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鬼山小民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打更的許杜一嗓子吆喝,餘音悠長,回味無窮。

月色很好,我正和三個鬼山民衆在小河邊討論河中的魚是何滋味?

阿梅甜甜的聲音傳來“甜的,鹹的?!”

我看是酸的!我插話進去。

“嗯,老大說的有道理。”

嗯,我連眼皮擡都沒擡,肯定是阿貝這個扇貝精又在拍我馬屁。

忽的小海的聲音闖了進來:“錯了!都錯了!明明是又綿又軟!”

我翹着二郎腿聽着衆鬼的議論聲,心中感慨萬千,於是長長嘆了口氣,“哎~我什麼時候纔能有味覺啊?”

就是就是,什麼時候才能去投胎?

“哎,做鬼時間太長,已經忘記人世滋味。”小海痛苦地捂住頭。

我還想着家裡那個母扇貝......

我:“……”

“天……幹物~燥,小心……”

我耳朵一動,啊~是許杜的更聲。慘了,離鬼山這麼遠,趕得及嗎?

思及此處,我忙打斷衆鬼:“等等,我聽見許杜的更聲了。”

衆鬼齊齊打了個寒顫。

我肅容道:“快走!不然趕不上關山門了!”

三隻鬼齊齊點頭,腳步如梭,眨眼之間便不見了蹤影。

“……好快~”我舔舔嘴脣。

緊趕慢趕,四隻鬼好歹在鬼山大門關閉之前回到了山裡,四鬼已累趴在了地上。全然不顧其他鬼詫異的目光。

我躺在地上,喘着氣,胸脯一起一伏。

小海爬過來對着我大喘氣:“還……還好,你聽得及時,咱們總算是……沒……沒被攔在門外,不然天亮以後,怎麼熬……熬啊!”

我掃了眼剩下的兩隻,他們目光如炬地朝我重重點了點頭。

小海還在對着我喘氣,冷颼颼的氣息讓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我一把推過小海的頭,沒想用力過猛,小海的頭一下子背到了身後,“你幹什麼!!”

我驚了一身冷汗,“對,對不起,我沒想到你的頭越來越不禁推。”

小海慢悠悠將頭轉了過來,像是故意折磨我一樣,我驚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而阿梅和阿貝則嚇得瑟縮成一團。

“放肆!鬼街之上,豈容你們如此胡鬧,萬一嚇到了新鬼,你們擔當的起嗎?你們是哪個城的,從實招來,如此影響鬼山風貌,本大人要上報鬼君!”

小海嚇得剛轉了一半的頭生生卡在了右前方,急得一腦門子汗,我卡住小海的脖子,一用力,扭到了正前方。

呼,還好還好,總算迴歸原位了。

“放肆!本大人說話你沒聽見嗎!居然如此囂張!”

我努努嘴,麻煩!掏出鬼君給我“鬼界長者”的槐木牌,那自稱大人的人物伸手奪去,看了又看,又不甘心的瞪了我一眼,將木牌又丟給我,揮了揮手,說道“快走,快走!宵禁了!”

等到那鬼走遠了,三隻鬼撲了過來,“老大,你好厲害!我們統一決定,以後跟着你混了!”

呵呵,我嘴角抽了抽,心中暗暗腹誹,合着你們以前從未把我當作老大。

自盤古開天地以來,清氣上升,濁氣下沉,世間一切明朗了起來,於是萬物有了秩序,人鬼有了輪迴,只不過,鬼山除外。鬼山特別之處就在於所住的居民全都是魂魄殘缺,以至於無**回的遊魂!

魂魄不全,上不了天,入不了地,要麼魂飛魄散在人世,要麼吸取他人精魄存活,爲禍一方,而後者,就被凡人稱爲——惡鬼。天界見此,對凡人心生憐憫,也對這些殘魂遊魂感觸頗深,於是在三界八荒之處,建了一座山,收容四海八荒的遊魂,於是人間得到了太平。

鬼山之主號爲鬼君,名叫什麼無人知曉。我於1000年前來到鬼山,被鬼君點化了神智,不至於渾渾噩噩的成爲一隻惡鬼,所以我很感激鬼君,想着要報答他,終於,我在鬼山待了248年的時候,報恩的機會來了。

鬼君的兒子被檮杌綁架,我已自己的全部修爲把鬼君的兒子平安送出,而自己陷在了檮杌的老巢裡,檮杌很生氣,因爲我救了富得流油的鬼君的兒子,而使他失去狠敲一筆的機會,又看我無親無故,還是一個窮鬼,碾成渣也榨不出一滴油水,這令他很生氣,於是他決定:既然如此,那我就把你碾成渣吧!

