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一直延伸出去,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也許是三個人都心事重重,所以根本就沒有在意到底走了多長時間。已經感覺不到後面有什麼天地元氣的波動,可這當然不是因爲滿天宗內的大戰已經結束的緣故。
當陳羲看到一抹光亮的時候,他腳下停了停。
那不是洞口,也不是門。石洞到了盡頭,那是一面看起來很平滑的石壁。石壁上鑲嵌着幾顆寶石,散發着微弱的光芒。這石洞是大滿天宗的人生活的地方,走過了滿天宗地下暗河之後陳羲對這樣長度的石洞已經感覺不到什麼驚訝震撼。也不知道爲什麼,他對於石洞沒有出口一點也不驚訝。
高青樹愣了一下,取出木牌晃了晃發現沒有任何感應。他四處尋找,想看看是不是有什麼地方存在和木牌大小契合的機關。陳羲往石壁上看了看,忽然發現微光之下石壁上隱隱有些字跡。
“先生,你也沒有到過這裡?”
陳羲問高青樹,他走到石壁前仔細去看那石壁上的字 。高青樹搖了搖頭:“我在大滿天宗的時候,這個石洞根本沒有這麼深。顯然之前裡面的這一段是被封死的,因爲大滿天宗的人撤離纔打通了石洞。可是到了這裡就沒有了路,那些人是怎麼出去的?”
陳叮噹是戒律堂的掌座,雖然看起來粗獷不羈大大咧咧,但實則心思很細,不然也沒辦法執掌戒律堂。他蹲下來看了看,然後有些驚疑:“這裡來過人,但是又回去了。腳印到了這之後有些凌亂,顯然想從這離開的人到了此處之後也沒有找到出路,看腳印又原路返回,想必是從別的地方離開的滿天宗。”
高青樹皺眉:“大滿天宗的宗主不在宗門,其實做主的是一直留下來的大師兄蘇等。他是一個宅心仁厚之人,我在大滿天宗的時候大部分事都是他做主的。大滿天宗的宗主經常一年半載不來,所以很多事都是他來拿主意……顯然大師兄是知道一些秘密,但是知道的卻不詳盡。”
陳羲心裡一緊:“也就是說,丁眉根本不是被大滿天宗的宗主帶走的?”
高青樹道:“應該不是,不過你不必擔心。蘇等的修爲之高連我都覺得深不可測,之前厲蘭封告訴你說丁眉沒事,就肯定是沒事。他可能是不想讓留下來的師兄弟捲進這場戰爭,所以纔會選擇離開。不過他畢竟知道的秘密有限,以爲可以從這裡離開,但到了這卻發現此路不通然後退回去了。”
陳羲將青木劍召喚出來,青木劍上光芒閃爍,山洞裡頓時明亮了不少。他蹲下來仔細看了看:“丁眉確實來過這,我記得她的腳印。”
高青樹實在想不明白,爲什麼陳羲會連這樣的細節都記得那麼清楚。
陳羲看了一會兒之後說道:“之前一直沒有注意過腳下,現在看來丁眉的腳印比以往要深上一絲,顯然修爲還沒有恢復所以走路稍顯重了些。看起來一共有五個人來過這裡,其中有三個男子兩個女子。”
陳叮噹點了點頭:“沒錯。”
高青樹想了想說道:“三個男人,應該是大師兄蘇等,八師弟李伏道,十一師弟王甘當。兩個女子,一個是葉教習,一個是丁眉。葉教習曾經也在大滿天宗修行過,不過比我進大滿天宗要早上幾年。”
高青樹看得出來陳羲想回頭去找丁眉,所以勸道:“他們在開戰之前就已經離開,那個時候內宗的結界還沒有封死。”
陳羲知道,自己即便回去只怕也什麼都找不到。他重新走回到石壁邊上,仔細看那上面已經極淡的字跡。
“我等欲突破厲蘭封的神木陣,開山而行,至此處已筋疲力盡。本以爲可以繞開神木大陣的封鎖,臨死之前才明白原來我們根本就出不去。開山向前,山卻在不斷的變大,就算我們能一直開山而行,也永遠出不去。神木大陣神異莫測,讓人絕望。”
陳羲輕輕讀出來,心裡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不知道在多少年前,無盡深淵裡的東西顯然曾經突破過九幽地牢的鎮壓,可能是因爲在之前的戰鬥中已經耗費了大量的真元,想開山而行避開神木大陣行至此處,卻發現山隨着他們的進度而在不斷的加厚。
陳羲心裡一驚,也就是說神木大陣曾經開啓過一次。那是什麼時候?在那個時候連神騰都無法將出來的東西鎮壓?
“我們也要生存,我們也有生存的權利。爲什麼人可以生活在朗朗乾坤之下,而我們卻只能生活在無盡深淵之中?那是一個地獄,一個誰也不想留在那的地獄。厲蘭封爲了封住我們費盡心機,我們對他恨之入骨也敬畏在心。換位而想,如果我與他易地而處,那麼我也會拼盡全力的封住無盡深淵,他也會拼盡全力的想出來。”
“我的族人想要自由,就必須衝出這桎梏。可是神給了我們遠比人強大的身軀體魄和戰力,也給了我們弱點。我們的身軀再強大也終究只是虛體,只有尋找到自己的本體所在融合爲一,我們才能真正的強大。我們追求自由錯了嗎?我們追求強大錯了嗎?爲什麼不是人生活在無盡深淵而是我們?”
