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十六少爺。”那吳管事直到這時,才認出這個小童。
那小童面有得色,“既然知道是我,還敢在我師父面前吹牛。”
吳管事聽到這話,神色尷尬,咳嗽幾聲,掩蓋過去,“原來十六少爺換了師父,怎麼?不跟着陳師傅了麼?”
那小童大模大樣,理所當然的道:“陳師父教的不好,所以我改投現在的許師父了。”
“原來如此。”吳管事點了點頭,既然岔開話題,就用不着再和這小孩糾纏了。向許莫望了一眼,見他不像身懷絕技的樣子,便對小孩剛纔所說的話將信將疑,繼續道:“我們還有一位連鏢頭,人送外號潑風刀,臂力強勁,善使一對開山刀,舞動起來,潑水不入。”
那小童嗤的一‘聲’笑,繼續道:“他連藍鏢頭都不如,在我許師父面前,又有什麼好炫耀的。”
“咳咳!”吳管事再次咳嗽幾聲,望着那小童,神色尷尬。
許莫瞪了那小童一眼,伸手向外一指,喝斥道:“小毛孩子一個,別在這兒搗亂,出去玩去。”
那小童見許莫趕他,嚇的一縮脖子,臉上卻無懼色,“別啊,師父,我不說了就是。”說完正襟危坐,神色肅穆,閉緊了嘴巴,果然一副不再說話的樣子。
許莫見此情景,也便改口道:“好好坐着,不準說話,不然趕你出去。”
那小童嗚嗚了幾聲,伸手指了指自己嘴巴。示意自己不能說話。
許莫便不再理他了,回過頭來,對吳管事道:“吳管事,請繼續。”
吳管事經那小童一鬧,卻不好意思多說了,簡單的道:“還有一位嚴師傅,同樣的功夫高強。就是這三位了,這三位目前都在鏢局,許公子願意的話,可以跟着出去看看。”
“也好。”許莫應了一聲。不見見真人。他怎能放心將衆女託付。
吳管事扔下紙筆,從位子上站了起來,“許公子請。”
“吳管事請。”許莫客氣了一句。
吳管事帶着他出了大廳,直接到了後院的演武場。演武場上聚着十幾個漢子。中間的一個赤膊壯漢手裡拿着兩個石軲轆輪着玩。每個石軲轆至少有三四十斤。兩個加起來就是六七十斤,那人將左手的扔到右手,右手的扔到左手。扔起來混若無事。兩隻石軲轆在他手裡,輕如鴻毛一般。
那壯漢已不知扔了多長時間了,圍觀者紛紛叫好。
許莫向那壯漢打量,見他身高几有兩米,皮膚黑黝黝的,一身結實的肌肉露在外面,全是一塊一塊的。心想:這人只怕就是那個藍鏢頭了,這種力氣,才能使得了一對大鐵錘。
只聽得那位吳管事介紹道:“這位就是藍師父。”
許莫點了點頭,雖然沒說什麼,心裡卻已是十分滿意了。
此時,那羣漢子也已經看到了吳管事,同時看到他身邊伴着的許莫。一個絡腮鬍子的漢子大聲問了一句:“吳管事,這位是來託鏢的客人麼?”聲音很大,說起話來像打雷一樣。
吳管事笑着對許莫介紹了一句,“這位是潑風刀連師父。”接着又對那絡腮鬍子道:“是啊,這位許公子,想要讓咱們鏢局護送一羣姑娘回鄉去,我向他推薦了你,藍鏢頭,嚴鏢頭。”
“一羣姑娘回鄉?”那藍鏢頭聞言立時停了下來,追問了一句,臉上帶着喜色。其他人全都留神傾聽。
許莫注意到,這羣人聽到吳管事的話,雖然刻意掩飾,裝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目光中的振奮之色卻怎麼都掩飾不住。
“唉!”那小童嘆息一聲,輕聲嘀咕道:“一羣走鏢的老光棍,聽說護送的是羣姑娘,還不瘋了。”
“咳咳!”那吳管事也聽到了那小童的話,神色尷尬,咳嗽了幾句,拼命向對面十幾個漢子使眼色。
那十幾個漢子看到他的眼神,這才反應過來,定了定神。最終還是有人忍不住問了一句,“吳管事,趟子手選定了麼?這幾天閒的厲害,如果沒有選好,我先報個名。”
那吳管事不理他,咳嗽一聲,轉向連鏢頭,“連鏢頭,你耍一次刀法給這位許公子看看。”
“好的。”那連鏢頭一臉絡腮鬍子,雖然看起來顯老,其實不過二十三四歲,答應一聲,就地活動了一下筋骨,跳躍了幾下,翻了幾個筋斗,顯得格外精神。接着從架子上拿了一對厚背大砍刀,擺了個勢子,便在原地揮舞起來。舞到極處,只剩下兩團白光,三四米外,颳得人臉生疼。
許莫點了點頭,心裡更加滿意了些。這些功夫,雖然在道術仙法面前算不得什麼,世俗當中,卻也足夠應付很多意外事件了。
吳管事乘機問道:“還有嚴鏢頭,善使一條鏈子槍。許公子要不要再看一看?”
