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又聊了好一會兒,直到日漸黃昏,纔算是結束關於祁佐和失蹤樊秋的話題。
夜央站起身來,聽着淬體房內傳出來的嘈雜,又望着一臉困惑的秦明,打趣道,
“小明,你現在也已經成爲元士了,三個月之後的升界試,你是不是也該想着參加了。”
“我?”秦明指着自己詫異道,他似乎還沒有從方纔的話題回過神來,又好似完全沒有考慮過這屆的升界試。
“當然,你現在已經是元士了,雖然你不是魂元體,無法通過煉丹的考覈,但是你卻可以通過升界試堂堂正正的去往中沌界。”夜央正色道,她想起早前自己對衆人的承諾,從始至終她都沒有將此事給忘記。
秦明立刻站起身來,臉上露出尷尬的神色,不知道是覺得自己能力不足,還是長久以來的自卑感,讓他不敢去想這些事情。
“可是夜央姐,我如今纔剛邁入窺元境一段,境界都還未穩定,況且從始至終我連武技都沒學過一本,又如何勝得過那些內門弟子呢?”
秦明倒是說了句實在話,這些都還是夜央未曾考慮過的,只見她沉吟半晌,忽然開心道,“這個好辦,你的境界就交給我了,這幾日我練些培固丹給你,不消幾日便能將境界坐穩,倘若煉化的多,說不定還可以進入到窺元境二段。”
夜央頓了半晌,繼續說道,“至於武技嘛?”
“如何?”
秦明被夜央說的動了心,對於那些提升修爲的元丹他是重來不敢奢望的,如今碰上一個夜央卻是直接就爲自己考慮到了,不由也動了心思。
從夜央出現的時候,他心裡就隱約覺得此人不一般,當初在大嶼山的時候或許是因爲被她的容貌和氣質所吸引,又或是不忍心見到如此美麗的女子死在荒郊野外,動了惻隱之心,纔在當時如此危險的境地下奮不顧身的救回了了她。
而在後面相處的日子裡,他知道夜央的爲人和其背後的身份背景,便越加肯定這個人是救對了,而且救值了,當然,是人都有私心,但是這種私心會逐漸轉化,有時甚至在不經意間便會被忘卻消亡,到頭來就連自己都說不清當時是出於私心還是正義凜然的心性在作祟。
但是他如今可以肯定的是,現在的自己,是心甘情願的願意跟着夜央,而且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無形之中已經將夜央當做了親人,就和自己妹妹秦月一般。
“至於武技,當然是就地取材了!”夜央說着眼角眯起了一條縫,臉上透着狡黠,不知道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就地取材?”秦明狐疑道,似乎不解其意,搖了搖頭,一臉的困惑。
夜央沒再解釋,而是緩步走到淬體房門口,將房門直接打開,衝着裡面喊道,
“你們剛纔不是吵着鬧着要學東西嗎?現在我就帶你們去學武技好不好。”
“真的?”
“哇!太好了”
“師叔,我們去哪兒學武技啊!”
此話一出,整個屋內頓時嘈雜了起來,衆人七嘴八舌議論着,不知夜央是要鬧哪出。
“別廢話了,抓緊跟上。”夜央不做多解釋,扭轉身子,招了招手,示意衆人跟着她走。
一路推推嚷嚷嘰嘰喳喳的穿過諸多庭院,一直從外門走到內門,引來無數弟子詫異的目光。
“誒,那些就是新入門的弟子?”