……
……
這些話說的有些亂,但是其中那種無奈不甘和悲憤之情卻那麼濃烈。顯然這個到了此處的東西,是無盡深淵中很強大地位很高的存在。它帶着無盡深淵中的生物殺出來,最終卻還是沒能出去。
陳羲他們三個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陳羲沉思了一會兒後忽然想到一件事:“當年厲蘭封臨死之前,爲了保證對無盡深淵的鎮壓請他的至交好友過來幫忙,也就是現在的大楚國師。但是國師卻吸走了厲蘭封最後的修爲之力,還想強行帶走神騰。可能就是在那個時候,神騰不穩……無盡深淵裡的東西衝了出來。”
說完之後他忽然一拍腦袋:“我倒是忘了,藤兒就在黑戒裡。”
他心念呼喚,小丫頭藤兒隨即出現在三個人面前。看起來她好像有些不高興,似乎是被打擾到了。
她看着陳羲嘟着嘴說道:“下次不要在我給娃娃換衣服的時候打擾我好不好,我剛想到怎麼把那件衣服改的漂亮些……”
她走過來拉着陳羲的左手,在手背上畫了什麼。陳羲覺得手背上有些疼,看了看發現藤兒在自己手背上畫的圖案似曾相識。一瞬間,他後背上猛的一涼。他想起來,在九幽地牢第一層的時候,他看到過和自己一摸一樣的石像,而其中一座石像的左手手背上有這樣一個圖案。
也不知道藤兒是用什麼辦法畫上去的,線條很簡單所以看不出來到底那是個什麼。
“這樣被你打擾我很不高興呢,所以有必要改變一下。以後如果你想問我什麼或者找我有事,這個圖形能召喚出我一個分身,她和我有一樣的思維一樣的記憶,所以你和她說話就是了。”
“分身?”
陳羲驚訝:“還能有這樣的功法?”
藤兒驕傲的昂起小下頜:“那纔不是什麼功法,是我自己的特殊本領。想當年神還在的時候,我可以分出三十六個分身,可好玩呢……太多記不得了,只記得這麼多。現在我只能召喚一個分身,我虛弱的真是太厲害了。”
陳羲忍不住問:“神到底是什麼?”
“神就是神啊。”
藤兒理所當然的回答,她用看傻瓜的眼神看着陳羲:“神開創了這個世界,只是後來不知道爲什麼神離開了這裡。也許是因爲她覺得人已經可以照顧自己了,不需要她了,她就去了別的地方……對了,我沒告訴你?神有一千種面容,我雕刻的那些娃娃都是回憶着神的摸樣雕刻出來的,可是現在我已經想不起來還有什麼摸樣沒有雕刻出來。”
她低下頭,委屈的揉了揉小鼻子:“我就快變成一個笨蛋了。”
陳羲揉了揉她的頭髮,蹲下來對她說道:“可你依然是最厲害的笨蛋啊。”
藤兒看了他一眼認真的說道:“你要是不會安慰人,就不要亂說話好嗎?”
陳羲忍不住笑了笑,指了指牆壁上那些字跡問:“以前無盡深淵裡的那些東西是不是出來過一次,然後神木大陣開啓過?”
藤兒歪着頭仔細想了想,忽然眼神一亮:“嗯嗯嗯,我記得了。好像有一陣子了呢,那個時候來了一個穿黑衣服的壞人,想把我帶走。我不想啊,所以就和他打,那個時候我比現在厲害多了呢,他打不過我就跑掉了。可是我們兩個打架的時候,無盡深淵裡的東西就趁機跑出來一些。然後有個人就用你的青木劍開啓了神木大陣,不過開啓大陣的那個人後來好像戰死了,然後青木劍自己飛走了……大哥哥,你是從哪兒把青木劍撿回來的啊。”
陳羲差不多已經明白了怎麼回事。
厲蘭封剛剛死去之後,國師想要搶奪神騰接過被藤兒打敗了,國師負傷逃走。但是無盡深淵裡的生物卻趁機衝了出來,然後厲蘭封的弟子以青木劍開啓了神木大陣,將那些東西封死在清量山之中。結果厲蘭封的弟子卻戰死,青木劍就此下落不明。
按照道理,這件事過去不過四百年時間。應該現在還有故事流傳纔對,可現在滿天宗之內好像沒有一個人知道。
藤兒招了招手,用一種你還不過來抱我的眼神看着陳羲。陳羲趕緊把她抱起來走到石壁前面,藤兒皺着小小的眉頭看了看:“我記得了呢,那是唯一的一個人。當時從無盡深淵裡殺出來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一點也不可愛的小熊,一點也不可愛的小虎,一點也不可愛的小狼,只有一個人。”
藤兒說道:“他好像特別厲害,就是他殺死了那個開啓神木大陣的人。但是後來他好像耗盡了力氣,被無盡深淵裡其他東西撕碎吃掉了……”
她不喜歡那樣的回憶,搖了搖頭:“這是神木大陣第二次開啓,也是最後一次了……神木和鳳凰彼此不分,一旦分開彼此都會衰弱下去。第一次大陣開啓神木的力量損失了一部分,這次之後,只怕就再也無法壓制無盡深淵裡的那些壞東西了。”
高青樹和陳叮噹臉色一變,同時回頭看向內宗那邊,可是他們什麼都看不到。三個男人,眼神裡都是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