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唯一憑藉遠超同境界武修的視覺和聽覺,將宅院外各條街道暗暗觀察了一遍,果真發現數道可疑身影。
很明顯他們已經被監視起來。
“我們也沒招惹誰,纔剛剛入住,就攤上這麼大的麻煩,原來九黎城也不是什麼安身立命的好地方。我們只是想要生存,想要好好活着而已,怎就這麼難?”秦珂憂心忡忡,坐立難安。
她沒有飲金烏血,因爲飲了的科考隊員,絕大多數都跟老劉一樣,長出碩大的鳥頭。蔡博士和高歡的純仙體蛻變,只是小概率事件。
她還是很在乎人類外貌。
“生存,哪裡都一樣,各有各的難法。”
趙知拙向初來乍到的衆人講道:“能在九黎城郊域站穩腳跟的幫派,必有五海境強者坐鎮,我們招惹不起。以前不這樣的,這長林幫也不知背靠哪一家,膽子也太大。不如,趁天色還早,先進城躲一晚?或者直接放棄這座宅院,反正是租的。”
“那可是兩千六百枚銀錢,押一付一。”
李唯一坐在屋檐下的臺階上,又道:“再說,對方已經盯上我們,怎會給我們逃進城的機會?現在逃,反而露了虛實,對方肯定覺得我們好欺負,更會肆無忌憚出手。”
趙知拙又想到一策:“我可裝作採買物品,實則進城求見少族長。他若出面,長林幫必然知難而退。”
“就怕這長林幫做事滴水不漏,不給我們這個機會。”
爲了宅中所有人的安全,李唯一哪怕再不願意和蒼黎部族粘連上,也必須做出妥協。但很擔心,趙知拙走出這座宅院後會遭遇不測。
趙知拙笑了笑:“我這條命,在葬仙鎮就該沒了,是李兄弟相救,才能活到現在。現在大家有難,必須得去拼一條生路,我自然當仁不讓。再說長林幫做事,也未必那麼謹慎。”
人命關天,李唯一不再矯情,但在送趙知拙離開的時候,鄭重道:“若大家挺過這一關,將來必有厚報。”
“罐師父,你這破泉針,到底怎麼用?”
李唯一不知道長林幫什麼時候動手,也不知道敵人到底強到什麼地步,但讀水滸告訴他,投降是沒有用的,投降只會更慘。
只有打!
打才能打出立錐之地。
打才能打出一片安寧。
他現在,迫切需要更強的力量,若能破境開出第五泉,就能一定程度上控制惡駝鈴,將更有把握去面對今晚可能到來的驚濤駭浪。
剛清掃完畢的房間內。
李唯一脫去上衣,盤膝而坐,將裝破泉針的玉匣打開。
破泉針,纖細如髮絲,但冰晶透明,散發一縷縷寒氣,像是某種藥泉凝練而成。
“你先調整狀態,達至最佳。這破泉針一旦打入你中樞竅穴,就會迅速融化,以內蘊的藥力,軟化壁障,從而讓你更容易打開泉眼。”
“一根破泉針的藥力,只能維持半個時辰……嗯,現在距離你開第四泉的時間,也纔過去十幾天,想要衝開第五泉難度不小,你要有心理準備。”
“譁!”
青花骨灰罐中,一縷魂霧幽幽飄出,凝化成一隻半虛半實的手,將破泉針捻起。
李唯一行呼吸法後,明顯感覺到和以前不一樣。天地間的法,似乎異常濃厚和活躍,法力在體內四十八條痕脈中的運行速度都略微快了一些。
這就是州府巨城的好處,修煉環境非別處可比。
在這裡長期居住,破境速度必然更快。
他很快進入人與自然相和諧的寧靜狀態,所有意識感知,盡數匯聚向背心的中樞穴。去感受自身,感受天地間的法力能量,及中間那層壁障。
“哧——”
破泉針飛出,精準擊在中樞穴,沉入壁障。
一股寒氣,瞬間以中樞爲中心向全身發散。
李唯一全身顫抖了一下,如墜冰窟,四肢皆變得麻木,像失去感知。唯有四十八條痕脈中,法力依舊在源源不斷流淌。
難怪罐師父說,開五、六、七泉有一定危險性,的確與前四泉不太一樣。
好在罐師父手法高超,破泉針用得恰到好處。換做別的武者這般急於求成,風險絕對小不了。
隨時間推移,在呼吸法調動的天地法力能量,加上體內血氣、法力、破泉針,四重力量的消磨下,那層壁障明顯薄了許多。
但直到破泉針藥力耗盡,也沒有衝開。
“用第二根。”李唯一道。
“現在就用?沒有連續用的說法。”罐師父擔心他身體吃不消。
李唯一道:“我沒感覺到不適,應該問題不大。”
