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昏迷過去的陳羲不知道無盡深淵那邊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之後內宗發生了什麼。因爲救出父母的喜悅,他忘記被自己放在九幽地牢第一層外面的唐古。當時他怕唐古再次受傷,還特意選擇了一個比較偏僻的地方。
可正因爲如此,他出來的時候忘了唐古。也許陳羲醒過來之後會自責,可是他現在無法左右事情的發展。也許就連在無盡深淵旁邊看着那一幕發生的謝心安和範有救都不曾預料到,之後會出現那麼大的變故。
陳羲甦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在內宗的瀑布那邊了。高青樹揹着他,手裡拿着一塊木製的腰牌。陳羲的神智還有些迷糊,只感覺到自己的經脈都被母親的奇怪內勁封住,根本沒有動的能力。
他雖然醒了過來,可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高青樹揹着自己悄悄的往後山那邊跑。後山是大滿天宗所在,厲蘭封的殘虛影子告訴他大滿天宗在一個山洞裡。陳羲判斷,高青樹和陳叮噹兩個人就是護着自己往山洞那邊撤。
他想呼喊,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陳羲費勁力氣也沒能回頭看一眼,一直到了地方之後高青樹拿出令牌晃了晃,山洞外的結界打開的時候,他才勉強恢復了一些力氣。在高青樹把他放在地上重新封住結 界的時候,陳羲看到了內宗那邊煞氣沖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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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是某個家族的真正強勢的大人物出手了,他還看到一條巨大的血紅色槍上下翻騰。他的父親將槍從無盡深淵裡抽了出來,所以陳羲的心裡驟然一緊。他可以想象的出來,如果不是遇到了強大的敵人,父親不會這麼快將槍取出來。最起碼,會等到父親確認他們三個已經安全離開之後。
即便是在這個時刻,陳羲腦海裡居然還能冷靜的推測出,應該不單單是爲了對付強敵父親纔將血烈槍取出來的,也許父親是在遇到困境之後就是想把無盡深淵裡的東西放出來。現在他們三個人已經到了此處,父親已經沒有那麼多顧忌。
之前鎮壓無盡深淵裡那些強大的生物,他父親是擔心自己不能一邊與人交手一邊顧及陳羲他們。神木大陣一旦開啓,清量山就會被徹底封住五年。雖然無盡深淵裡的那些生物可以出來,但是卻出不了清量山。
也就是說,他父親故意把那些東西放出來,這樣一來,攻打滿天宗的那些家族就同樣面臨危機。就算其中有實力逆天的強者,只怕也無心再和他父親生死對決。在那樣的環境下,攻打滿天宗的人會和他父親達成同盟。這是一種自然而然的轉變,在面臨更強大敵人的時候最直接的選擇。
不得不說,陳羲的父親智慧過人。他應該是早就做好了這樣的打算,而他只需要一個眼神沐婉碧就瞭解了他的心意。所以沐婉碧在陳盡然將三十五式【青木劍訣】施展完了之後,將陳羲打暈。
陳盡然是想在送走陳羲之前,盡最大限度的教給陳羲一些東西。沒有爲人父爲人母的人,可能無法理解父母對孩子的那種不捨和疼愛。陳盡然沐婉碧夫妻在做出決定的那一刻,一定心如刀割。
陳羲在今天之前從沒有流過一滴淚,此時,他的眼淚順着臉頰無聲的滑落。他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再左右什麼了,曾經他對自己的冷靜和算計頗爲自負。但是當面對的敵人已經強大到根本無法觸及的高度,一切算計其實都毫無意義。
這種無力感,讓陳羲心裡更加的疼。
這一別,他不知道再回來的時候還能不能見到父母。此時的神木大陣已經幾乎完成,滿天宗外面的人是進不來的。未來五年,這個地方就是一個與世隔絕之地。誰也不知道五年之中這裡會發生什麼,誰也不知道無盡深淵裡到底會不會有無法抵擋的強大生物出來。
高青樹扶着陳羲站起來,他的臉色也格外的悲愴。他和陳盡然是好朋友,所以他纔會不顧自己的安危留在內宗等待陳羲歸來。此時和最好的朋友可能就要永別,他心裡怎麼可能平靜的下來?
