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宋珵醒過來之後, 院子裡面整個氛圍都變的不一樣,孫老大夫還是每天過來診一次脈,姚珠則開始在廚房裡面安排着給宋珵燉上各種補湯, 她廚藝尚可, 能參與的有限, 但架不住滿腔熱情。
宋珵醒來在牀上躺了幾天, 身子都快僵麻了, 但也只能是偷着挑姚珠不在的時候下地走走,他心中也明白這次的意外確實是把姚珠下的夠嗆,所以現在也乖乖聽她的安排, 不過是讓她放心而已,不過這補湯是真的喝不下了!
姚珠今日同丫鬟們做的是枸杞乳鴿鮮菌湯, 去過油膩之後湯麪只餘一些紅色的枸杞同熬製出來的奶白濃湯混在一起, 看着便讓人胃口大開。
同宋珵說過一會兒話之後, 姚珠把晾溫的湯遞給他,囑咐一定要好生喝完, 然後便出去忙活其他事情。
淆州靠海,平時其他地方很難見得到的海鮮,在這裡卻極爲平常,因交通的限制這類東西運輸起來十分不便,即便是運了也成本也頗高昂, 但現在終於有機會了自然是要嚐個夠的, 故而姚珠便讓人出去採買了一些回來, 這會兒正等着處理, 就準備晚上做上一桌子的海鮮宴。
宋珵正靠在軟塌上看書, 一聽見外面姚珠同雲袖的說話聲,看見機子上放着那碗涼透的枸杞乳鴿鮮菌湯莫名的感到心虛, 趕緊把書藏到軟墊下,身子一歪,雙眼一合便‘睡着了’。
姚珠進屋的時候看見的便是這樣一副場景,腳下的步子都不由地放輕了,看見睡着的人和涼掉的湯,她不由嘆了口氣,又湊過去摸摸宋珵的臉和手,還好不涼。
“才起了沒多久就又睡過去了,看來還是太虛,還需再好生補補纔是。”話音剛落就看見睡着的人眼皮跳了跳,姚珠心中頗爲疑惑就湊過去仔細看了看,溫熱的呼吸打在宋珵的臉上,勾的宋珵的呼吸也開始凌亂起來。
似發現了什麼,姚珠伸手擰住宋珵的耳朵,“你還裝睡?”
見被拆穿,宋珵乾脆睜開眼睛,感覺不到耳朵傳來的痛處,便知道姚珠就只是嚇唬人,笑着把她的手拿下來,還沒說話就看見對面的人已經哭的梨花帶雨。
“你慣會騙我,就是仗着我不敢對你耍脾氣,可我都是爲了誰呀?”
知道姚珠不愛哭,此刻見她落淚,宋珵就明白她必定是心中感到委屈了,趕緊伸手把人摟在懷裡,輕輕拍着背哄道:“爲了我,都是爲了我,是我不好,以後若有什麼小脾氣對我發作就是,千萬別憋在心裡面,憋壞了最後心疼的還是我,不哭了,好不好?”
其實姚珠委屈的只是那一瞬間,那股子情緒現在也早就過去了,不過現在既然宋珵已經這麼說了,那麼她便是不會再客氣的。頭依舊是埋在宋珵的頸窩沒有起來,聲音聽起來也是無精打采的,“你不喜歡我給你熬的湯嗎?”
“喜歡,當然喜歡,阿珠熬的湯是再好不過的。”
“此話當真?”
“當真!當真!”
一聽這話姚珠趕緊起身讓雲袖去把那碗涼掉的湯換了,廚房裡面還剩了好多,一直都在爐子上面溫着,現在剛好派上用場。
拿過新的那碗湯,姚珠避開了宋珵伸過來的手,親自拿起湯匙餵給他,一下接着一下,動作不緊不慢的,終於是將一碗湯見了底,宋珵心裡默默舒了一口氣,今天可算是過去了。
這廂剛剛結束,孫老大夫就走了進來,其實剛剛就來了,但是看見屋子裡面氣氛正好,老爺子也覺得自己是個識趣的人,所以並未進來打擾。
現在姚珠看見孫老大夫是最開心的,尤其是老大夫每次給宋珵把完脈,交代身體狀況好轉的時候,這讓她覺得自己的努力還是沒有白費。
今天的情況和前兩天沒什麼大的出入,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去發展,只是孫老大夫離開時看見宋珵一臉苦色地盯着剛纔的那隻湯碗,他還是忍不住的勸道:“夫人,公子現在的情況已經是大有好轉,好好休養幾天自然就無礙了,還有這補湯也不可過多,要知道什麼事情都是過猶不及啊!”
說完孫老大夫在宋珵感激的目光中離去,姚珠心裡面還在思索剛纔老先生的那番話,再想想之前宋珵裝睡和機子上面冷掉的湯,心中大概也是明白些什麼的,她不再做糾纏,熬湯本就是爲了宋珵的身體好,既然現在已經開始好轉了,那以後就三天熬一次吧!
