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春末,是平山鎮最熱鬧的日子。
這個時候兇獸的活動逐漸頻繁,正是狩獵的好季節,附近的獵戶會在這個時候成羣結隊的進入山區,開始他們長達數月的狩獵生涯。
而平山鎮,就是爲獵戶提供一應生活所需的地方,他們出售生活物品,同時也收購着獵戶們手中得來不易的獸皮,獸骨,獸肉等等。
如果運氣好了,能獵到上品兇獸,那一整年的日子都不用愁了。當然,爲了確保安全,敢進山的獵戶羣體,都是以能獵殺到上品兇獸爲標準的。
如果運氣不好,遇到了妖獸,那就自求多福吧。
每年進山的獵戶都會有一些回不來的。
他們永久停留在那片土地上,用自己的身體成爲獸羣的口糧——捕獵對方,又或被對方捕獵。
這便是生活。
今天甜妞和往常一樣,在下午的時候來到酒館。
館裡此時已是人滿爲患。
看到甜妞進來,一名端着酒杯的大漢喊道:“你又來晚了,妞兒,看看這都下午了!你總是遲到!”
“那又怎麼樣?這是我爺爺開的。”甜妞不客氣的回答,從人羣中走過。
一隻長着黑毛的大手從後方摸向甜妞的屁股,就在要摸的時候,甜妞突然一扭身子躲開,同時麻利的將手裡的酒壺砸在那黑手的臉上。
“你總是不學好,何浪。”甜妞哼道:“酒算你的。”
“哈哈哈哈!”一陣大笑聲響起。
“我就說過你摸不到她的屁股。”
“何浪你輸了。”
“我的十個銅板!”
人羣裡的吆喝此起彼伏。
“無聊。”甜妞扭動着腰肢走開,獵戶們今天不知明天,總喜歡弄些事,象這樣的戲碼每天都在上演,甜妞已經見怪不怪。
“總有一天我會把你按上牀的。”叫何浪的漢子看着甜妞那纖細的腰肢和火辣的俏臀,舔了下舌頭道。
“你做夢!老孃的身子可是要賣高價的,你龜兒子出不起。”甜妞的迴應一點都不甜,相反還很辣。
在這地方混,沒點狠勁兒可不行。
人羣裡又是一片起鬨聲。
突然間鬨笑聲停了下來,氣氛在瞬間安靜。
已經來到櫃檯上的甜妞回頭看去。
然後她看到門口站着一個年輕人。
那是一個一眼就能看出與這裡所有人都不同的年輕人,他穿着一件青色長衫,料子一看就是那種高級的布料,乾淨得不染纖塵,每個線腳都是那麼精緻。面容也是白白淨淨的,英俊的,不帶絲毫煙火氣的臉。相比這面容,酒館裡的那一張張大叔面孔就象是從泥地地滾出來的,眼前的年輕人卻有着瓷娃娃般的精細品質。
正是這截然不同的氣質,讓所有人都注意到他,而因此停滯了喧鬧。
當然,在下一刻,雜聲又漸次紛起。
年輕人無視衆人的目光來到櫃檯前,看向甜妞。
“請問,這裡有多少酒?”他說。
聲音頗爲好聽。
“呃。”甜妞滯了一下:“一壺五十錢,嗯,你問有多少酒?”
甜妞這才反應過來對方的問題不是價格,而是數量。
“對,你這兒有多少酒?”年輕人又重複了一下。
不遠處的老頭走了過來,他是甜妞的爺爺。
“這位客人,您是想買走我這裡所有的酒嗎?”老爺子問。
“是的。”
“一罈一兩赤金。”
“有多少壇?”
“十壇。”
“我全要了。”
年輕人取出十兩赤金放下。
老爺子看到赤金,眉開眼笑的接過:“不好意思,客人,我突然想起來,小店其實一共有三十壇。”
“好,我也都要了。”年輕人又取出二十兩赤金。
“我這就給你搬酒。”老頭慌不迭的拿過赤金。
“嘿,老頭,你不能把所有酒都賣給他,那我們喝什麼?”一名獵戶站起來喊。
“關我屁事。沒酒就喝尿去。”老頭不客氣的回答。
“他孃的。”又有幾名獵戶站了起來。
甜妞眉頭一皺,湊到年輕人身前:“你最好快點離開,然後從後門過來。不然可能會有麻煩。”
年輕人看看對自己目光不善的一衆酒客,微笑道:“沒關係。”
甜妞嘆口氣:“我知道你可能有點本事,但他們人多。”
能進山獵兇獸的,誰也不是弱茬,尤其無血衝擊法普及開來後,獵戶們的實力直線上升,現在差的只是時間,畢竟修煉法需要時間才能體現價值。但就算是現在,獵戶們也已經有過多次遇到妖獸卻成功逃脫的紀錄。
現在這一大羣獵戶聚集在一起,就算是開陽境的源士都得小心點兒,所以甜妞才提醒那年輕人。
在她看來,這不過是又一個懷抱着探險夢想的富家子弟罷了。
“人多?”年輕人卻挑了挑眉頭:“那他們最好去外面看看。”
說着他向門外走去。
外面?
