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專心看着手中的那本無字書,臉上的神色逐漸放緩,而後擡頭盯着紀化,眼中透着一絲疑惑,
“你認識我?”
紀化眼眉不自主的抖動一番,那兩道銀白的眉須上下浮動,旋即咧嘴笑道,“你知道自己是誰嗎?”
初九眼珠滴流一轉,腦子裡思考着這番話有何深意,思慮半晌卻是無果,癟了癟嘴,露出一臉輕蔑道,
“牛頭不對馬嘴,我當然知道我是誰了。”
紀化看着他臉上的不屑,不僅沒有生氣,反而有些莫名其妙的喜意,順手摸了一把銀鬚,背過身去,一邊走一邊嘀咕道,
“老朽活了大半輩子,總算得遇一見,幸甚,幸甚啊!”
初九呆呆站在原地,望着紀化的背影,而後又看了眼手中那本書,眼中透着深邃。
大廳之中漸漸安靜下來,衆人皆是一臉興奮的捧着手中的武技貪婪的記着學着,這種絕佳的機會他們不知後面還有沒有,所以趁着這次機會,無論如何都要逼着自己學點東西才行。
夜央在一樓掃了一圈,也沒見到什麼好東西,無奈之下只得朝着二樓走去,二樓和三樓擺着些一星元籍,數量不多,她環顧一圈,依舊沒找到些實用的元籍,只得往三樓走去。
三樓正中擺着一個書架,其上整齊擺列着五顏六色的卷軸,看上去既不像武技,也不像元籍。
她隨手抽了一卷攤開細看,原來是一卷丹譜,裡面記載的是一種二星丹藥,作用是療傷的,無甚大用,夜央掃了一眼,便直接將其放回原位,左右掃視一圈,一臉失望的往四樓走去。
來到四樓,開闊的大廳中,立着四個不同顏色的木櫃,每個木櫃上放着一本元籍,夜央按順序走到第一個金色的木櫃邊,順手拿起其上的元籍。
書面上寫着一個黃字,其下繪製了一個月亮的圖案,看來這部元籍是黃階月級,順手翻開第一頁,映入眼簾的是‘龍紋浮屠‘四個大字。
夜央一看這元籍名,瞬間來了興趣,急忙朝後翻閱,越看越是驚喜,這龍紋浮屠一共分爲九層,屬於金系元籍,適合交戰,威力巨大不說,而且還不怎麼消耗元力,學起來也比較容易。
“果然是好東西。”夜央嘀咕着,急忙掏出一塊玉簡,將這龍紋浮屠順勢刻在了玉簡之上,方便以後練習。
刻錄完成,夜央又朝着第二個綠色的木櫃走去,拿起手中的元籍同樣是黃階月級,而後掃了眼另外兩本,依舊是相同品級的元籍。
她手中的這本,是木系元籍,也就是訓練速度和身法一類的,翻開第一頁,其上寫着迷影步,主要作用無非是在交戰之時能夠通過身法的閃避以及速度出其不意。
這類元籍雖說有些雞肋,在絕對性的力量和強者面前起不到什麼作用,但是在同等實力亦或是高出自己不是太多的元士面前還是有很大作用的,而且這迷影步能夠在一段時間極快提升自身速度,這一點在逃難方面會有很大效果。
夜央依舊沒有絲毫嫌棄,照例將這本元籍也刻錄在玉簡之上,而後將目光匯聚到一旁的藍色木櫃之上,隨手拿起,翻開第一頁,其上寫着紫氣承霖,這是一部水系元籍,其作用是療傷,利用元力修補外傷和內傷,在沒有元丹的幫助下,此功法無疑是最佳的選擇。
而且修煉到大成,甚至可以續骨生肌,就如同二月丹藥鑄肌丹所能帶來的效果,只是耗費的時間略長罷了,不過還是很不錯的。
夜央依樣畫葫蘆,繼續刻錄,這等好東西既然被她撞見了,自然不會白白放棄,直接刻在了玉簡之中,而後朝着下一部元籍望去。
最後這部元籍名爲源體,是部土系元籍,主要作用是形成防禦,格擋外力攻擊,習之大成,可斬鐵碎金,習之條件,霸體大成。
“霸體?”夜央嘀咕一句,她沒想到這部元籍居然還是連帶式的,必須要學會前面的一部,才能掌握後面的一部,那霸體她是沒心思去找了,不過也不能白來,依舊將這部源體刻錄在了玉簡之中,畢竟只要是元籍都屬於好東西,萬一後面窘迫之時,也能拿出去換點好東西。
刻錄完畢,她才心滿意足的下了樓,心裡想着這一趟果然沒白來,撿了四本月級元籍,雖說沒找到魂識攻擊的火系元籍,可是其他四系她卻都擁有,無論是交戰的、身法的、還是療傷的,對於她日後行走江湖都是不可或缺的寶貝。
來到一樓,所有人依舊孜孜不倦的讀着手中的武技,看上去是那麼專注,夜央欣慰的笑了笑道,
“好了打烊了,現在天色已晚,大家都各自回去休息吧!”