“不用了,就這樣吧。”許莫淡淡的道。
那吳管事便帶着他,重新返回大廳,兩人坐定了,吳管事在提筆在紙上記下。
許莫想了一想,又道:“我還有一個要求。”
吳管事忙道:“許公子請說。”
許莫道:“我讓你們護送的,乃是一羣年輕姑娘,就算說不上國色天香,那也是貌美如花。這些姑娘們,都是正經人家的女兒。剛纔我看了你們的鏢師,這些鏢師,似乎大部分都沒成親吧。”
吳管事點了點頭,嘆息一聲,慚愧的道:“吃保鏢這行飯的,危險性太大了,一般人家都不願將女兒嫁過來。況且常年在外,想討一門親事,也不容易,很容易就耽擱了。不過許公子儘管放心,我們鏢局的鏢師。人品都還是有保障的,絕對不會對姑娘們做出任何出格的舉動。”
許莫道:“鏢局的保證,我也信得過。但一羣年輕小夥子,血氣方剛,守着一羣美貌的年輕姑娘,難保不發生點什麼事,所以還是防範一下的爲妙,一旦出了什麼事情,就是無法挽回的了。”
吳管事點頭道:“許公子說的也有道理,以許公子之意。該怎麼辦?”
許莫反問了一句:“吳管事成家了麼?”
吳管事微笑道:“一子一女。俱都十幾歲了。”雖然沒有直說,卻無異回答了許莫的話。
許莫接着道:“既然如此,就麻煩管事尊夫人,以及鏢局裡其他成過親的人的女眷。一起走上一趟。”
那吳管事聞言不禁有些猶豫。“這……”
許莫接着道:“每個女眷。和趟子手一樣,我給五兩銀子,另外再僱幾輛大車。供各位家裡的女眷乘坐,三人一輛,也算在我的賬上。”
吳管事頓時心動,站起身來,“我出去問問。”
許莫道:“速去速回。”
“許公子稍等。”那吳管事說着,便急步走了出去。
這一次出去的時間稍長了些,半個小時之後,才折轉回來,那吳管事滿面春光,顯然是說和成了。
“怎樣?”許莫還是問了一句。
吳管事拱了拱手,“託福。”
許莫又問:“共找了幾個女眷?”
吳管事伸手比劃了一下,接着道:“八個。”隨後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本打算找齊九個,湊夠三車人的,可惜鏢局裡大多都是光棍,找不到那麼多人。山妻提議,把小女算上,也纔不過八個人。”
這一趟並無財貨,又是在路華州內轉悠,不太可能有什麼危險,因此這吳管事倒是放心讓自己妻女一起跟着去賺這十兩銀子。而且這十兩銀子和趟子手的十兩不一樣,不用走鏢局的帳,會完全落入自己腰包。
許莫笑道:“剛纔管事似乎說起有一子一女,俱都十幾歲了,爲什麼不把令郎也算上一個?”
那吳管事反問道:“他是個半大小子,也可以麼?”
