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白馬追喉

常台山山腳凹陷處,枯松林立,有霧靄淡淡從半空籠罩垂旋,古樸的青色銘文圍繞四周,隱藏着看不見的秘境入口。

秘境外,有着幾撥門派分明的修士,黑衣綵帶的是以研究青石玉器與術法結合,製造被軍旅採用的月石玉製武器聞名靈泉,月州等州的組織萊紅;人數明顯少於其他勢力,但個個氣勢精悍的短衫異客是從北幽州趕來的鎮雲臺武夫,倒是有傳聞說機緣相較於其他幾州匱乏許多的北幽州最近內鬥更顯嚴重了,要不然鎮雲臺的人也不會不遠千里地來到靈泉州的南面,只爲了個不知底細的秘境;還有一方人就富餘許多,那是靈泉州傳統的老牌宗門光明谷,雲秀道衫的幾位老者帶着好幾位年輕男女,一看便知是帶出來宗門歷練的,那些小輩顯然不像其他宗門修士那麼緊張嚴肅,不時交頭接耳打鬧幾句,倒也沒什麼壓力。

不過這些宗門信息,李牧是不知道了,畢竟他事先可沒做什麼調查。只是被仇家追殺的他碰巧來到宣城,聽說有個秘境開啓,他便來湊個熱鬧,希望以他的運氣可以拿到什麼寶物。

你問他被什麼仇家追殺?自詡爲主角的他,在幾方勢力爭奪一門功法的時候,偷偷過去搶了,坐收漁翁之利,那不是每本小說主角的必經之路嘛。

別看現在被追殺的狼狽,有老話道莫欺少年窮,等他成長起來後,定要那些看不起他的人吃不了兜着走。李牧哼哼地想着,一邊觀察着形勢。

和他一樣的散修還有幾人,零零散散地與那些大宗門保持着距離。嗯?有一人怎麼會這麼眼熟,那不是之前在玉楓山遇到的龍套嗎,沒想到他沒有葬身虎口,身邊還換了伴侶,不是那位嬌嬌柔柔的藍裙少女,而是位冷出骨子裡來的青衣女子,她朝自己看了一眼的時候,李牧甚至有種失足跌入冰川冰河的感覺。

李牧咬着牙嫉妒着那龍套身邊總有絕色圍繞,等會那龍套拿到什麼寶貝,自己一定要偷偷搶過來。

隨着銘文漸漸黯淡,一股陰冷的風從黑黝的洞口吹來,那是從裂縫而來,不屬於這個天下,也不屬於這個時代的風,所有人都沉默下來,連光明谷的弟子也都不再嘻笑交談。鎮雲臺的領頭男子率先走進,接着是萊紅與光明谷,李牧嘴角微翹,他預感到,裡面有些特別的機緣在等待着他。

——

常台山的秘境與李牧之前遇到的所有都不相同。以前的秘境都是些斷垣亭臺樓閣,依稀可見昔日修界宗門地址的影子,但這次卻是黑暗中帶着點點藍色的磷火,腳下是堅實的泥土,頭頂是不知高淺,黑霧籠罩的石壁,此處應是一個巨型的洞窟,分不清東西南北的他只能憑藉着感覺,那一隊光明谷的人進來後貌似就是走的這個方向。

李牧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他手中一直攥着一疊符籙,那是可以爆發出高速潛力的寶物,也是李牧幾次險象環生的關鍵。

一片黑咕隆咚的,李牧也有些迷茫,這裡面靈氣也沒有想象的那麼充足。直到黑霧有些散去,他才注意到不遠處白石做的祭祀臺,一看就知道是有寶貝的地方,但是那裡已經圍着好幾人了。

祭祀臺上縈繞着充沛許多的靈氣,有一個青銅小爐冒着紫色的煙氣,周圍是不清不楚的文字痕跡,看起來歷史久遠。

李牧來不及觀察,神色一變,他感覺身後還圍過來幾人,隱隱間切斷了他來時的路。

“真是的,這裡比我想的要貧瘠上太多了吧。”

“大失所望。”

“鬆玉他們去的靈泉修行,我怕的是他們取得的成果比我們多很多,那樣宗門考覈我們不是會落後很多?”