那一刻,我感覺自己很崇高,如果沒鬼君,我就不會有神智,人要懂得知恩圖報,鬼也一樣。嗯,我是個好鬼,死得其所。我嘴角微微上翹,閉上眼睛等待灰飛煙滅的一刻。

“笑!你一個區區200年的小鬼居然還敢嘲笑我!你去死吧!”檮杌的話帶着掌風向我襲來。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鬼君出現了,呼,救星……我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醒來後,已身處鬼山之中,鬼君很感謝我救了他的兒子,於是賜給我一塊“長者槐木牌”。

“見此木牌者,需得退讓。”……

往事如煙,往事如煙哦~

哎,不想了不想了,再想下去頭就更大了,還是說一說把我奉爲老大的三隻小鬼吧。

小海是個凡人的殘魂,據他回憶,他死後飄着飄着就來到了這裡,聽着富有傳奇性,他說,自己身前好像是個詩人。雖然我從未聽他做過詩,但起碼比我強,我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身前是幹什麼的。

而阿貝和阿梅則都是精怪之魂。阿梅是一株梅樹,奈何三年不開花,被主家嫌棄,於某天送進了竈房,身體化成了一堆灰燼,這對她刺激太大,三魂七魄,散了七魄,跑了兩魂,只剩一魂奄奄一息,恰好鬼君經過這戶人家,要說鬼君真是盡職盡責,見阿梅一縷殘魂心有不忍,用七彩護魂琉璃燈小心將她送回鬼城,又讓我養了她200年,纔有了現在這個模樣,可算是救回了一條小命,她再養個800年就剛好是一千年,那時,她就可以離開鬼山,重新投胎,至於變成什麼我就不知道了。

阿貝的命運則很悲慘。作爲一隻有着幾百年修爲的扇貝精,在快要修成人形時,被漁翁打了上來,就着大蒜吃掉了。阿貝氣的捶胸頓足,由於一隻扇貝不是正常死亡,所以他的魂魄自然也缺失一部分。偶得高人指點,跌跌撞撞尋到了鬼山之地,又很辛運遇到了在外閒逛的我。於是順理成章地進駐了鬼山,拿到鬼山常住居民的號牌。

而我,呵呵,連自己名字都不知道,來鬼山都快1000年了,卻仍然轉不了世,甚至前世是人還是精怪都不知道,着實失敗。

回憶就到此爲止吧,都是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

鬼民外出不易,本都是殘魂,萬一隨便外出被人間的道士捉住,那準是魂飛魄散,可鬼山看不見太陽,又到處點的是幽冥燈,在燈下待的久了,會有冷風嗖嗖直往背上鑽,陰森森地,想想就脊背發涼。

這一有機會,就得往外走。

前些年還好,鬼山鬼少,機會自然是大家鬼鬼有份,可最近一兩百年不知怎麼回事,成堆成堆的殘魄遊魂往鬼山擠,經常還是拖家帶口的,搞得鬼山民衆居住都成了問題。鬼山房租蹭蹭蹭往上漲,小海、阿貝、阿梅他們三個因爲在外佔不到房子,於是賴在我這裡不走,想到這裡,我不由捂住額頭。哎,雖然鬼民大增使這偌大的鬼山不再冷清,可帶來的“增長負問題”也太多了。其中重中之重就是:由於鬼民增加,爲保證公平性,每隻鬼減少外出次數,剩餘出來的,勻給新來的鬼。作爲鬼山的老人,這一做法嚴重影響了我的福利,我上書過幾次,可無人問津,於是就此作罷。

算一算時間,還有一旬就是七月十五了,鬼門大開,又是外出的好時機。近年來,有些鬼商在鬼市上出售一些稀罕的物件,又物美價廉,稍稍去遲一會兒,就被搶光。我得好好謀算一下,等那天山門一開我要,第一個出去。

在牀上躺着想着,迷迷糊糊睡了過去。正睡得酣暢淋漓之際,阿梅將我推醒。

“阿梅,你幹什麼?”我睡眼惺忪。

她撓撓頭,笑呵呵地說:“鬼君那的主事大人來了,說要見到你本人。”

我皺起眉頭,主事大人?主事大人!姒青這傢伙來肯定沒好事,上次他來的時候,給我帶來了阿梅;上上次他來的時候,給我帶來了特別能吃的小海……自從小海來了我家,我的積蓄就嘩嘩往外流,所有痛苦不足爲外人道也……

那麼~這次他來,不會又給我塞一個什麼新晉小鬼吧~老天,我祈禱不是!

繞過正廳的幾階臺階,我磨磨蹭蹭挪到了姒青跟前,只見他正坐在墊子對着牆上發着呆。

我咳嗽了一聲,姒青眼角一彎,直起身來朝我拱手道:“老者,別來無恙。”

我揮揮手,打斷他,“有什麼話你就說吧。”盤腿坐在他對面的墊子上。

姒青微微一愣,接口道:“好,老者,鬼君前日路過青丘之地,撿到一縷殘魂,着我將其送到您的家裡,讓您幫着照看照看,你看……”

姒青說到最後故意降低聲音,我聽着也不好對他發火,更何況,這小子把鬼君拿出來壓我,我也無計可施了,於是扶上額頭,悶聲道:“好吧。”而後又添了句,“這是最後一個了,以後再有類似的,你幫我推了。”

姒青垂下眼簾,略一思考,揚頭答道:“好!”說完,便從腰間解下一個乾坤袋,雙手一抖,從袋中滾落出一個小人。黑漆漆地,跟碳一樣。

我嘴角抽了又抽,顫着手指着眼前這個,嘴巴顫抖不已,:“姒……姒青,這是個啥?!”

姒青還未開口講話,小人突然朝我粲然一笑:“姐姐,我叫小黑,請多多關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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