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落瑤在院子裡教鼕鼕寫字,院門突然從外至內被人打開。
只見珍珠一臉喜色地推門而入,大概是一路跑回來的,臉紅紅的,嘴裡不停唸叨着:“太好了太好了……”手裡還揚着什麼東西。
鼕鼕抓着筆的手一顫,最後一筆終於不辱使命,劃破了紙,華麗麗地直接塗到了石桌上。他皺着鼻子看着珍珠,珍珠也看見了,跟他吐吐舌頭,一陣風跑到他們面前。
落瑤難得見這個小姑娘這麼高興,不由得問道:“這麼高興,撿到錢袋子了嗎?”
珍珠雙手花癡狀抵在下巴,歪着頭喜滋滋地說道:“比撿到錢袋子還高興。”
落瑤還沒問爲什麼,只見珍珠揚了揚手裡的東西,像只喜鵲一樣繼續說道:“段公子要辦一個賑災拍賣會,就在明天。”落瑤這纔看清,她手裡拿着的是一張絹紙。
她先明確了一下這段話的主語,段公子應該就是段詢,再把這句話在腦子裡過了一遍,還是沒抓住重點,問道:“人家拍賣東西是他們的事情,你高興個什麼勁兒?”
珍珠大眼睛一瞪,道:“當然高興啊,瑤姐姐你有點追求好不好,這可是段侯爺親自主持啊!”看到落瑤依舊不明白的樣子,珍珠沒有絲毫不耐煩,反而用一種極其耐心的口氣給她掃盲,“段侯爺可是我們傾玉城的四公子之一,平時出門都是前擁後簇的,我們哪有機會見到啊,這次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我可是一定要去看看的。”這麼循循善誘熱情耿耿的語氣,似乎想把落瑤爭取成爲段詢的粉絲之一。
落瑤頭也沒擡地問道:“什麼四公子?”一邊從珍珠手裡接過絹紙,一目十行地掃着內容。
絹紙上寫着,因爲友鄰縣駱河縣鬧蟲災,百姓顆粒無收,朝廷希望各城各縣捐錢。其他地方都是強令百姓捐財物,但段詢不想讓百姓掏錢,就想了個辦法,舉行一個拍賣會,邀請傾玉城各大商賈一同參加,拍賣所得都以傾玉城的名義捐出去,爲了公平起見,任何人都可以前去觀看拍賣會,以示公平云云。至於拍賣什麼東西,似乎沒有提到,估計給大家留一個懸念。
這倒是一舉兩得,要知道,商人都是利字當頭,若是直接讓這些富豪捐錢,恐怕並不容易,若是以拍賣的形式,效果要好得多,只是不曉得這些拍賣物從哪裡得來?拍賣所得是否足夠拿去捐錢?這個段詢在這件事情上倒確實費了一番心思,怪不得這麼受歡迎。
落瑤繼續往下看,她還未研究清楚拍賣會參加的人需要具備什麼條件,手上的絹紙卻被珍珠搶走,只見珍珠微怒道:“你沒聽到我說什麼嗎?”
落瑤愣了愣,“什麼?”
珍珠臉上蔓延着一股漂亮的粉紅色,眼底都快要沁出水來:“剛纔你問我哪四公子,我正解釋給你聽呀。”
“哦,你說,我聽着。”
珍珠手舞足蹈着:“在我們傾玉城,你可以不知道皇帝是誰,可以不知道廟裡供着哪個神仙,也可以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但是絕不可以不曉得四公子!”
……珍珠你這麼說,你爹孃知道嗎?
落瑤小心翼翼地道:“老實說,你說的前兩個不知道,我還真是不知道。”
珍珠豪氣地一揮手,“不要緊,那兩個不重要,以後再跟你講,我們先談談這四公子。”
這凡間有個毛病,動不動就抱團自稱三公子四公子,以彰顯這些人區別於他人的身份地位,落瑤對這些稱呼已經見怪不怪。
落瑤配合地點點頭,非常謙虛地請她繼續說。
珍珠滿意地說道:“四公子之首當然是蘭芝公子段詢。段侯爺是我們傾玉城,哦,不止是傾玉城,是整個朝廷最年輕最有爲的侯爺,家世顯赫,玉樹臨風,因爲酷愛白蓮和蘭花,人稱蘭芝公子,你可能不曉得,因爲他這個喜好,很多富家小姐也跟着喜歡蘭花,東街門口那個花店,蘭花經常是供不應求的,光是靠賣花,就可以養活一大批人,後來這個花店在西街、南街都開了分店,嘖……”確實,落瑤第一次去段府給他做衣服,就聽百合說過他喜歡這兩種花。
落瑤掃了一眼院子裡的幾株蘭花,看着珍珠一臉花癡的模樣,心道,你也爲花店的擴張出了一份力吧。
珍珠繼續說道:“第二個是章仇氏的章仇沫,他年紀雖然輕,但是城府深似海,經營賭坊、青樓、茶樓幾大產業,行蹤不定,喜歡穿墨色的絲綢衣服,大家叫他墨冰公子。在我們傾玉城,一直有“東段西章,段官章商”之說,傾玉城近幾年的風調雨順與發展迅猛,與他們兩位的功勞是分不開的。”
鼕鼕也聽得入神,適時地給珍珠遞來一杯水,珍珠接過來潤了潤喉,對鼕鼕說了句:“乖。”
落瑤揉了揉鼕鼕的頭,示意她:“繼續說。”
珍珠又喝了一大口,看了落瑤半晌:“……剛纔說到哪了?”