“沒有辦法啊……”

那幾位光明谷的弟子嘰嘰喳喳來回討論着,前三人後三人,完全不管中間的李牧,但是李牧悄無聲色的向旁邊踱步時,那後面的三人也同時移動堵住他的退路。

當前一人眼神炯炯,眉心出有一硃砂小點,他揖了個修士禮,笑容陽光,“那就對不住幾位了,秘境窮乏,宗門又有考覈,只能借一借幾位身上的丹藥靈寶了。”

李牧驚疑不定,沒想到大宗門也會如此行事,像是攔路的山賊強盜那樣強取豪奪。

“貴宗在靈泉州留有好名,做這些強盜的苟且之事,不覺得會給宗門蒙羞嗎?”說話的是另一位散修,加他還有陰影處的兩人一共四名散修被圍在六人中央,這散修看向外面一名老者色厲內荏,看老者的服飾應該是這幾位弟子的帶隊長老。

“璃陽他們行事,只要沒有生命危險,我都不會管。”老者冷哼一聲,他攏着袖子無動於衷,看着那名散修一臉不服的樣子,多說了幾句,“修界的規矩便是強勝食弱,你若不服,好好修煉,下次再來覆猿城找回面子吧。”

秉持着光明谷長老這種理論的修士在修界不是少數,實力確實是一切的真理,只不過對於散修們來說,聚寶修行本就不易,這次劫搶若把身上的功法丹藥一搶而空,沒了全部家底的散修,還談什麼去找大宗們的場子,天方夜譚罷了。

那出言不忿的散修面色漸白,李牧不屑地撇撇嘴,他早就看出這幾個一身正氣的光明谷弟子眼睛裡的貪慾,怎麼可能幾句話就收手放行,他趁着光明谷後面的弟子注意力被那散修吸引,快速捏爆了符籙,一股清風託着他的雙腳,李牧身影瞬間模糊,向缺口掠去。

堵路的弟子反應有些遲鈍,直到李牧衝到跟前,那幾人才堪堪回過神來。李牧嘴角微翹,再有幾步路,他便可安然離開這場堵截。

只是這次,他沒了之前那樣的好運氣。

一支玉簪以李牧更快的速度帶着流光撞來,李牧大驚下身形極轉,纔沒有一頭撞上那流光,來個以面接箭的悲慘死法。

那位叫璃陽的玉面年輕弟子依舊是樂呵呵的表情,他微笑道:“若是乖乖交出寶物,免去些皮肉之苦,但還妄想逃的話…”璃陽笑眯眯地點了點食指,那支流光玉簪乖乖聽話地迴轉騰飛,速度快逾肉眼捕捉,“那我的‘白馬追’可要挑破你們的手筋骨肉了。”

“……”李牧臉色難看起來,這位使喚‘白馬追’的光明谷弟子實力深不可測,他沒有把握從這人手裡全身而退,更別說加上他師兄弟們的幫助了。

璃陽旋着手腕,看見散修都嚇個不輕,不禁有些得意,他剛想說下一個命令,卻被一陣悉悉索索給打斷了。

“……我看不像是溫家祭祀的臺子,他們從不是修界中人。”

“好像是彗繁時代的古文,我不是很確定,若是……”

“……”

“…”

璃陽笑容一僵,他轉過頭去,看着那另外兩名散修。那兩人好似完全不知自己身陷囹圄,還在旁若無人地討論着那個白石祭祀臺,璃陽見過心大的修士,但從沒見過這種馬上要有滅頂之災了,還說着無關緊要話的白癡。

他笑得更加開心了,白馬追來到他身旁,鋒芒逾盛,“喂喂,聽得見嗎,你們兩個聾啦?”

那兩名散修這才走出到火光前,分別是一男一女;李牧一怔,那不是那龍套男嗎,沒想到他們之間這麼有緣,遇上個搶劫還能碰到一起。

現在李牧只能祈禱這龍套男能稍微拖延個光明谷的人幾分鐘,這樣他纔好找機會。

光明谷長老本在休憩,睜眼看了下,那男的只有薄薄的一絲靈力,估計連一境都達不到,那女的倒是長得俊俏,實力也不俗,估計和璃陽不分伯仲。沒什麼威脅,長老淡漠地重新闔眼休息起來。

余光中見到老者這副模樣,璃陽放下心來,看清楚二人樣子,他有些見獵心喜道:“好福氣啊小兄弟,帶着如此美人行走修界,是不是太心大了一些。”

“不如交給我,我來帶她遊覽靈泉州美景,見識見識氣派的光明谷與覆龍城。”

老者皺起眉頭,這番話讓他很是反感,但忍了忍,老者沒有出言呵斥,畢竟這叫璃陽的弟子……

“光明谷谷主親傳弟子璃陽,昌和五年入谷,四年內實力突飛猛進,在宗門大比中戰勝修行八年的大師兄,年輕弟子的魁首,得到了師傅親自授予的靈寶玉簪……”那位女散修貌似對光明谷十分了解,張口便是那玉面年輕修士的事蹟。

璃陽呵呵幾聲,一副很是受用的樣子,還不是提點幾句,糾正下那女子散修的個別錯誤,“不錯,沒想到你瞭解不少我們宗門的消息嘛,我第一次見有人張嘴就是夸人的,這是一種討饒的方式嗎哈哈哈…”