許莫笑道:“有尊夫人和令嬡在,有什麼不可以的?八個人三輛馬車,不正好空出一個人的位置麼?讓他一起去,正好和尊夫人以及令嬡同乘一輛馬車。”
吳管事笑道:“這麼一來,我全家除了鄙人一個,全都要出遠門了。”
許莫等的就是他這句話,這吳管事是鏢局裡管事的,有他一起跟着去,要保險得多,當下笑道:“吳管事要是一起去,和鏢師一樣,我給五十兩銀子。”
一個月五十兩,兩個月就是一百兩,比他的年俸還要高出許多,那吳管事悚然動容,“當真?”
許莫笑道:“絕無虛言。”
那吳管事再次立起身來,“許公子稍等,我和局主說去。”
說着急匆匆的走了出去,這次倒是沒用多長時間,那吳管事便走了回來。許莫見他一臉喜色,不用問也知道成功了,當下笑道:“怎麼樣?”
那吳管事笑着道:“託福,許公子還有其它要求麼?”
許莫道:“沒有了,管事可以算算總共多少兩。”
那吳管事拿出一個算盤,算了一下,鏢師三人每人五十兩,吳管事一人五十兩,趟子手十個,每人五兩,家眷九人,每人五兩,共兩百九十五兩,兩個月翻倍,是五百九十兩,再加上十輛馬車,每輛三十輛,共是三百兩,總計八百九十兩。
吳管事算好之後,再次謄抄下來,列成清單,向許莫遞了過去,道:“總共是五百九十兩,許公子,你需要的全都記下了,請過目。”
許莫伸手接過,仔細看了幾眼,發現沒有什麼疏漏,便點了點頭,“很好,就是這樣。”
吳管事再次笑道:“如果沒有其它條件的話,咱們籤一份契據,許公子,你打算哪天出發?”
許莫想了一想:“這兩天,要讓姑娘們買點路上吃用的東西,以防萬一,時間就定在……嗯,定在三天之後吧。”
吳管事確定了一下,“那就是大後天。在那一天的中午之前,還請公子帶着姑娘們到鏢局裡來。”
許莫點了點頭,答應道:“好說。”
那吳管事便當場寫了兩份契據,將彼此要求寫清楚了,請許莫過目。許莫看過,發現沒有什麼疏漏。局主出來,是一個五十來歲的老武師,兩人將契據簽了,畫了押。許莫一份,鏢局一份。許莫付了錢。這才從鏢局裡出來。
局主和吳管事一起送了出去,那吳管事又提醒了一遍日期,許莫應了,帶着那小童離開了鏢局。
那小童道:“師父。你住在哪兒?”他憋了好長時間沒有說話。早憋的很了。此時剛一走出鏢局,便忍不住問了出來。
許莫見他有想跟自己回去的意思,婉拒道:“我不收徒弟的。你自己回去吧。”
那小童急了,“別啊,師父,趕走徒弟,就沒人孝敬你老人家了。”
許莫聞言不禁失笑,“我用得着你小子來孝敬?”
那小童被他刺了一句,也不在意,嬉皮笑臉的道:“多一個人孝敬,總是好的麼。”
許莫見他糾纏不清,心也懶了,無奈的道:“你願跟着,就跟着吧。”
那小童見他不趕自己,心下甚喜,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許莫出了衚衕,順着街道,一直向前走,沿途許多叫賣的,他看也不看,徑自返回宜家老棧。
林薛二女都站在門口等待,看到許莫,忙迎了上來。
林絮兒問道:“公子,剛纔有個小販,送了一車蘋果過來,說是公子買下的,讓他來找絮兒。公子,有這麼回事麼?”
許莫點頭道:“確有其事,是我讓他送過來給你們吃的。”
林絮兒嫣然一笑,接着道:“怪不得,他說二兩銀子,我見他推着車子過來,又主動把蘋果給卸下,便多給了他五錢。”
許莫道:“不要緊的,絮兒,花錢的事情不用向我彙報,你自己拿主意就好了。對了,其他人呢?都出去了麼?”
