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的隊伍拉得很長。
經過錢雄飛之事,那些士紳富豪再也不敢開車上橋了,雖然路上依然時不時會堵上一段,但經過及時疏導,沒有形成大面積的堵塞。
日軍飛機將西去道路上的橋樑全部炸燬後,又經過多次試探,終於發現新二師防空部隊無法做到面面兼顧,於是很快投入戰機,對遷移人羣展開輪番轟炸。
日軍飛行員非常的狡猾,往往以一架或兩架戰機展開襲擾行動,碰到地面有防空火力就遠遠遁開,要是沒有就像蚊子一樣咬上來,接連扔下兩三枚炸彈,然後高速逃離。
這種若即若離的“跳蚤戰術”,讓新二師上下頭疼不已,損失逐漸加大。
吳銘苦思對策,最後命令偵察兵擴散到公路以北五六公里的地方,一旦發現日軍戰機蹤跡,立即通告沿途部隊,官兵們迅速把輕重機槍架設起來,然後再以分散在行軍隊伍各處的毫米厄利空高射炮擔綱防空主力,形成強大的對空火力。
剛開始日軍戰機並沒有意識到危險,等他們在半空盤旋幾圈,認爲沒有危險然後俯衝投彈時,地上槍炮齊鳴。
日軍戰機來不及轉向和拉昇,在空中化爲一團火球。
等到日軍戰機接連被揍下來四架後,日軍航空兵指揮員終於發現情況不對,及時調整戰術,變爲高空轟炸,但對遷移隊伍的威脅就小多了。
第二十七聯隊長平田親一中佐率部退到西溪東岸,剛好碰到過河的旅團長杉浦康雄少將。
杉浦康雄又驚又怒,他非常擔心第二十七聯隊的潰敗會影響其前程,立即要求平田親一整理殘部,然後再從第二十六聯隊抽調一個大隊,並搭配配屬到旅團的第七工兵大隊一箇中隊,組成追殲主力。
昨晚平田親一敗得糊里糊塗,以爲自己被勒令剖腹的機率很大,如喪考妣,聽到有戴罪立功的機會,大喜過望,也不管身上的傷勢,立即整頓好軍隊,隨後再次如瘋狗一般向西追去。
在路過荊山村的時候,平田沒有選擇進村,而是縱火,用攜帶的汽油將整個村子付之一炬。
上午十一點,茅草山下的許家埭。
騎在馬上的平田中佐大聲對左右喝斥,要求部隊加快行軍速度。平田用極富煽動性的語言給日軍鼓勁:
“……在你們前方有數不盡的支那漂亮姑娘,有無數的金銀財寶,你們不妨想想,這可是在你們北海道老家一輩子也享受不到的,若是不快點兒的話,大好的機會就此白白溜走……”
“大日本帝國的勇士們,天皇陛下發來電報,詢問我們戰勝新二師了嗎?俘虜那個被稱爲魔鬼的吳銘了嗎?目標就在前方,只要加快行軍速度粘上對手,給師團主力創造機會,榮華富貴唾手可得”
平田深入淺出的口號,精神和物資雙重鼓勵,將小鬼子們煽動起來,一個個漲紅着臉,用實際行動來回答。
日軍平田聯隊上下,拿出了吃奶的力氣,如同射出弦的箭一般,向着西面狂奔而去……
臨近公路兩百多米的樹林中,呂魁元舉着望遠鏡,觀察高速行軍的日軍。
“娘希匹”
放下望遠鏡,呂魁元罵罵咧咧地與身邊的特務二連長雷鵬道:“那個鬼子中佐在說我們的壞話”
雷鵬點了點頭:“既然如此,我們就要好好招待他一頓,讓他再也沒機會罵娘”
雷鵬這段時間心裡有點兒小疙瘩,兄長雷飈將特務一連帶走後,在南潯、吳興之戰中均有出色表現,尤其是暫三師西進後,特務二連果斷南下,化整爲零,阻擊日軍第二、第七和第十八師團,連立戰功,讓雷鵬羨慕死了。
距離兩人身後約一百米的茅草山半山腰,經過精心僞裝的九二式步兵炮,露出漆黑的炮管。炮團副團長陳立上校對着步兵炮一營官兵打了一個手勢,士兵們很快就將大炮上的遮蓋物去除,開始裝填炮彈。
昨晚出擊的一團,目前在閒林鎮以西的蔣家庵休息,二團堵在閒林,在這裡設伏的是警衛營二連和四連阝特務二連),外加毛良塢民團兩個團,以及陳立率領的炮兵部隊。
陳立衝着炮手們大聲說道:“給老子看準了打,這是咱們步兵炮一營自建立以來首次參戰,你們若是打不準,回頭老子好好收拾你們”
新二師利用在平湖之戰繳獲的日軍步兵炮,還有從潰兵中精心挑選出的炮兵,組建了三個步兵炮營。
一個步兵炮營包括一個三十人的營部,一個觀察排,一個九十八人的彈藥連,三個一百人的炮連,每個炮連裝備六門九二式步兵炮。
九二式步兵炮全重只有兩百多公斤,在運輸上的要求很低,沒有車輛的情況下,未經訓練的畜力或人力都可以拖曳前進。再加上其可以分解運輸,對戰區的道路狀況要求幾乎是降到了最低點。
一切準備就緒,炮手們回過頭,等待陳立的最後命令。
陳立指着騎在高頭大馬上的日軍指揮官,對炮手們吼道:“都給老子看好了,第一輪炮擊主要打那個鬼子中佐根據戰情通報,此人昨晚在荊山村逃脫,沒想到上千人的陣亡依然不能讓他消停,那這次就徹底讓他完蛋。誰打中了,回頭老子給他請功,保送到毛良塢軍官學校讀書……聽好了沒有?”
