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九四

這個想法涌上心頭便難以再消除, 生生激得姚珠背後冷汗直冒,那麼會是誰呢?

時至今日再想要出去打聽已然是很難了,畢竟景山屬於有主之地本就鮮少有外人出沒, 再加上姚珠現在也只是在心中這麼認定, 但是石碑是被人什麼時候動的?是何人動的?現在一無所解, 姚珠只能是從源頭上找答案。

首先應該排出的是盜墓賊, 朝廷對於這一塊兒是明令禁止的, 已有發現便是抄家滅族的大罪,管控的相當嚴格,一般人是不會有這個膽量敢以身犯險的, 再加上姚家本就落魄,姚世平患病之後更是她這個女兒出去擺攤補貼家用, 這平洲城裡面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要偷自然也是輪不到他們頭上來。

其次在姚珠的印象當中父親雖經書香薰陶, 卻沒有絲毫讀書人的正骨, 爲人有些軟弱,也斷然不會在外結下什麼仇恨的, 所以被尋仇的可能性也可以排除。

那麼到底是爲什麼呢?父親身上一定是有什麼東西吸引着幕後之人,驀然間姚珠想起了父親臨終前交付給她的那個孤本,姚珠記得當年姐姐還千萬囑咐自己要好好保管,必不可遺失,後來許氏也問過她孤本下落, 只不過當天晚上她同姐姐便一起被賣了。

趕緊拿出那件東西, 剛點上燭火, 就聽見外間守夜的青菽敲了敲門, 問道:“夫人醒來?可是有什麼吩咐?”

“口乾喝口水, 你趕緊歇息吧。”

打發來青菽,藉着燭火的光輝姚珠第一次細細地看起這樣東西。

仔細一看是一本樂譜, 長時間埋於地下,紙張有些泛潮,但好在墨跡並不散。

姚珠確信自己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東西,甚至也並沒有聽誰提起過它的相關來歷,猶記得當時姐姐把一個盒子自己的時候她看到裡面存放的孤本也是相當吃驚。

泛黃的書封面上面寫着《玉華錄》三個字,無著作者的相關信息,裡面一共收錄了十五首曲子,數了數也只不過是區區二十來頁,姚珠從前至後認真翻閱一遍,內容似乎並沒有什麼問題,這書裡面到底藏了什麼秘密?

苦想不出,因第二日還要趕路,姚珠只好把東西好生收拾起來,待日後在想。

躺在牀上,迫使自己趕緊入眠,睡意來臨之際,她忽然想到當初聽王寡婦說過她們冬春巷以前住的那個院子被許氏賣給外鄉人,可是沒多久那戶人家因房屋着火活生生被燒死,姚珠大膽猜測,莫非這也是與孤本有關?

睡下不久,姚珠就被喚了起來,洗漱完畢,府外的車輛都已安排妥當,姚珠一行人才匆忙離開平洲。

八月,天色亮的也還算早,街道上已經有了不少的行人,此番是由如常護送着,淆州距離平洲八百多公里,日夜兼程四天時間尚可趕至。

淆州沿海,經濟發展程度是平洲不能與之相比的,嘉元帝在位期間前幾年下令開了海禁,而淆州作爲最大的通商口岸城市,受到的益處更爲直接。

姚珠回憶裡一下,淆州城是屬於靜安王的封地,這位王爺如同他的封號一般,這些年來也沒有搞出什麼大的事情來。

當年靜安王作爲先皇最年幼的皇子,在那場黃權之爭當中並沒有受到多少的牽連,而嘉元帝即位以後直接將這位沒有什麼存在感的皇弟打發到了淆州。那時的淆州只是一個落後的沿海小城市,天災人禍連綿不斷,百姓生活也是非常的清苦,但是後來開來海禁,經濟發展一下子被拉昇起來,嘉元帝再將這樣一個如同朝廷錢袋子的地方放到一個藩王手裡面自然是不可能的,所以便有了宋珵來淆州的這一趟。

淆州不光是經濟發展快於平洲,就連民風也是相當開放,同海禁是有聯繫的,走在淆州的街市上時常能看見有海外商人,不過對於他們朝廷也是管控的相當嚴格,出入者的流動僅限於淆州。

一路上緊趕慢趕,並沒有遇到什麼其他的事情,到達淆洲城外的時候雲息已經是在外面等候多時,一見姚珠就跪下來,“夫人,雲息沒用,沒有保護好世子。”

姚珠不知道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也明白意外無時無刻不在發生着,這也是怪不了他的,把人扶起來,也沒多問就趕緊進城。

宋珵受傷的事情被瞞得很緊,進了淆州城以後,雲息帶着他們一路走,直到一個很偏僻的院子才停下,雲袖扶着姚珠下了馬車,雲息在前面敲開門,把姚珠請進去。

院子不大但是甚至清幽,風一陣,藥香四溢,姚珠也顧不上梳洗,便先去看了宋珵。

往日裡意氣風發的人此刻躺在那裡一動不動,臉色煞白,微微起伏的胸口表明他只是睡着了,“爺昏迷多久了?大夫怎麼說?”