聽到呼喊,衆人臉色一凝,抓緊往後面翻去,幾乎一目十行的將後面的心法和招式勉強記在了腦海中,才依依不捨的將手中的武技重新放回原位,緩緩的朝着門口走去。
衆人挨個排好隊,進行出門之前的搜查,煉羽堂有規定,凡是進入技藝樓的人都需要搜查,看是否夾帶。
那兩名內門弟子格外仔細的挨個搜查,凡是通過查驗的纔會放他們出去,夜央站在大廳之中左右掃視一圈,原本想找那紀化再問些事,卻是見不到人影,只好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這是什麼?”
還沒走出門口,卻是傳來一陣刺耳的呵斥,夜央撇過頭望去,卻是發現初九站在兩人之間,臉色透着些慌張,望着那兩個內門弟子啞口無言。
“小小年紀,就敢…”其中一人手中拿着一本火紋書皮的書正不斷翻閱着,翻到一半,卻是不再言語,打量着初九質問道。
“這是什麼?”
“是剛纔那個老頭送我的。”初九毫不客氣的解釋道,臉上的慌色逐漸放緩。
“大膽,竟敢對紀老不尊。”那弟子說着,臉色突然一凝,直接倫着大掌朝初九的臉頰扇去。
夜央見此急忙一個箭步衝上前去,一把捏住快速下降的手臂,冷聲道,“到底發生了何事?”
見夜央出來維護,那弟子急忙放下姿態,解釋道,“夜長老,這名弟子從裡面帶出了一本書。”
夜央松下手,望了眼他手中捏着的那本火紋皮書,一把奪了過來,而後看了眼一臉詫異的初九,將書翻開,卻是一堆白紙。
‘一堆白紙?那個老頭好端端的給他這個幹嘛?‘夜央心裡腹側着,不明其意,望着那名弟子正色道,“這只是一堆白紙,沒有任何東西,況且是紀老送予他的,難道也不能帶出去?”
“這…”那名弟子一時語塞,顯得左右爲難。
“當然可以,既然不是技藝樓的武技,自然可以帶走。”另一名弟子急忙解釋道,瞪了一眼對面的那名弟子,急忙往後退了步,讓開了道路。
夜央拉着初九緩緩朝外面走去,又再次望了眼手中的無字書,順手遞給了他。
“你認識那個老頭?”夜央試探道,總感覺其中有些蹊蹺,好端端給他一本無字書,出門還無端引來猜忌,簡直就是瞎胡鬧,她頓時覺得那老頭是在故意捉弄初九。
“不認識”初九隨口說着,將那本書放入衣兜內側,面無表情的朝前走去。
夜央急忙跟上,臉上露出一絲玩味,試探道,“下午在淬體房你要給我的那個瓶子還在嗎?”
初九聽完,頓時停下步伐,望着夜央的笑臉,嘴角微翹,掛上了他招牌的玩味,伸手從衣兜裡掏出個小瓶直接塞在了夜央手中,
“互不相欠了,師叔”說完便頭也不回地朝着外門走去,留下夜央一臉無奈的搖了搖頭。
夜央盯着手中透明的玻璃瓶,其內裝着一些紅色粘稠的液體,和之前初九拿給她的一樣。
“夜姐姐,這是什麼?”
正當夜央看的聚精會神的時候,面前忽然傳來一陣狐疑,低頭看去,卻是穆屏兒不知何時站在了自己面前擡頭打量着自己手中的小瓶。
夜央露出一個無奈的微笑,半蹲身子捏着穆屏兒的小臉,笑道,“你知道好奇害死貓嗎?”