“……說完兩個了。”
“哦,第三位……第三位是緋青公子,真名慕楠。”
“緋青公子可是我們平民的偶像,雖然家世貧寒,聽說很早就沒了父親,和母親相依爲命,但是從小好學,不爲功名,逢年過節經常替老百姓免費寫對聯,因爲他喜歡穿青色的布衫,故而得此名。”珍珠似乎回憶了一下,接着說道,“好像是緋青公子十八歲的時候吧,在五年一次的燈會上,他一個人對出了十里長街九九八十一個燈謎,得到段侯爺的器重,段侯爺本想推薦他去京城做官,誰知道他不願意,拒絕了。”
落瑤點點頭,這個緋青公子聽起來是個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角色,她感興趣地問:“不是四公子嗎,那還有一個是誰?”
“還有一個人稱玫霜公子,因爲他的名字裡有個玫字。傳說他只對兩樣東西感興趣,一個是錢,一個是章仇沫。”珍珠說完才反應過來用詞有點不妥,訕笑了一聲,道,“誠然,章仇沫公子不能稱之爲東西,不過你不覺得嗎,這墨冰公子和玫霜公子光是名字就很般配啊,一個含冰,一個帶霜。”
落瑤咋舌:“這兩人莫非有……龍陽癖?”
珍珠瞪了她一眼,“什麼啊,玫霜公子是女的好不好。”
落瑤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古有對女子叫先生以示尊稱,想來“公子”之稱也是一樣的吧?不知怎麼的,落瑤腦中突然浮現出那天初遇章仇沫時,在茶樓的廂房裡匆匆一瞥的那個女子。
珍珠喜鵲一樣的聲音把她拉了回來,“瑤姐,明天的拍賣會,你陪我一起去啊,我都已經跟林嬸請半天的假了,運氣好的話,可能會看到這四公子同時出現呢。”
落瑤本來不想去,可是轉念一想,六王爺也許會去呢,她想了想明天也沒什麼事情,就答應了。
兩人東拉西扯又說了許多,落瑤發現這幾位公子除了那個玫霜公子席玫,其餘三個在傾玉城的姑娘們心中簡直就像神仙般罩着一圈圈光環,珍珠把他們形容得天上少有地上無雙,簡直就是閨中女子的夢中情人。
古往今來,不論戲裡戲外,待嫁姑娘們的夢中情人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俊美朗目樣貌絕色,溫柔多情風流倜儻,紅粉知己無數,不是不近女色,而是保持着一段似近非近的距離。那個緋青公子落瑤沒見過,但是段詢和章仇沫,直覺告訴她,這兩人顯然符合了所有的特徵。
說了這麼多,珍珠的興致顯然有愈演愈烈之勢,甚至還有點意猶未盡,她又喝了口水,附送了一段關於段侯爺的小故事。
據珍珠說,曾經有個地方官員想討好段詢,送了一對珍藏的白玉酒杯到他府上,段詢委婉地拒絕:“府裡沒人與我對飲,你且將杯子收回去。”那人是個爽快人,見侯爺不收,二話不說果真拿着白玉酒杯離開了。
可誰知,過了幾天,那個官員又來了,還帶了一個美姬,又把那對杯子拿出來,笑着說道:“上次是下官考慮不周,這下有人與侯爺對飲了吧。”還得意地看着段詢。
段詢撫了撫額:“杯子我不缺,女人我也不感興趣,”看見那人臉色微妙了一下,段詢連忙又道,“男人更不感興趣,你再胡鬧下去,我給你安排去旁邊的駱河縣做個縣知府如何?”
那人頓時灰溜溜收拾起東西和美人跑了。
所有人都知道,駱河縣什麼都沒有,但是盛產蝗蟲,蟲災一年四季不斷。
段詢這才落了個清靜。
從此,段詢不受美人不受錢財的名號漸漸傳了出去,這個事情落到別的蠢蠢欲動的官老爺耳中,則是個個搔首撓耳愁眉不展,苦苦思索着是不是該去段老夫人那兒曲線救國。而這事情落到各家名媛耳中,又是另一番光景。
她們非但不覺得段詢是個不近人情的官,反而贊他長得如此清俊又潔身自好,衆人對他的好感度頓時嗖嗖倍增,那段風頭鼎盛的時間,甚至還壓過了章仇沫一大截。
落瑤唏噓了一陣,這傳聞不知道有多少真多少假,但是段詢在這麼多女子心中,簡直就像坐在高高在上的神壇上,就差跪下來膜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