薛靈兒道:“柳姑娘和紅線妹妹出去了,其他各位姐妹都在客棧裡分蘋果吃呢。”接着又好氣的問:“對了,公子,你出去做什麼了?什麼時候送各位姐妹回去?”
許莫道:“我出去賣了點藥物,至於送她們回去的事情,已經安置妥了。我找了個鏢局,時間就定在大後天,將她們護送回去。”
林絮兒笑道:“公子做事真仔細,有了鏢局護送,各位妹妹回去的路上,可就安全的多了。”
許莫道:“趁着還剩下兩三天,讓她們先到街上去買點東西。”說着從身上取了五張一百兩的銀票,交給林絮兒,“絮兒分發一下,每人二十兩,然後帶着她們到街上去買東西。這二十兩銀子,讓她們放心的花,一應所需儘管買上,臨走的時候,我再送每人五十兩。”
薛靈兒道:“公子對我們真好,我先代姐妹們謝謝你。”說着深深的施了一禮。
林絮兒笑道:“我就不說感謝的話了,公子早就聽得厭了。”突然看到那小童,奇道:“公子,這小孩是哪裡來的?”
那小童年齡雖然不大,心思卻極機靈,忙扮出一副可愛的樣子,擡起頭來,迷惑的望着林絮兒,裝作什麼都不懂的樣子,“姐姐,我是許師父的徒弟。姐姐這麼漂亮,是我師母麼?”
林絮兒咯咯笑道:“這孩子嘴真甜,不過我可不是你師母,哪有那個福氣?我是公子的丫頭。”說着伸手在那小童粉嫩的臉頰上輕輕捏了一下,“待會姐姐給你蘋果吃。”
那小童忙道:“謝謝姐姐。”接着似乎很是惋惜的樣子,像大人似的搖了搖頭,“姐姐這麼漂亮,居然不是我師母,太可惜了。如果我是我師父,姐姐肯定就是我師母了。”
“嘻嘻!這孩子。”林絮兒聽了這話,更是開心的笑了起來。
薛靈兒見那小童乖巧,也道:“這是誰家孩子?嘴巴這麼甜!”
那小童向她望了一眼,似乎吃了一驚的道:“呀!又一位漂亮姐姐,這麼說來,我要有兩個師母了。”
薛靈兒心裡酸酸的,臉上卻帶着笑,“小弟弟,你又說錯了,我也是公子的丫頭。”
那小童道:“現在是丫頭,以後就是師母了,姐姐這麼漂亮,繞指柔的功夫用出來,我纔不信我師父不動心。”
“小鬼頭又在胡說八道了。”許莫伸手在那小童後腦勺上輕輕點了一下。接着道:“這孩子人小鬼大,心裡機靈的很呢,你們別信他。”
薛靈兒笑着問:“小弟弟,你叫什麼名字?”
那小童道:“姐姐,我叫關小趣,排行第十六,姐姐叫我小趣,或者小十六都行。十六和石榴諧音,我家裡有個姐姐,總是叫我小石榴,我聽她這麼叫,心裡總是不開心。不過兩位姐姐都這麼漂亮,叫什麼我都開心,叫我小石榴也行。”
薛靈兒也伸手在那小童的臉頰上捏了捏,“那姐姐就叫你小石榴了,你可不準生氣。”
那小童討好的道:“絕對不生氣,但那是因爲姐姐漂亮,對我又好,所以我纔不生氣。要是別人這麼叫,我就生氣了。”
“嘻嘻,這孩子真會說話。”林絮兒聞言再次笑出聲來,拉着小石榴的手,道:“小弟弟,跟姐姐來,姐姐給你拿蘋果吃,再介紹一大羣漂亮的姐姐給你認識,然後帶你到街上買東西去。”
“謝謝姐姐。”那小童大聲答應着,跟着林絮兒去了。薛靈兒嘻嘻哈哈的跟了進去。
許莫望着三人背影,忍不住搖了搖頭,心想:這小傢伙見討好我沒用,就轉而去討好我的丫頭,看樣子是打算纏定我了。不過也好,有他跟着,絮兒靈兒到街上去買東西,纔不會吃人的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