“果然如傳聞一般,年紀這麼小就是元體六重,其天賦資質當真不容小覷。”
“誒,夜長老要帶他們去哪裡?那邊好像是技藝樓的方向,莫非…”
兩旁路過的弟子紛紛投來詫異的目光,望着浩浩蕩蕩的這羣人,七嘴八舌的議論着。
果如他們所言,一路走來,終是在技藝樓的門口停了下來,眼前是一座灰青色的四角重檐高樓,一共分爲四層,整體呈矩形,青色大門展開,絡繹不絕的弟子來來往往,每次路過皆會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夜央等人。
早前便介紹過技藝樓的組成,一共分爲四樓,一樓是尋常的武技,二樓和三樓則是些黃階星級元籍,四樓擺着幾部月級元籍,但卻是禁地,只有內閣長老和堂主纔有資格進入裡面。
技藝樓蓋於內院,外院的弟子是不得入內的,倘若想練武技就必須得當師傅的來借,而後再傳授予門下的弟子,想要練元籍就更加不可能了,技藝樓的元籍只提供給內院和內閣的弟子,而且還需要對煉羽堂有貢獻的人才可以進入觀摩,不能外帶,對時間方面也有要求。
這也是煉羽堂爲了促進弟子的鬥志而制定出的條件,其內的元籍也大多是每年升界試之時,中沌界賞賜下來的,雖說品級不高,但是其價值還是可以肯定的。
“夜央姐,這技藝樓只有內門和內閣的弟子可以進入,我們是不是…”
秦月望着臺階之上敞着的大門,眼中透着豔羨,卻是礙於自己的身份,不由得生出些自卑。
夜央也不言語,徑直踏着臺階緩緩朝上走去,她身後的那羣孩子可不管什麼規矩不規矩的,嘰嘰喳喳的緊隨其後,也朝着上面走去。
剛走到門口,便被兩個內門弟子給攔下,見來人是夜央,急忙恭敬道,“見過夜長老。”
“嗯,我能進去嗎?”夜央一臉平靜的問道。
其中一人尷尬的笑了笑,急忙回道,“那是自然,只是您身後的…”
那人吞吞吐吐的,神色略顯緊張,很明顯害怕衝撞了夜央,又不敢壞了規矩,故站在原地左右爲難。
“他們是我帶來的。”夜央隨意道,露出雲淡風輕的笑容。
“可是堂主有令,凡外門弟子不得入內。”另一人急忙插話道,顯然比之前那人更能分清主次。
夜央如今雖說是內閣長老,但依舊是堂主熊超提拔上來的,要論權利,無疑是熊超這個堂主的話更有用一些。
況且,雖說夜央是內閣長老,但是其身份過於隱秘,而她的修爲和資歷各方面顯然也不滿足內閣長老的身份,對此煉羽堂中也諸多非議,說什麼的都有,但基本是私下議論,漸漸地,她這內閣長老的身份也就有形無實了。
“倘若我非要帶他們進去呢?”夜央依舊雲淡風輕的說着,似乎也不覺得生氣,可她眼中卻是隱晦的閃過一道兇光,對於這些歧視規矩,她心裡早就已經看不慣了,倘若面前兩人執意阻攔,她也不介意殺殺他們的威風。
兩人一聽這話,皆是面露爲難,低着頭半晌不語,但卻依舊擋在夜央面前,不曾讓步。
“夜央姐,不如算了吧!這兩位師兄也是受了堂主的命令看護在此,還是不要爲難他們了。”
一旁的秦明見氣氛有些凝重,急忙上前一步勸阻道,他是不想生出事端,更不想讓夜央爲難。
夜央裝作沒有聽見,手中忽的摸出一柄長劍,惱怒道,“我再說最後一遍,你們讓是不讓。”
“這…”兩人望着夜央手中冒着寒光的長劍,眉頭緊皺,流露出擔憂的神色,卻依舊不敢放他們進去。
夜央等了半晌,終是不耐煩,擡起一掌朝着其中一人的肩膀拍去,還沒落下,突然傳來一陣蒼老空虛的話音。
“何人在此胡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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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從兩人身後走出一個佝背老者,白髮白鬚如銀絲,穿着一身白衫,半佝着背,雙手敷於背後,身子有些單薄,但卻給人一種仙風道骨的感覺。
老者臉上盡是些歲月侵蝕的痕跡,長着鷹眼鷹鼻,雙眸烏黑髮亮,透徹的如一汪泉水,彷彿能直抵人心。
“紀老,是內閣的夜長老。”兩人一看來者,皆是態度恭敬的回道。
這紀老便是看護在技藝樓的執事,名爲紀化,他是何時來的無人知曉,聽說是上一屆堂主在的時候,他便看護在這技藝樓中,雖說老邁,但他卻是整個煉羽堂中誰都不敢得罪的存在,哪怕是堂主熊超面對他也是極爲有理,不敢有絲毫怠慢。
紀化打量了一眼夜央,嘴角微微上揚,笑了笑道,“如此年輕就當上了內閣長老,這熊超看來比我還要老眼昏花,讓一個連規矩都不懂的小丫頭擔任內閣長老一職,哈哈哈。”
說完便頭也不回的朝着裡面走去,似乎壓根沒把夜央當回事,不僅如此,還嘲笑了她一把。
“喂,你給我站住,別以爲你年紀大我就不敢把你怎樣,你有種把剛纔的話再說一遍。”
夜央一臉氣洶洶的指着裡面的紀化喊道,似乎他剛纔那番話冒犯了自己的自尊。
“回去吧丫頭,老朽說的清楚,你就不要自找沒趣了。”話音從裡面緩緩傳出,聽的夜央臉色是一陣青一陣白的,也不顧其他直接猛衝進去,舉劍便刺。
不得不說,直到如今,夜央的脾性依舊沒有半點改觀,只要是被別人傷及了自尊心,立刻想到的就是討回來。
鏗!
