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呀,我一下從座位上彈了出去,這,這,這渾身黑漆漆的,是個什麼鬼啊?而且,這一笑,兩排白亮的牙齒,看着瘮得慌!心中頓起悔意!
姒青呵呵笑道,“長者別看這孩子黑,幹活還是挺麻利的,又知禮數,在您這兒也能給您搭把手不是。”
我不耐地揮了揮手,冷笑道:”既然這樣好,何不留在主事大人自己的家裡,幫忙照看大人家?“
姒青老臉一紅,在一旁訕訕道,”也不是沒想過,我也向鬼君大人提議過,可他老人家就是不同意,嚴令下官將他送來您的家裡……“
我一口老血險些吐出,這姒青的臉皮果然是真厚啊!又轉念一想,好歹也是鬼山1000年的老人了,血這麼昂貴的東西身體裡早就沒有了,又何來吐血之說,便穩了穩心神,接話道:“我可聽說是,”頓了頓,故意擡眼瞧了姒青一眼,故意吊了姒青的胃口激他來接話。
“是什麼?”
果然,幾百年來毫無長進,我暗自腹誹道,還是沉不住氣的性子。於是嘴角彎了彎,笑道:“是由於最近山民數目大增,而~”,我擡頭看了眼姒青,只見他腦袋上有了層薄薄的汗,心情不由得大悅,又不小心掃到旁邊的黑炭,瞅見他亮晶晶的眼睛正專注地盯着我,心下又是一沉,忙斂了笑容,說道,“使鬼君的支配出了些問題,所以鬼君便讓你送一部分新鬼暫時寄養在剩餘的老人家裡。”
我擡頭看着姒青,沉聲道:“姒青,對還是不對?”
“嘿嘿,老者,您還是那麼通透!”
我眼睛一翻,通透個毛線!明明是鬼君老兒摳門至極,不願意花自己的錢,就派了你這麼個說客來,照看,照看,那可是需要白花花的冥幣來養的,我又不好拂了鬼君的面子,只得睜着眼說瞎話,慚愧,慚愧!
我朝着姒青一挑眉,笑道:“姒青啊,那這撫養費?”
“哦,哦,好說,好說,姒青回去便向鬼君回覆。嘿嘿!”
我眼珠一轉,藹聲問道,“姒青,我是最後一家嗎?”
姒青一愣,又反應過來,說道:“是,是最後一家。”
我作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哦,是這樣啊……這樣吧,你把你的乾坤袋留下,作個抵押,順便把我領養小海、阿貝、阿梅的撫養費也結一下,這幾百年,他們可沒少吃我。”
姒青聞言,下意識捂住了袋子,我一冷笑,手一勾,那袋子就飛了過來,傳說中的乾坤袋,天地間只有三個,價值不菲,有了這袋子,還怕鬼君不給我錢嗎?笑話!
而姒青在旁邊急的滿頭大汗,磕巴道,“老,老者,這,這你叫我如何是好?”
“你就回去老實覆命就好,誰搶了袋子,你老實回報給他不就行了?”
“可這……”
“你怎麼這麼囉嗦,我又不是不給你袋子了,你只要讓鬼君給我結了這撫養費,換成白花花的銀子給我,不就行了,限你三天時間,三天過了,我可就不能保證這袋子還在不在我手上了。”
姒青顫聲問:“你敢毀了乾坤袋?”
“自然捨不得,這是上古的法器,寶貝着呢,怎能輕易毀掉,不過這好東西自然惦記的人多,隨便就能高價賣出,之後去哪,我可就不知道了。”
姒青聽得咋舌,半天才緩了過來,深吸一口氣,道,“您別急,我這就找鬼君去湊錢去。”說完,一溜煙小跑出去,差點撞倒剛進來的阿貝,又匆忙一拱手,折身出去。
阿貝揉着膀子走上前來,問道:“剛剛那是主事大人嗎?怎麼那麼急?”
我笑着拍了拍阿貝的肩膀,眉眼上翹,“可能有急事吧。”
至此,我身心極大舒暢,連帶黑不溜秋的小黑都順眼多了。
“小黑,你是人還是?”
“姐姐,我是青丘的九尾黑狐。”
怪不得看着比其他的鬼精神,原來是青丘狐狸的靈魂。
阿貝一聽,圍着這個新來的小鬼,轉啊轉,邊轉邊唸叨:“真是稀奇啊,這麼黑,阿梅!小海!快來,我們又添新鬼了!哈哈,我不是老幺了,小子,老幺現在歸你了!”說完,雙手往小黑肩膀上一搭,眉飛色舞。又轉頭衝裡屋喊道,“你們快來啊!”
“來了,來了!就你咋咋呼呼!”小海雙眉一蹙,不過,在看到這個黑的發亮的小鬼後,也忍不住驚訝一番。
後面跟上來的阿梅忍不住母性大發,拉着小黑的手,問長問短。
至於我,早被他們忽視在了一旁。我摸摸鼻頭,一臉鬱悶。
所有生靈死後,魂魄本來千奇百怪,像殘魂就更加慘不忍睹,缺胳膊,斷腿的,頭斷的,各種慘樣,很血腥。本來也不奇怪,死都死了,誰還講究那麼多,可鬼君偏偏是個講究的神,他看到鬼山到處都是死的模樣不怎樣好的殘魂,眉頭一皺,當即下令:所有鬼山生靈,統統化爲人類的模樣,法力不夠化人的,來鬼君宮,鬼君幫助化人。
就這樣,鬼山民衆統一變成了人的模樣。
不過這妖精嘛,分了個法力高低,憑什麼我法力高,還要化個跟你個法力低的一個年齡,於是,鬼君又加了一條,妖以其法力高低化爲老人,中年人,青年人,稚子。衆妖大呼聖明!