“不知道?”穆屏兒天真的搖了搖頭,如實回道。
夜央苦笑一聲,解釋道,“就是說不該你知道的事,就不要去問,即使你知道了對你也沒什麼好處。”
“嗯,我懂了!”穆屏兒重重的點了點頭,好似真的聽懂了一般,也不再去看夜央手中的小瓶而是望向遠處,等待着穆凡幾人被釋放出來。
暮色已至,夜央獨自回到屋內,腦子裡胡亂想着今天的事。
在回屋之前她將從技藝樓偷錄下來的龍紋浮屠交給了秦明,按照他如今窺元境一段的修爲倒也可以嘗試練練這本元籍,雖說他在境界方面有所不足,但是夜央依舊希望能夠在升界試那天讓他獲得名次,成功進入中沌界修行。
而白天從他那裡聽到的種種事蹟,她也在一遍遍的回想,關於那祁佐的諸般可疑跡象雖然生疑,但卻無從入手,畢竟直到現在她連樊秋的下落也找尋不到,哪怕是屍骨也尋不到半點痕跡。
而且除此之外,最讓她感到不安的是舒樺,倘若舒樺真的和祁佐走到了一塊,那她後面萬一查出了真想,又該如何面對那位一直關心照顧着她的師姐。
除此之外,技藝樓的那個老者也讓她心神不寧,她可以斷定這個人修爲定然深不可測,而且很明顯知道自己那墨綠手鍊的秘密,那手鍊是夜央如今唯一在乎的密寶,她不願被別人所知,更不願無端引來一個深不可測之人的惦記。
這種感覺如鯁在喉,讓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來回在屋子裡徘徊個不停。
她突然想起初九,隨後將玉符中那個小瓶掏了出來,裡面飄蕩着紅色的液體,她回想起最後拿在她手中的那本無字書,那是紀化贈予他的,其中定然藏着一些不爲人知的秘密。
“煩死了,丫的我是跑過來破案的嗎?”夜央一臉煩躁的饒了撓頭,不耐煩的自言自語說着,回想最近一段時間發生的一系列事件,就好像暗地裡總藏着很多人影,不斷地在她面前閃現搬弄着某些是非,給她製造接連不斷的麻煩。
終是想不通,夜央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將手中瓶塞一把扯掉,用鼻子輕輕嗅了嗅,果然有一陣濃厚的血腥味,她頓時肯定了自己的猜想,這瓶中裝着的果然是初九的血液。
“他到底知道些什麼?”
夜央嘀咕道,秀眉緊蹙,望着瓶中的鮮血,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去使用。
她回憶着白日的情形,和之前見面的情況,初九在面對她時,總是若有若無的會盯着那串手鍊,她沒再猶豫,急忙從玉符中將手鍊掏了出來,自從經過紀化的事情後,她便不再大搖大擺的將手鍊戴在手上,而是藏在了玉符之中,畢竟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對於這些事情她還是能分輕重的。
“莫非他的血…”夜央沒再說下去,而是將手鍊攤開放在桌上,而後從瓶中倒出了幾滴,滴到了手鍊之上,靜靜等候着。
一盞茶的時間匆匆而逝,她全神貫注的盯着手鍊,心中不知在期盼着些什麼,可那沾上鮮血的手鍊卻是絲毫沒有變化,那下方兩顆如綠豆般微微泛白的珠子也沒有絲毫變化,一切都好似沒有半點關係一般。
夜央無奈,將手鍊拿起,擦了擦,重新丟如玉符之中,而後望着那一小瓶鮮血,自嘲般的笑了笑,只覺得自己有些神經質了,有可能是自己沒有理解初九的深意,也有可能他是爲了戲弄自己,才故意給這東西逗自己玩,總之就是一場鬧劇。
夜漸漸地深了,整個煉羽堂恢復到一片寂靜,只有巡邏的弟子偶爾會三五成羣的穿過一個個庭院。
此處是內閣方錦的住所,屋內漆黑,看來早已睡去,他的庭院中圍了一塊花圃,其內種植了許多五顏六色的藥草,就連空氣中都瀰漫着淡淡的藥香。