“今天已經是第十日,找過不少大夫,皆說是毒性太重,解毒後昏迷一段時日是必然的,但是能不能醒來就......”後面的話雲息說不出口,姚珠心裡面已經是明白。

“世子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醒過來的。”姚珠說的異常篤定,在她看來宋珵現在只是睡着了,睡夠來自然是會醒過來的。

繃了這麼多日,雲息心中也是害怕的,但卻又不能將這種害怕表現出來,現在聽見姚珠這麼說,心中酸澀異常。

“你且說說世子爺怎麼就突然中箭了?”

“回夫人,世子奉旨削藩,這件事情之前早早便已經做下準備,只不過是今年才突然提了上來,原本一切都是按計劃進行,異常順利,靜安王已經入獄,其黨羽皆被連根拔起,這一系列動作當中有一個關鍵人物方睿。”

“方睿此人十分機警能幹,世子用的十分順手也十分信任,便是他在世子爺準備離開淆州之時通稟世子淆州城東一處宅院下面堆滿來□□,世子擔心會出什麼意外,便帶着人前去查看,吩咐我收拾好東西待他回來時立即啓程回平洲......”

“可是......可是誰曾想,世子一去才發現這根本就是一個圈套,而那方睿早已反水,對方人多勢衆,世子不小心遭到暗算,我久未等到世子回來便前去尋了蔣大人,待我同蔣大人尋過去的時候便發現世子已經身受重傷,昏迷不醒。”

雲息說的簡單,但是姚珠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自己所做的那個夢,夢見躲在暗處的黑衣人朝着宋珵背後射出去的冷箭。“那方睿可是捉住了?”

“......未曾,蔣大人已經親自帶人去追捕,若尋到此人定要將他千刀萬剮。”

方睿如何姚珠已經不關心了,現下只是盼望着宋珵可以早點醒過來,看着雲息熬的通紅地眼眶,姚珠便讓他先下去休息,想來這些日子一直都是他照看着,宋珵出了事情他心裡負擔也很大,現在自己來了剛好也可以換換人手,別宋珵還沒醒過來就又倒下一個人。

這番話姚珠心中想着卻也直接說了出來,雲息謝過他的好意,吩咐人準備些吃食端上來,一切都安排妥當正準備下去又聽見姚珠問道:“這事情可是告訴京中老夫人,王妃了?”

“老夫人年紀大受不住這個刺激自然是先瞞着。”一說起這個雲息才突然想起來,“壞了,這個月世子未曾往府中送信,只怕老夫人等急了。”

宋珵每月往府中送信雲息作爲身邊人自然是知道的,這麼多年未曾有過什麼例外,若是遇見有什麼生死未卜的大事,宋珵也是提前下寫上幾封,讓人每月捎上一封,此來淆州的時候宋珵也寫過。但是後面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雲息一直把這件事情忘的死死的,若不是姚珠突然提起,恐怕他都會忘的死死的,護不住世子已然是難辭其咎,若在連累的老夫人出什麼狀況,那他只能是以死謝罪了。

雲息走了,室內只剩下姚珠同雲袖兩人,見姚珠似乎是有話要說,雲袖趕緊先下去。

姚珠坐在牀邊,無人的時候再也不用維持她一路上刻意保持的冷靜,心中的害怕疼惜噴涌而出,伸手摸了摸宋珵下巴上生出的淺淺胡茬,“你瘦了。”想起雲息說過的話,她輕輕拉下宋珵的裡衣,看見被層層白紗纏住的胸口和上面浸出的血跡,忍不住的痛哭出來。

這得多疼啊!

雲袖站在屋外聽見裡面的動靜,眼眶也有些發紅,看見端着膳食的丫鬟們投來好奇的目光,雲袖狠狠瞪了回去,看什麼看?沒有一點規矩!

害怕姚珠哭壞身子,雲袖掐着時間進去,勸了半天,才說動人去洗漱一番吃點東西。一路從平洲趕過來,路上吃的也是容易保存的乾糧,都只是將就一番,但是現在看見桌上擺着的東西,姚珠沒有一絲胃口,勉強動了動筷子便讓人撤了下去。

晚些時候,姚珠又見了一直爲宋珵診治的大夫,瞭解下現在的情況,傷口是有再慢慢癒合,除卻人一直昏迷不醒之外,一切看着都是往好的方面在發展。

“大夫,可有什麼法子能讓他早點醒過來?”姚珠抱着希望問了一問,但是心裡面也是明白的,這問題怕雲息早已經問過許多回,若是有法子,大夫早就說了哪裡會等到現在?

那大夫已經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爺子了,但是精神抖擻看着十分康健,此刻的他又爲宋珵搭過脈,看了看姚珠,沉思半晌,方纔道:“法子......老夫這還倒是真的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