“再看一眼吧。”
高青樹看着內宗方向嗓音沙啞的說道:“我必須答應你的父母帶你離開,你留下對於他們來說只能是個牽掛。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是你應該明白,你留下就可能給敵人殺死你父母的機會。如果你落在敵人手裡,你的父母該如何選擇?沒有人比你更難受,但是我知道你不需要我講什麼大道理……”
他拍了拍陳羲的肩膀:“再看一眼,咱們就該走了。我手裡的令牌是你父親給我的,那是唯一一塊可以出入神木大陣的令牌。而且只能使用一次,也就是說咱們出去之後令牌就會失去作用。如果你想回來,那麼就讓自己在五年之內變得強大起來。雖然按照常理來說這是不可能的事,但我堅信你能做到。”
陳羲的嘴角在流血,是他自己咬破的。
他默默的有些艱難的把手擡起來抹去嘴角的血,然後跪下來朝着內宗方向重重的磕了三個頭。
“咱們走。”
陳羲起身,他的臉上已經沒有任何表情。可是他越是這樣,高青樹對他越是擔心。陳羲這樣性子的人,一旦做出什麼決定只怕誰也難以左右。也許在陳羲心裡給他自己定下了一個五年之約,高青樹想到這五年之中陳羲會做到怎麼樣的一種決絕心就有些發疼。
陳羲轉身離開,沒有再看一眼。
但是高青樹和陳叮噹兩個人都知道,陳羲的心裡一定在滴血。
……
……
清量山方圓數百里,神木大陣發動之後這數百里山脈就成了絕地。進入山洞之後,陳羲始終沒有說話。他拒絕了高青樹揹他的好意,緊緊抿着嘴脣堅持自己走路。他體內的經脈逐漸解開,內勁開始流動。走了大概半個小時之後,陳羲覺得自己已經差不多恢復過來。
山洞還沒有到盡頭,也不知道會通向何處。陳羲腦子裡都是離開之前父母的音容笑貌,對他說的那些話一直在他耳邊迴盪。他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費盡心機好不容易將父母從九幽地牢裡救出來,下一秒就是第二次別離。
如果說第一次別離,陳羲心中還有強烈的希望。那麼這次,其實陳羲很清楚父母可能根本就堅持不到五年之後神木大陣打開。
就這樣走着,高青樹和陳叮噹一臉擔憂的看着陳羲的背影。他們寧願看到陳羲嚎啕大哭,寧願看到陳羲瘋了一樣的想要衝回去。如果是那樣的話對於陳羲來說無疑是一種發泄,可是現在不言不語的陳羲讓他們擔心。
又走了一會兒,陳羲忽然膝蓋一軟單膝跪了下來。他哇的一聲從嘴裡吐出來一大口血,臉色白的嚇人。高青樹和陳叮噹兩個人連忙過去扶着他,陳叮噹伸手捏住陳羲的手腕然後臉色一變:“他氣息太亂,急火攻心。”
陳羲緩緩的將手從陳叮噹手裡抽出來,抹了抹嘴角的血後站起來:“我沒事,咱們繼續走吧,不能再耽擱時間,接下來的每一秒對我來說都格外的重要。五年之內要想成爲父親那樣的人幾乎沒有可能,所以我更不能浪費一點時間。”
“陳羲,你不能這樣,一旦你的心這樣偏執下去,可能就會走一條彎路。”
高青樹扶着陳羲的肩膀勸道:“一旦你被心魔左右,你就會性格大變。你可能會迷失自己,你如此的冷靜聰明,不要把自己逼迫到這個地步。”
陳羲對高青樹善意的笑了笑:“先生,你放心。我知道自己要做什麼,該做什麼。我不會有事,也不會迷失自己。我只是忽然之間明白了很多事……有的人窮一生之力來保護這個世界,有的人則窮一生之力來滿足自己的私慾。聖皇將死,九子奪嫡。他們不知道滿天宗到底藏着什麼秘密,但是國師呢?”
陳羲的眼神裡閃過一抹陰冷:“國師曾是厲蘭封的至交好友,可是爲了自己卻騙了厲蘭封,吸了厲蘭封最後的修爲之力。滿天宗遭遇到這樣的危難,爲什麼他不出手?如果他出手,也許結果不會是現在這樣。”
高青樹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陳叮噹一拳砸在石壁上:“操他媽!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不公平,他孃的國師如果派人來,滿天宗就能保住。可是他從始至終就沒打算出手,到了現在都沒有見到他派一個人來!”
高青樹拉了他一下,示意不要再說。陳羲本來就已經有些偏執,他擔心陳叮噹再說下去陳羲會更加的憤怒。
陳羲將嘴角的血擦乾淨,然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咱們走吧,這件事不是今日的因果。如果十一年前不是有人將我父母囚禁,也不會有今天的事。既然我不能陪在父母身邊,那麼我就要替父母討回來一些欠債……我能想到國師爲什麼不出手,他應該很清楚滿天宗有神木大陣,也很清楚一旦大陣開啓清量山就會被封閉五年。那樣的話,如果他派人來也不過是白白送死。”
“他就是故意這樣做的,當然可能還有別的什麼事。如今爲了神騰各大家族,三十六聖堂,江湖九門都派出大量高手到了清量山。皇都城裡那些人的勢力必然驟減,在他們攻打滿天宗的時候,只怕國師已經開始在皇都殺人了。”
陳叮噹一怔,忽然發現現在的陳羲冷靜的可怕。離開滿天宗之前的陳羲,和現在的陳羲就好像是兩個人。
“我記得先生說過,當初最早確定背叛我父親的人是虢奴。現在我又知道了幾個人,一個是內宗宗主王恨,還有陳天極陳地極兩兄弟。他們欠我陳家的,我會一筆一筆的算清楚。”
高青樹連忙說道:“陳羲你不要衝動,他們的修爲都遠比你要強大,不能輕舉妄動。”
陳羲笑了笑,眼神冷酷決絕:“我有五年的時間,這五年……我會把每一分每一秒都利用起來。善人被惡人欺,當年的厲蘭封,現在的我父母,都是如此。善人若是懂得一怒殺人,或許纔會真真正正有一個清平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