一衆獵戶們互相看看,這時候他們纔想起三十壇酒好像的確不是一兩個人能喝掉的。
“老子還不信這個邪了。”看着蘇沉就這麼出門,一名獵戶大踏步跟上,就在他要去抓年輕人的頸子的時候,他已走出門外。
然後他如尊石雕般僵住不動。
“嘿,怎麼了?”其他獵戶問,卻看到門口的獵戶身體瑟瑟顫抖着。
衆人互相看看,一起出去,將那堵門的獵戶推開,看到外面,然後一起傻了眼。
不知何時,平山鎮的街面上已站滿了人。
他們列成整齊嚴密的隊形,就這麼站在街上,不發一言,放眼望去,隊形竟然一直延伸到了鎮口。
所有人都被這陣勢嚇了一跳。
最要命的是,這麼多人進了鎮子,竟然一點雜音都沒有,大家完全沒有意識到有人過來。
難道對方都是幽靈嗎?
不,不是幽靈,只是陣容嚴整,紀律森嚴!
精兵!
所有人腦中同時閃過這個念頭。
獵戶們也不是沒見識的,那些討厭的城府士兵可沒有哪個有這般恐怖素質,這絕對是精兵,而且能做到上萬人進鎮不發出絲毫雜音,不僅紀律嚴明,就是個人實力也極爲強大。
爲什麼平山鎮會突然冒出這麼一支軍隊,卻偏偏又不穿任何軍裝?
大家都不理解。
這時候老爺子也從後門開始搬酒過來,看到這麼多人也明顯嚇了一跳。
年輕人手一揮,那一罈罈酒已便消失不見。
收好了酒,年輕人道:“對了老人家,這裡離擎天峰還有多少距離?”
老爺子回答:“你們要去擎天峰啊?山路難行,估摸着得走兩天。這路也不好指,最好是找個嚮導。”
“嚮導?”年輕人看看四周。
所有的獵戶同時向後退出一步,卻是無人願意爲他們領路。
沒有人知道,進了深山後會發生什麼。如果對方有什麼軍事秘密,那到時候可能就是……
年輕人看出了大家的心思,想了想,正要說什麼,甜妞突然道:“我去!”
“甜妞!”老爺子嚇了一跳。
甜妞已道:“爺爺,這麼多人,要乾點什麼的話,十個平山鎮也滅了。我相信這些人不會把我怎麼樣的。”
年輕人已道:“你熟悉這山裡的路?”
甜妞一挺胸脯:“我從小在這兒長大,萬劍山就沒我不熟的。”
年輕人笑了:“你叫甜妞?”
“對,你呢?”
“蘇沉。”年輕人回答,順手丟出一把源石:“這是嚮導費用。”
那一把源石只是隨手丟出,但怎麼也有數十塊,看得大家眼都直了。
甜妞笑嘻嘻接過:“謝啦。”
“妮子,把源石給爺爺!”老頭道。他到不是貪圖孫女的錢,而是怕孫女惹禍上身。萬一對方故作大方,等到深山再殺掉孫女搶回源石怎麼辦?若是沒錢在身上,則可能安全些。
其實他這種想法完全不現實,畢竟對方若是如此之人,現在就可大開殺戒,但關懷本身就是非理性的,不可以常理度之。
奈何甜妞卻全不在意,將源石收起:“到擎天峰得要走兩天,你們要不要再準備些吃食?”
蘇沉回答:“吃食已備好,再說也用不着兩天。”
隨手打了記響指,蘇沉道:“死影之殤!”
白紙獸已飄飄出現,浮於空中:“主人!”
見到這麼一個全身裹着白紙的怪物,大家都嚇了一跳。
蘇沉已道:“你來負責她。”
白紙獸身上的白紙刷啦啦飛起,交相糾纏,竟變化成一隻白色紙船,橫於空中。
下一刻,那紙船刷的飛來,撞在甜妞身上,甜妞已栽入船中。
“甜妞!”大家喊了一聲。
就見甜妞從船中坐起:“哈,這紙船太有意思了!”
見她無事,大家這才鬆口氣,只是對蘇沉這詭異莫測的手段又多了幾分畏懼。
唯有死影之殤感覺憋屈無比,他堂堂領主級的存在,竟然被用來負載一個凡人女子,實在是太大材小用了。
“沒事就走吧。”蘇沉淡淡道。
紙船緩緩升起,向前飛去。
後方蘇沉等人跟着紙船入山,他們看起來行動速度不快,但只是眨眼功夫,長長的隊形就消失在人們視野中,不留下一點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