整個大廳傳來一陣清脆的聲響,夜央呆若木雞的望着眼前發生的一幕,她好似產生了錯覺一般,就在自己的長劍快要貼近他的背部之時,一陣虛影晃過,下一眼卻是看到自己的劍刃被他死死鉗在雙指之間,而他臉上的神色依舊風輕雲淡。
“老朽早已明言,別自找沒趣。”紀方虛弱的說了一句,兩指輕輕一揮,竟然將夜央的長劍給順勢折斷,順勢一扔,插到了一旁的石柱之上。
周圍人羣早已被面前的一幕看呆了,四周靜謐的嚇人,夜央只感覺腦袋嗡嗡作響,似乎被這一幕給徹底驚呆了,不過卻立刻醒了過來。
紀化見此,眼中卻是透出一抹詫異,似乎很奇怪夜央能恢復的如此之快,下意識地在她身上掃了一眼,卻是看到她左手上戴着的墨綠手鍊,臉上露出一抹驚愕。
夜央雖感覺剛纔那一幕如同做夢一般不真實,但是腦子裡卻是無比清晰,要知道方纔她掏出的寶劍可是一月品級的元器,竟然就這麼隨便的被眼前此人給輕鬆廢掉,由此便不難看出這人有多深不可測。
“翎凰現世”紀化嘴裡嘟囔着,眼中隱隱泛着些淚光,似乎有些激動,只見他沒再去理會夜央,而是快步走到門口,打量着那些站在臺階上的弟子。
目光在衆人身上逐一掃過,最終定格在了初九身上,眼眉突然不自主的跳了起來,臉上激動的神色越發明顯,嘴脣上下蠕動,似要說些什麼,卻是沒有言語,反而衝着大廳之中說道,“爾等今日觀書時間已畢,快快退去。”
這話是對在場的弟子所言,至於目的猜測不到,此話一出,衆人皆是不敢耽誤,將手中正看的書急忙放回原味,恭恭敬敬的道了聲謝,便匆忙的溜出了門外。
待所有人離去之後,紀化對門口兩個看護弟子吩咐道,“放他們進來吧!”
兩人聽完,面面相覷,皆是不知所措,其中一人問道,“紀老這…”
話未說完,紀化平靜的擺了擺手,阻止道,“無礙,出了事老朽承擔。”
見紀化態度如此堅決,又看到方纔那一幕,兩人更是不敢再多言,維諾一聲“是”便急忙退讓開去,讓衆人進入廳內。
夜央將這一切轉變全都看在眼裡,卻是不知這老頭子爲什麼突然轉變了心意,方纔說話這麼堅決,還不惜把自己的一月元器給直接銷燬,如今這一幕又是爲何?
她看不懂紀化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但是她對此人卻是深深忌憚,至少他能肯定此人的修爲不一般,因爲他知道哪怕是鼎元境的強者也不可能如此輕鬆的毀掉一把一月元器。
‘難道這糟老頭子是尊元境強者‘夜央心中嘀咕道,卻是不太願意相信,她想不出任何理由會讓一個尊元境強者窩在這等地方,而且據說已經有好幾十年了,而且這煉羽堂也沒什麼寶貝,有時間浪費在這裡,還不如去上三界歷練一番。
這是夜央的心思,她卻從未開口言語,反倒是紀化一臉歉意的笑道,“方纔是老朽失禮了,還望夜長老多多包涵!”