沒有人回答,在場的都是老炮手,經過這段時間嚴格細緻的訓練,九二式步兵炮熟悉得不能再熟了。
“射擊”
隨着陳立一聲令下,十八門步兵炮齊齊發出怒吼。
“嘭嘭——”
“轟轟——”
絡繹不絕的爆炸聲中,一團團腥紅色的火球爭先恐後的在日軍隊列中騰空而起,鋒利的彈片、暴虐的衝擊波讓日軍在這波密集的炮擊中損失慘重。
不絕於耳的慘叫聲中,圍繞在聯隊長平田中佐周圍的鬼子兵,當下就有一百多個被炸得飛上了半空,還沒有等落地就被空中尖叫的彈片切割的四分五裂,數以百升計的鮮血如暴雨般挾帶着肉塊、內臟從空中落下。
沒在處在爆炸中心的鬼子兵,死死地撲在地上,躲避着在空中激射的彈片,從天而降的血雨讓這些見慣了血腥場面的日軍士兵都驚恐地嚎叫起來。
日軍行軍隊伍一陣人仰馬翻,綿密的炮彈一下子把日軍打懵了,他們怎麼也沒想到路旁的小山上竟然有中國?軍隊的炮兵。
平田聯隊長非常幸運,久經戰陣的他一聽着炮彈飛行發出的嘯叫,立即翻身滾落到馬肚下。等到身邊連環爆炸過去,剛纔還長嘶不已的健馬已經被打成一團篩子,從頭到腳被彈片洗禮一遍。
戰馬完成最後的使命,成功爲平田中佐擋住大部分彈片,眼看着不行了。
平田顧不上心疼自己的坐騎,他的左手胳膊被一塊彈片擊中,努力地滾到公路旁的排水渠,拿起望遠鏡四處查看。
“快,支那軍隊躲在南方的小山上,消滅他們”平田中佐大聲向主動靠攏過來的傳令兵下達命令,兩名醫療兵衝了上來,給平田包紮傷口。
陳立有點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鬼子指揮官可真命大,周圍的鬼子兵都被炸死,連他的坐騎也一命嗚呼,但此人依然頑強地活了下來,還組織反擊。
陳立擡起腳踹了身旁一個炮兵的屁股,罵道:“讓你們打準了,你們就這樣打的?丟人現眼好了,現在聽我的命令,一號炮專門盯着那個指揮官打其他炮自由射擊”
隨着陳立怒吼聲傳來,十八門步兵炮再度響起。
一發炮彈直接就在平田身上炸開,這一次,平田再也沒法逃脫。一陣硝煙中,正在接受醫護兵包紮的平田,被炸得支離破碎,兩個醫護兵也變成血葫蘆,一頭栽倒在地,鮮血迅速把大地染紅。
“於得好”
陳立高興地揮舞拳頭,對炮兵大聲命令:“快,給老子把炮彈打完,打得小鬼子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這些王八蛋敢來侵略中國,活得不耐煩了?”
向南邊小山撲過來的日軍,弓着身子,才走不到一百米距離,一陣地雷爆炸聲從他們腳下響起,飛舞的彈片、劇烈的爆炸將衆日兵給炸得死傷遍地。
地雷的爆炸聲就是命令,從茅草山腳下的樹林裡,吐出長短不一的猩紅色和橘黃?色的一道道火舌。
隱蔽在林子各處的馬克沁重機槍和捷克式輕機槍,將暴風驟雨般的彈雨向日軍隊形傾瀉過去。密集的子彈在日軍隊形中掀起一團團血霧,一片片日軍官兵慘叫着栽倒在地。強大的火力,壓制得鬼子喘不過氣來。
爲了追擊新二師,平田聯隊沒有裝備重武器,繼昨晚遭到失敗後,繼續嚐到苦頭。
平田聯隊遭到彈幕覆蓋,原本長時間行軍和作戰已經疲憊不堪,這時再遭到如此打擊,士氣再也無法保持,尤其是聯隊長的戰死,讓日軍上下深感絕望,終於不支崩潰。
這一場阻擊戰完成得快捷而於脆,不到一小時,日軍已經潰不成軍,但是追逐的炮彈依然不斷在他們的身邊炸響,帶走大量鬼子的性命。
戰鬥結束,爲了避免遭到日軍戰機襲擊,炮兵們迅速拆卸步兵炮,送下山後裝上馱馬,由小路向臨安進發。
陳立讓手下去樹林深處把座駕牽出來,對着呂魁元一拱手,客氣地說:“呂營長,你們慢慢打掃戰場吧!我們炮兵先走了,回頭,你們也快點兒趕上來,師座可是一時也離不開你們”
“這人跟人就是不一樣,你們炮兵打一個阻擊,還有馬騎。我們特務連同樣也是打阻擊,得跑着趕路,真是氣死人了”
呂魁元嘟囔着嘴,一幅鬱鬱不樂的樣子
陳立翻身上馬,回過頭來對着呂魁元笑罵:“平常你們特務連什麼好東西沒有?我們炮兵若是跑步去追趕大部隊,指不定就沒命了。你還要在這兒說風涼話”
一直以來,特務連就是吳銘的心肝兒,平時可寶貝着呢,訓練雖苦,但武器裝備卻遠比一般不對強。跑步趕上大部隊對於炮兵來說是一件難比登天的事情,但對特務連官兵來說,卻算不上什麼。
“好了,我們走了”
陳立最後跟呂魁元打了一聲招呼,一甩馬鞭。駿馬一聲長嘶,遠遠地向西奔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