那又爲何還讓她牢記仇恨,擔負着血海深仇呢?
大概,陳澤軒臉上的矛盾讓顧瑾璃體會到了他的煎熬和糾結。
所以,對於這個問題,顧瑾璃自動理解爲,陳澤軒和黑衣人只是怕那張臉讓她陷在不好的回憶裡,換了臉是讓她重新開始,如同削髮明志一半,拼盡全力去復仇。
“哥哥,我知道你和師父的苦心。”顧瑾璃心下感動,眼裡升起輕霧,“爲我換臉,訓練我的武功,我知道,無論你們做什麼,都是爲了我好。”
“我每次受傷,哥哥比我還難過。”
“師父責罰我,也都是哥哥護在我身前。”
“哥哥爲了我付出了很多,我怎麼可能責怪哥哥?”
說罷,她主動環住了陳澤軒的腰,抱住了他,“哥哥,以後不要再對笙兒說對不起了。”
“只有做錯事情的人,纔會說這三個字。”
“笙兒希望,我們誰也不要說。”
“笙兒……”陳澤軒不敢置信的擡起頭,連呼吸都忘記。
忍住想要抱住顧瑾璃的手,半晌他才道:“哥哥知道了。”
見陳澤軒答應了,顧瑾璃鬆開手,想了想,沉聲道:“如今寧王府裡已經有一個林笙了,所以我若日後跟在哥哥身邊的話,哥哥便不能再喊我‘笙兒’了,會引人懷疑。”
“嗯,是得再換個身份了。”這個不用顧瑾璃提起,陳澤軒也早已想過:“不過,這個先不急,等你先把飯吃了再說。”
揉了揉顧瑾璃的腦袋,陳澤軒出了房間。
顧瑾璃目送着他離開,然後拿起銅鏡,又端詳着自己的臉。
過了一會,她放下銅鏡,長嘆一聲,略微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