‘包涵?我包你個大西瓜,你個糟老頭子壞的很,把我唯一的防身元器都弄壞了,還敢叫我包涵!‘這是夜央心裡叫囂的臺詞,實際卻是露出一臉假笑,擺了擺手道,“不礙事,怪我太魯莽了。”
紀化一看她的表情,便能猜出夜央是故作大方罷了,畢竟她的右手還死死得攥着那把被他破壞掉的一月元器。
“作爲賠罪”紀化一邊說着,手中忽的摸出一把極爲精緻的匕首,其刀柄處熠熠生輝散發着金色的光芒,其上刻着一條騰飛的金龍,看上去格外不一般。
“此物是一日元器,名爲龍爪,作爲賠罪就贈予夜長老了。”說着將那把匕首遞了過去。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夜央心裡嘀咕一句,望着紀化的表情倒是誠意十足,可是平白無故他幹嘛要送自己這東西,就算是賠罪也沒必要,反正自己又打不過他,這個世界不是向來只有強者生弱者死的嗎,她實在想不出來他爲何如此。
“多謝!”夜央也不矯情,反正自己也缺一把趁手的武器,這匕首雖然不如長劍,但好在精緻小巧,而且還是一日品級的元器,那自然就不能故作矜持了。
紀化擺了擺手,露出一臉豁然開朗的笑容,試探道,“夜長老手腕處的那條…”
話語意猶未盡,夜央順着望去,急忙用臂袖將那墨綠手鍊遮住,下意識道,“這是我師傅贈予我的禮物,是不能輕易送人的。”
紀化一聽這話,眉頭微皺,心裡想着夜央師傅是何方神聖,思慮了半晌,訕然一笑道,“哈哈哈,姑娘誤會了,老朽只是覺得此物有些眼緣,故探問一番罷了。”
夜央聽完陪笑一陣,她可不這樣想,此人修爲深不可測,定然是看出了什麼,這東西如今對自己十分重要,她可不願意被人搶奪了去。
“這只是尋常的物件,沒什麼特別的。”夜央回絕道,沒再多言,而是大步朝着廳內走去。
整個大廳異常寬廣,琳琅滿目的書籍堆了整整一個大廳,大家四散翻找,想着尋到一本適合自己的武技。
夜央隨意抽出一本,書面上寫着寸拳兩字,看來是一本拳譜,隨便翻了幾頁,大多是些心法,沒有什麼招式可言,主要是教人如何淬鍊雙拳,如何將自身力道壓制在雙拳之上,增加其威能,對於元體或許還有些用,可是對於元士來說卻如同雞肋。
隨着時間緩緩過去,衆人手中皆是捧着一本心儀的武技,快速翻閱着,只有穆凡沒有專心於一本,而是將所有書一目十行的快速掃過,緊接着便翻起了第二本。
夜央見此,笑而不語,她已經知曉穆凡有過目不忘的本領,看他如今的舉動便知曉他的目的,雖然此法有些貪心,但誰叫他有這般天賦呢,遂也沒有多言,任由他博文強記。
此時人羣中還有一人,於衆人有所不同,不止沒有專心看書,反而在四下亂逛,在書架中翻來找去,不知找尋着什麼。
“小公子,你是不是在找這個?”
一陣蒼老的聲音突然在初九的背後想起,他一個激靈急忙轉身望去,卻是發現紀化正笑臉隱隱的站在他的身後,而且手中還多了一本橙皮書。
那書的表皮嶄新如初,繪畫着火焰似的紋路,看起來格外精緻。
初九順手接過,也不言語,將書捧在手中,眼中立刻泛出一道精光,似乎對此書特別喜愛,而後急忙翻開封面,映入眼簾的卻是白紙一張,既沒有文字也沒有圖案,不知何故。
而反觀初九的表情,卻是越發的驚喜,似乎他能看到白紙上的不尋常之處來,露出一絲笑意,那笑容卻看得人發慌。
而他手中的那本只有白頁的書,就如同無字天書一般玄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