晚上的海鮮宴宋珵作爲病號自然是沒什麼機會參加的,廚房又另外做了些清淡的菜式,姚珠過來請宋珵的時候卻被拒絕,他知道自己若是去了飯桌上定然是會讓人吃的拘謹不盡興,所以便讓人直接把自己的晚膳擺到屋子裡,放外面那些人自己行歡。
姚珠同外面的那些人坐了一會兒,心裡面又惦記着宋珵所以早早就退了席,回到屋子裡面窩在宋珵身邊開始幹起了自己的事情,外面的海鮮宴倒也沒有持續很長時間,大概是怕影響到宋珵休息,所以早早便散了。
宋珵自醒過來之後,姚珠的睡眠也好了許多,很多奇奇怪怪的夢再也沒有做過,當然以前做過的那些夢她都一直藏在心裡面,並沒有對誰提起過。
睡到半夜的時候聽見外面似乎有什麼動靜,隨後宋珵好像還起身了,姚珠本來也是想起的,但是卻被宋珵按下,拍了兩下背,被哄着睡的更沉,直到第二日一早,還是雲袖過來告訴她,方睿被蔣大人給抓住了。
方睿這兩個字姚珠是萬萬忘不了的,畢竟宋珵就是因爲這個人反水最後纔會身受重傷,現在聽聞是被抓住了,心中不住的叫着爽快!
因爲宋珵醒來不久,爲了讓他安心養病,外面的一些事情都是沒有對他說過的,不過現下方睿被抓卻是瞞不過宋珵的,一大早雲息就過來陳明最新的消息。
“昨日蔣大人將人押回來之後,連夜審訊,但是那小子的嘴裡說的話沒一句能靠邊的,最後心急了還胡亂攀咬,說......”後面的話雲息有些不怎麼敢說的,不過看着世子爺的面色,最後跪下還是狠心的說來出來。
“他說,之前之所以會背叛世子是因爲得到陛下的旨意,因爲......因爲皇后娘娘被診出有孕,太醫斷定十有八九會是個皇子,而世子手中權勢過大,陛下要提前爲小皇子掃清障礙,所以便讓他秘密行事想要設計除掉世子。”
聽完雲息的這番話,宋珵心裡面已經是翻了天,不爲其他而是聽見皇后有孕這個消息。
他從小便在皇后的身邊長大,自然是明白皇后娘娘有多喜歡小孩子的,但是宮中皇子誰人不會算計?所以皇后娘娘也不會輕易表現出對於哪位皇子的偏愛,而他除外!現在皇后娘娘即將擁有自己的皇子,那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情,至於方睿剛纔說的那番話,宋珵自然是一個字都不會相信的。
姚珠在一邊也是聽的真切,原先還因爲雲息的話心裡面偷偷捏了一把汗 ,現在看宋珵的表現,也倒是沒有多少擔心的。
“讓蔣大人繼續審,不拘刑罰,我倒是要看看他能硬氣到幾時?”
雲息下去傳宋珵的話,室內現下只剩下兩個人,宋珵沒有開口說話,姚珠只能是默不作聲的,像是過了許久,才聽見宋珵說了一句,“真好。”姚珠擡頭一看,見他臉上還含着笑,便知道他說的是真話了。
“阿珠,可是早就知道這件事情了?”
姚珠想了想,回道:“之前在平洲的時候收到姐姐的來信,裡面有提到這件事情,但隨後我便得到消息說是世子出事,昏迷不想的,我就趕緊趕了過來,起初見你那個樣子我是真的忙忘了,後來......後來你醒過來以後我是想要說的,但是......但是......”姚珠以爲宋珵是在怪自己沒有告訴他這件事情,所以趕緊解釋。
哪曾想宋珵自己心中對於這件事情根本就不在意,聽見姚珠吞吞吐吐的話,趕緊接過來,“但是怕我心中在意,所以一直不敢提出來?”
被說中心思的姚珠,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宋珵自從雲息那裡聽到皇后有孕的消息以後,嘴上的笑便一直都沒有下去過,伸手摸了摸姚珠的髮髻,“說來你可能不相信,即便是陛下這些年來如此寵信我,但是對於那個位置我從來都沒有去想過,比起那滔天的權勢我倒是想做一個向祖父那樣的人。”
姚珠心中疑惑不解,宋珵祖父宋年甫去世時宋珵還沒有出生,而他現下字裡行間都流露出對於祖父的孺慕之情,到底是爲何?
宋珵道:“我小的時候便是在皇宮裡面長大的,陛下也時常教導着我,我還記得那一日我貪玩跑去找陛下,那時陛下剛剛批完奏摺,見我來了就把我抱到腿上,指着奏摺說:阿珉要快快長大,長大以後好幫皇叔父看這些摺子。”
“我那個時候還小,看見陛下日日都在房間裡面看摺子沒有半點自由的時間,我哪裡又肯呢,當下便拒絕,隨後陛下又問我:‘阿珉不想要這些,那是想成爲你祖父那樣的人嗎?’從來都沒有人給我說過關於祖父的事情,我問陛下:祖父是什麼樣的人呢?”
“陛下給的答案,我到現在都還記在心裡面,他說我祖父是爲民請命萬般願,輔君賢明斬貪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