我來的遲,到鬼山時,鬼山見不到一丁點血腥的模樣,街道乾淨整潔,衆鬼井然有序,而且統統都是人的模樣,沒有外界那些孤魂野鬼那麼嚇人。
我看着眼前這個十歲左右的小孩,黑的發亮的眼睛帶了點狡詐,我眉頭一皺,唔,狐狸。不簡單喲!
我向小黑招招手,他眼睛一亮,向我跑過來,托住我的手,嘴裡甜甜的喊了一句,“姐姐!”
我握住他的手,擡頭對其他三鬼說道:“我領他先熟悉熟悉鬼山,你們在家好好待着,不要往外走,尤其是阿貝,小海、阿梅一定看好他,別讓這個扇貝精又掉到隔壁王佳的水缸裡!”
阿貝睜大眼睛無辜道,“那次是不小心……”
我轉頭看了看小黑,又擡頭對阿貝說道,“阿貝啊,上次我折了三十文錢給王佳賠了水缸,這次你要是還不小心,我回來讓小黑咬死你。”
我低頭對小黑說道,“小黑,乖,對阿貝哥哥笑一個。”
小黑很乖的應了一聲,擡頭對着阿貝露出了兩排白白的牙齒,寒氣森森,我看見阿貝打了個明顯的寒顫,於是滿意地領上小黑往出走。
鬼山分爲東西南北中五城,其中中城住的鬼君還有一應鬼山差役,民衆則散佈於東西南北四城。
我住在東城丙區,離得中城很近。領着小黑這麼個黑炭,轉遍了東西南北四城,一路上引得無數鬼民側目,有驚訝,有不屑,大多數是好奇。我很想無視他們,無奈的是小黑實在太顯眼了!這一路受着衆鬼目光的洗禮,小黑跟着我轉完了四城。
由於做了鬼便不用吃飯,所以我和小黑把目光放向城中的建築和風景,呵,這小狐狸精,一雙眼睛滴溜溜轉的歡快。
轉着,轉着,四城已經逛完,停在了中城的街道口,從這裡,能看到鬼山最壯麗的建築——鬼君閣的一角,我正準備向小黑介紹此處風景,小黑忽然扯住我,喏喏地說道:“姐姐,我餓~”
我一愣,看着小黑,怎麼看都是黑炭一塊,也看不出臉色變化。我垂眸想了想,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但本着不能虐待兒童的原則,於是藹聲問道,“你想吃什麼?”
小黑咬了咬手指,委屈地看着我,“不知道,就是很餓。”說着,就眼淚汪汪。
我一臉疑惑,手搭上小黑的腦袋,摸了摸,軟綿綿的頭髮,手感很舒服,一轉頭,看見街道兩旁,我一愣,心下有了猜測。又問,小黑,你知道你是怎麼來這裡的嗎?
他點點頭,說道:“我記得很餓很餓,家裡沒有吃的,然後就睡着了,醒來是個老爺爺說送我來個地方,然後我就到了這裡,見到姐姐你了。”
原來如此,小黑身前是餓死的,這中城街道兩旁的彼岸花,能喚起死者前世的記憶,怪不得,這能令一個人至死都不能忘記的餓,該是多麼地……我心中有了結論,將小黑的手握地又緊了些,一縷熱氣趕走侵擾小黑神智的彼岸花的氣息,對他說道,“你放心,在這裡,只要我在,我就不會讓其他人欺負你。”
不過,是誰出的餿主意,把彼岸花栽倒這裡?!
小黑擡頭看了看我,眼角彎彎,“姐姐,這會兒我又感覺不到餓了。”
我對他笑笑,又摸摸他的頭,“那就好。那咱們回家吧。”
“嗯。”小黑笑着拉住我的手。
忽的,我感覺有視線落在我和小黑身上,下意識轉頭四周看了一下,沒鬼,我笑着搖了搖頭,暗罵自己一句,神經!
小黑扯扯我的袖子,神色擔憂,“姐姐!”我握緊他的手,說道:“走吧。”
三天時間眨眼之間就過去了,這鬼城看不到太陽,計時卻按人世的方法,我實在搞不懂這是爲何。
我在牀上滾啊滾,想着姒青啥時候給我送錢來,一聽見許杜第三天的更聲響起,我立馬從牀上做起,收錢!收錢!吼得地動山搖,小海從門口望了進來,說道,“姒青還沒來呢。你吼那麼大聲做什麼?”
我淡淡地看來他一眼,一個枕頭甩了過去,“滾出去!”我衣服還沒穿好,這個傢伙從哪冒出來的?!沒禮貌!
就聽見小海“啊!”的慘叫一聲,然後消失在了門後。
我慢慢悠悠套好衣服,慢慢悠悠晃到門外,看見小海捂着鼻子,看見我,渾身一抖,委屈地轉過身。
我剛想說話,阿梅突然從前廳衝了過來,見到我,兩眼放光,一個箭步越到我跟前,按着我的兩條胳膊,猛搖起來,“主事大人沒有來!”
我抓住她的手臂,穩了穩,“阿,阿梅,我知道了。知道了。”
她搖了搖頭,“不是!”
小海摸着鼻子,啞聲道,“小梅,那到底是什麼事情?”
“鬼君,是鬼君大人來了!!”
啊~我和小海吃驚地張大了嘴,鬼~君,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