“還真是怪了!用破泉針後,穴位可是會疼痛許久,需要恢復數日才能緩過來,純仙體都沒你身體扛造。”
罐師父一邊這般唸叨,一邊捻起第二根破泉針打了進去。
半個時辰後。
第二根破泉針藥力耗盡,李唯一終於感覺到中樞穴的疼痛,但那層壁障依舊還有薄薄一層。正常修爲,只需再有數日,就能自然衝開。
但李唯一不知道今晚是什麼情況,必須將第五泉衝開,道:“用第三根吧,我扛得住。”
“這不是扛不扛住的問題……”
罐師父很猶豫,用第三根破泉針,心頭是一點底都沒有。
“放心,我最不喜歡拿性命開玩笑,絕不是逞強,是真覺得中樞穴的疼痛尚在能夠承受的範圍內。”李唯一道。
……
另一房間。
趙勐亦在運行呼吸法,或許是九黎城的天地法濃厚,或許是外在壓力太大,也或許是積累已經足夠。
他竟一舉衝破足底泉眼,打開第一泉。
隨法力沿痕脈流經全身,他本就微微偏金色的皮膚,泛出黃金般的光澤。頭上赤金色的長髮,猶如火焰在燃燒。
這等體格,這等景象。
不知虛實的修士,怕是會認爲他至少有五海境的戰力。
……
天色逐漸暗下來,秦珂做好了飯菜。
但等在院中的老劉和老關焦慮難安,絲毫食慾都沒有,目光時而望向大門,時而望向屋內。
這麼久過去,趙知拙居然都沒有返回,大概率是出事了。
正在修煉的兩人,也一直閉門不出。
等到天邊夕陽徹底墜下灰濛濛的尨山山脈,偌大的宅院,便完全被黑暗吞噬。沒有人敢掌燈,本就十分膽小的秦珂,蹲縮在角落中一言不發,彷彿任何聲響都能嚇得她膽顫。
“吱呀!”
趙勐從三層樓高的主廳大門中爬出,身體不再發光,已恢復自然,抱怨了一句:“這門也太小,等賺了錢,必須蓋一間大房子,做一張八米長的大牀。你們在那兒幹嘛,把燈點上,不然別人還以爲我們怕了!”
這時。
李唯一也推門而出:“沒錯!就算要死,咱們也要死在亮堂的地方。都餓了吧,秦姐,你去把菜熱一熱。劉叔、關叔,你們把桌子搬到楊樹下,燈也移過去,我們就在院中吃。”
見到李唯一如此平靜和坦然,秦珂他們似被這份豪氣所感染,心中懼意去了大半,各自忙碌起來。
趙勐像一尊巨佛般,坐在樹下:“趙知拙肯定遭遇了不測,今晚不會有人來救我們,只能靠我們自己。”
桌上菜餚熱騰騰的,香味瀰漫。
四人各坐一方。
李唯一胃口很好,忍着背心中樞穴的劇痛,端着碗,不斷夾菜。聽到趙勐這話,他微微停頓了一下:“那就讓玉皇大帝保佑,今晚長林幫千萬別讓我活下來。不然,我一定會讓他們付出最慘烈的代價!”
“待會兒動手,大家都躲進屋內。師兄,你保護他們!”
夜,漸漸深了。
外面繁華熱鬧的聲音消退,只有宅院斜對面百步外的那座大型青樓,還有絲竹管絃、車輪馬蹄、嬌笑喝罵等等聲音隨風而來。
護城河和城牆方向升起的一層層守護光紗,遠比白天絢爛明亮。
李唯一獨自一人坐在老楊樹下,頭頂枝頭掛有一盞骨燈,黃龍劍靠樹而立。
……
遠處青樓的第三層,兩位中年男子立於窗邊,遠眺昏暗宅院中的那盞孤燈和孤影。
其中一位眉心長有黑痣的高瘦中年男子道:“竟如此心平氣和,好膽魄。他旁邊桌上擺放的是什麼……靈位牌嗎?”
“這是給我們擺的?好狂!”
另一位中年男子,鬍鬚濃密,鬢角有着絲絲白髮:“讓齊大師動手吧,先試試他是什麼成色。”
……
李唯一聽到外面的動靜,停止與靈位前輩學習靈神修煉法,目光投向數丈外敞開的大門:“我這人不喜歡濫殺無辜,今晚就以這門檻爲界,過界者死。”
“唰!唰!”
迴應他的,是黑暗中飛來的兩道箭矢。
幾乎沒有破風聲,且速度極快,顯然不是尋常弓箭,若不是他衝破了第五泉,感知大增,未必能夠提前洞悉。
李唯一離坐而起,身形閃躍的同時,探手抓住飛來的兩根黑箭。
箭長一尺,細如鐵絲。
但十分堅硬,且詭異的重達一斤有餘。
他學過飛針術,兩根黑箭轉瞬離手飛出,“嘭嘭”兩聲穿透半尺厚的院牆。外面的黑暗中,立即響起兩道低沉的慘哼,隨之便是倒地聲。
驀地。
“簌簌!”
地底響起詭異的動靜,地面變得凹凸不平,泥土中涌起一縷縷黑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