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邵宏放開護士,頹然的坐倒在地上,護士看到他放開自己,逃命一樣的離開這裡,走廊上聚集了很多人,但是在醫院這個地方,生老病死已經是司空見慣的事情,沒有人會因爲一個人的死亡而感到悲傷和難過,除了死者家屬。
小航從病房裡走出來,走到失魂落魄的爸爸身邊,揉着眼睛大聲的哭喊:“爸爸,我要媽媽,我要媽媽,媽媽是不是不要我們了。”
小孩撕心裂肺的哭喊更能引起人們的同情心,有個和小航差不多大小的小女孩從病房裡跑出來,手裡拿着一塊餅乾遞給小航:“不要哭了,給你餅乾吃,你媽媽很快就會回來的。”
小航卻一巴掌打掉小女孩手裡的餅乾:“我不要,我要媽媽。”
也許是小女孩的手被打疼了,也“哇”的一聲哭了起來,走廊裡更加熱鬧了,小女孩的媽媽將小女孩抱進病房,然後再也沒有出來。
小航抓住金邵宏的衣服不停的搖晃:“爸爸,我要媽媽,我要媽媽,媽媽去哪裡了?”
金邵宏一把將兒子抱在懷裡失聲痛哭,他纔剛離開一會兒她就死了,而自己連她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爲什麼會這樣,不是說她還可以活一個月嗎?就算是一個月不行,半個月也可以啊!爲什麼這麼快,他連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眼淚流進兒子的衣領裡,小航卻突然很懂事的給爸爸擦眼淚說:“媽媽昨天告訴說她要出去工作一段時間的,爸爸,你說是不是啊?媽媽很快就會回來的。”
聽到兒子的話,金邵宏哭的更厲害了,緊緊的抱着兒子嚎啕大哭。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一直到金邵宏覺得自己的眼睛都要看不見路的時候,他才搖搖晃晃的從地上站起來,牽着兒子的手去找醫生,他要去看自己的妻子,看看她最後的容顏。
但是無論金邵宏怎麼和醫生說,他們也不同意他進去停屍房,無奈之下,他只好打電話給老闆,纔得到進去停屍房的權利,而小航很自然的被留在了外面,醫生讓一個護士帶他去外面玩,小航是個聽話的孩子,沒有說什麼就跟着護士走出了醫院,到外面的空地上玩。
醫生帶着金邵宏來到醫院的地下一層,電梯門打開,一股冰冷的空氣迎面撲來,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但是急於見到妻子的心情讓他顧不上害怕和恐懼,跟着醫生穿過長長的走廊,一直到走廊的盡頭,纔在左邊的牆壁上看到一扇銀白色的鐵門,醫生轉身在銀白色鐵門的對面牆壁上敲了幾下,然後牆壁上打開一扇小窗,裡面露出一個枯瘦的老人的臉。
醫生低聲和他說了什麼,然後他擡起眼睛看了看站在醫生旁邊的金邵宏,顫抖着雙手拿出一把鑰匙交到醫生手裡,然後關上了窗戶。
在這其間金邵宏一直在看着這條長長的走廊,一整條走廊似乎只有這一扇門,那麼其它地方都是幹什麼呢?
他擡頭看着頭頂昏黃的燈,雖然走廊上面安了一串燈,但是昏黃色的光線依然無法將長廊照亮,淡淡的白色霧氣在走廊裡飄蕩,像一個個無處可歸的遊魂。
直到耳邊傳來要是開鎖的聲音他纔回過頭。
醫生將鐵門打開,然後看着他說道:“我就不陪你進去了,出來的時候將門鎖上,然後將鑰匙交給剛纔那個老人就可以了。”
說着,他將鑰匙放在金邵宏的手裡,頭也不回的離開,好像這裡有什麼可怕的瘟疫一樣。
金邵宏看了看手裡沉甸甸的鑰匙,然後轉頭看了看身後那個不起眼的小窗,接着去推停屍房的門。
這門比他想象中的還要重,他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纔將門推開,一股冰冷的氣息從衣服的領口鑽進衣服裡,全身立刻起一層雞皮疙瘩。
他不由的搓了搓手臂,擡起一隻腳踏進停屍房,原本以爲他不會怕,但是當他一個人站在門口,感受着停屍房內來自死者或者冷凍櫃的冷氣時,才感到恐懼。
他咬了咬牙,忍着寒冷走進停屍房,裡面很暗,什麼也看不到,伸手不見五指,他摸着門,然後在門後面的牆壁上尋找燈的開關。
啪……
燈打開的瞬間,他下意識地去捂眼睛,但是卻發現根本不需要,因爲這裡的燈和外面走廊的燈一樣是昏黃色的,沒有辦法看清楚停屍房的全貌,因爲飄渺的霧氣太重,只能勉強看到面前那一排停屍櫃,而在停屍櫃的前面還放着幾張牀,每張牀上都放着一具屍體,金邵宏猜想妻子是下午才推進來的,應該是牀上的某一具纔對。
該死的,那個醫生爲什麼不告訴他哪一張牀上的纔是呢!難道要自己一張一張的去找嗎?
但是沒辦法,爲了他最愛的妻子,他只能硬着頭皮去找,他走到最裡面的那張牀前,雖然他是男人,但是在一個人面對這麼多冰冷僵硬的屍體時,心裡還是忍不住的打鼓,全身更是顫抖的厲害。
他在第一張牀前站定,然後雙手合十默默的唸了幾句話,然後顫抖着手將白色的牀單拉開,然後他就看到了一張慘白僵硬的臉,那是一個女人的臉,可能是出了車禍,滿臉都是擦傷,鼻子已經被擦的只剩下一部分,兩邊臉頰上的皮肉有些向外翻卷着,雖然已經被凍住了,但是金邵宏還是感到一陣噁心,慌忙的將牀單蓋上,再次雙手合十的拜了拜。
然後是第二張牀,經過了第一張,他覺得其實也沒什麼可怕的,就當是他們睡着了就好了,然而當他掀開第二張牀上的牀單時,整個人被嚇的跌倒在地上。
第二張牀上的那個男人的眼睛是睜着的,整個眼珠幾乎爆裂出眼眶,也不知道是醫生沒有清理乾淨還是怎麼了,在他眼眶周圍還有血,同樣被凍住了,但是那些血塊堆積在眼睛的周圍,讓那張原本就恐怖的臉顯得更加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