其他幾名弟子也低笑出聲,但他們很快就笑不出來了,那女散修後面的話讓他們面面相覷。

“一境一品圓滿,未到二境望門,除了白馬追,還有個離心奪魄籙,那是你師傅給你的最後保命手段。爲人表面隨和開朗,但內心卻是暴戾陰狠,殺了自己的二師兄,栽贓給登山的外人,還極度嗜色,兩面三刀的典範,好大喜功,其他這些弟子估計背地裡都是你手下的小弟是吧…”

老者再也維持不住那冷漠神色,驚訝地起身,這些話若是真的……

璃陽驚疑於這散修哪裡得來的這些隱秘,慢慢的他臉色越差,但笑容卻越是燦爛,那些弟子見了他這副面孔,皆是感覺大事不妙,璃陽這表情,顯然是想將那人抽筋扒皮了。

“我很好奇,你是從哪聽來的這些子虛烏有的東西…”璃陽笑道。

章倩兮面色不變,“我師傅應該是看走了眼,你這種人,當狗是會咬主人的。”

璃陽第一次見別人把他說他是狗,他的聲音更加溫柔,像是四月吹皺池面的春風,“也許把你扒光了屍體吊在城門口,你纔會後悔說出這種話來。”

白馬追化成一道流光,朝着章倩兮的面門衝去,只一眨眼間就來到了她如玉的俏顏前。

李牧倒是很佩服這女散修的勇氣,他沒有浪費這次寶貴的機會,趁着璃陽的玉簪出手,他捏爆了最後一枚急速符籙,這次,其他光明谷的弟子根本就沒反應過來。

李牧大笑道:“龍套兄,這恩情我記下來,來年今日,我會給你燒些紙錢的。”

經過其中一名弟子的瞬間,那弟子纔剛剛回頭,李牧狠狠一擊,裹着靈氣的左手打在那弟子腦袋上,從未鍛體的他左臂骨折斷開,而那弟子沒任何反應,頭顱如西瓜般碎開一地,汁水四濺。

李牧停也未停,不回頭地向來路奔去。

與此同時,其勢兇猛的白玉簪子被一股深紫的光芒籠罩,再也難再前進半分。

這些發生在瞬息之間,光明谷老者甚至都沒有管的上李牧,讓他目眥盡裂的是,他完全看走了眼,那女散修不是入河境的菜鳥,也不是和他一樣的開泰一品,而是真真實實的陰陽境。

這麼年輕的女子,怎麼可能有陰陽境的實力?

璃陽笑容凝固在臉上,他一簪封喉的白馬追一去不返,那可是隻有師傅才做得到的事。他果斷忍痛捨棄了白馬追,口中吼道:“興長老,還不出手!?”

興長老卻無法出手了,因爲他的手已經斷了。

啪嗒一聲,一個手掌軟綿綿地落在了地上,黑色的翎羽染着鮮血,妖異如魅。

那白馬追有些門道,章倩兮也不敢硬接,她手裡揚起一團凝光,包裹起那神奇的玉簪,玉簪左突右撞,脫身不得。

“不愧是慄樹木的遺物…”章倩兮喃喃道,解決了那白馬追,她再無顧忌,“到時與師傅說一聲吧,也算是解決了一個麻煩…”

興長老聽不到她在講什麼,他只知道,那些詭異的翎羽,他完全阻擋不住。

其他幾名弟子陡然色變,他們已經顧不上老大的生死了,畢竟連實力強悍的長老都在一合之下被斬斷了手掌。

璃陽那暖人的笑容再也看不見了,他沒想到這絕美的少女竟然有着超越二境的實力,他連忙哀聲求道:“停一下!”

章倩兮看都沒看他一眼,翎羽劃過,玉面修士的生前的神色便永遠停格起來。

他雙手垂下,準備出手地離心奪魄籙隨着無力的手掉落在地。

蘇澈歪歪頭,疑惑道:“你竟然沒有把他剁成塊塊?”

讓他有些喟嘆的是,聽說大黎昌盛強大,但身邊的危險總覺得比以前多上了許多,光是攔路搶劫,短短兩個月發生在蘇澈身上的就有二起了。

就在蘇澈感嘆時,章倩兮‘手起刀落’,現場沒留下一個活口,章家少主冷血冷漠,可見一斑。

章倩兮白了一眼,剛撿起符籙來,一聲悶響傳來。那個長老死去屍體的血順着地勢而下,滴在了白石祭臺下,白石上隱約映出暗紅的光芒,泥土抖動,一道裂縫出現在二人眼前、

章倩兮思考道:“看來我推測的沒錯,這裡正是以前溫家祭拜的石臺。只是不知道里面是不是真的藏有天覆錦了。”

蘇澈恍然:“我說爲什麼按照那司馬家的指示走沒看見白鹿雕像,估計是改成這個白石臺子了,走吧,我們進去看看。”

二人走入洞口後,有窈窕身段的影子悄然跟來,她咬了咬嘴脣,思慮片刻,還是在洞口關閉的最後一剎跟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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