在月夜下,四周顯得靜謐,透着些光亮,偶爾會看到庭院西北一角竄出數只小蟲,那裡栽着一棵粗大的桂樹,足足要四五人環抱,桂樹枝繁葉茂,一直延伸到了外側牆角。
忽的傳來一陣呼呼風聲,從院牆之上跳下來一個黑衣人,看不清容貌,中等身材,偏瘦,身姿矯健,跳下來沒有半點動靜。
只見他在那顆桂樹上一陣摸索,似在找尋着什麼,而後輕輕一點樹上夾縫處的一個凸點,那下方根部,忽的開出了一個人大的洞口。
黑影沒有絲毫猶豫,點了點頭,眼中透出一陣喜色,直接跳了下去,大約半柱香的時間,他才爬將上來,而後關上下方的洞口,直接一躍跳上了院牆,一路無聲的疾跑,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四周又恢復之前的靜謐,好似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般,西邊的院牆有一道陳舊不堪的小門,下方還有一個狗洞被雜草所掩,當初秦明兩兄妹救回夜央之時,便是從這狗洞中進入的。
外面是一片山坡,順着山坡朝上走去,則是煉羽堂的後山,此處草木深深,一直被荒棄,鮮有人煙。
往裡走去,出現一片林木,林木之中有一片很小的空地,此時正端坐着一個七八歲的小孩,他的上衣全部褪去,留下一副潔透如玉般的身子,身體瘦削,但尚算得上結實,明亮的月光灑在他的身上,泛出陣陣晶瑩透亮。
此人正是初九,卻不知他是何事來到此地,也不知他這麼晚待在此地作甚,只見他額頭上冒着豆大的汗珠,臉色有些猙獰,身體不自主的一陣顫抖,似乎在忍受莫大的劇痛。
他的面前正放着白日那本無字書,火焰圖案的書皮,在月光之下,好似一團團簇新的火苗在不斷搖曳着,顯得詭秘異常。
隨着時間緩緩流逝,他胸口處的八脈隱隱顯現出來,由於最近突破,此時他的八脈已經轉化爲藍色,達到了六重元體。
胸口處的藍光越發明顯,那八脈卻漸漸地隱沉了下去,只留下其中一條正猛烈的顫抖着。
此時他的身體就好似一尊冰雕,那條脈絡清晰可見,其表面泛着藍光,卻是隱隱透着些橙色火苗。
火光一旦出現便不會輕易消失,好似那道脈絡忽然之間,自燃了一般,最開始中間那一小段,而後逐漸向兩邊擴散,直至整條脈絡如一根着火的繩索般,猛烈的燃燒着。
初九的臉色變得異常猙獰,齜牙咧嘴的**,全身顫抖的越發猛烈,那條燃燒的脈絡好似會傳染一般,將他整個身軀烘烤的火紅,附着在體表的汗液呲呲呲的冒出一陣陣白氣。
“噗!”
緊接着一口鮮血猛地噴了出來,那鮮血落在面前的草地上,僅僅一瞬間便將那嫩綠的野草焚燒爲灰燼,他的神色也越發難看起來,好似再過不久,便會被體內的烈火灼燒殆盡。
半空中忽然劃過一道瑩藍色的光束,那光束好似一道水柱,直直地灑在初九的身上,他頓時覺得一陣涼爽從體表外鑽了進來,直至體內,包裹着全身,除了那條依舊燃燒着的脈絡。
他感覺舒服多了,臉上的猙獰也漸漸放緩了下來,呼吸也平緩多了,而那條燃燒着的脈絡好似被隔離了一般,自顧自燃着。
又過了一會兒,那條燃燒着的脈絡逐漸消失,好似被烈火吞噬了一般,而他的胸口卻忽然顯現出一道金色的痕跡,好似燃燒着烈火一般,漸漸消沉下去。
初九猛地睜眼,藍色的眼眸變得格外耀眼,盯着前方好似能看穿這個世界一般,他環顧着四周,好似在尋找着什麼,終是無果,嘴角透着一抹淺淡的笑意,抓起身旁的上衣,一邊起身,一邊將衣服穿好,而後大步朝着外門走去。
“唉!果然都喜歡強人所難”
初九走後,在遠處的山崖峭壁間,橫着一顆歪脖樹,樹上站着一個白髮白鬚的老者,正是技藝樓的紀化,只見他哀嘆一聲,搖了搖頭,露出一些無奈,望着初九消失的方向嘀咕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