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陸如卿就跟知道我心裡的想法似的,除了睡覺的時候不跟我在一起,其他時候他一直跟着我。
當然睡覺的時候,我也不是一個人,小睿睿,Betty還有餘曼會跟我一間屋子。
陸如卿會帶着我到處走,每天跟我說好多話,潛移默化的引導我的思維,讓我往更加積極的地方想。
小睿睿變得非常的懂事,每天陪着我,想法設法的逗我開心。在我面前,小睿睿沒有掉過一滴眼淚,也沒有提過喬煦白一句。他從未和我說過,他要找爸爸這樣的話。他像是一下子長大了,沒有以前那麼愛笑,開始往小小的身體裡藏心事。
有時看着小睿睿發呆的樣子,我會覺得十分的內疚,我曾怨恨唐念恩毀了喬煦白的童年,難道現在,我要像唐念恩一樣,毀了小睿睿的童年?
我固然希望小睿睿成長爲喬煦白那樣優秀的男人,但我身爲母親,卻不想小睿睿去經歷喬煦白那樣的苦。
“睿睿,過來。”我向着小睿睿伸出手。
這段時間,我很少去觸碰小睿睿,也許是因爲他和喬煦白長得太像的原因,看到他,我總能立馬就想到喬煦白,然後越發痛苦。
小睿睿聽到我叫他,大眼睛放出驚喜的光,忙跑過來,“媽咪!”
我把小睿睿抱到懷裡,感受着懷裡軟軟的小身體,我心裡五味雜陳。
“睿睿,不用擔心媽咪。媽咪還有你,媽咪不會做傻事的……”
聽我這麼說,小睿睿突然大哭起來,像是一直壓抑在心裡的事情得到了釋放一樣。
我用力把小睿睿抱緊,陪着他一起掉眼淚。
一個星期後,尹正陽帶人找到了在公海的唐顯兵,唐顯兵船上有一支僱傭兵隊伍,兩方人發生了激烈的打鬥,最後尹正陽將唐顯兵擊斃。
陸如卿告訴我,當時唐顯兵其實已經投降了,唐顯兵想回國受審,但尹正陽沒給他這個機會。
一個星期,依舊沒有任何喬煦白的消息。當地警方放棄了搜救,我們去協商了好幾次,當地警方都不同意再出警。在大海里失蹤了一個星期,能不能活下來,其實大家心裡都有數。
但就算大家心裡清楚,張銘,宋志成,尹正陽他們依舊每天下海,沒有一個人說放棄,沒有一個人說沒希望了。
就這樣又過了一個月,李越下令讓尹正陽,宋志成他們帶着人回去。
一個月都過去了,時間和冰冷的海水,還有一次次的失望,把人最初的堅持都給耗盡了。尹正陽來向我道別,問我回不回去?
我搖頭,說不回去。我覺得喬煦白還活着,除非我看到他的屍體,否則,我不信他真的死了。
尹正陽他們回去後,李越整理了手裡的證據,與唐顯兵生前有牽扯的犯罪分子和毒.品組織都被挖了出來,唐昱雅對此並不知情。唐家突然之間就毀了,所幸在經受這個打擊的時候,諸蔚明陪在唐昱雅身邊。
唐顯兵死了,唐家這棵大樹一倒,許多在樹下乘涼的人也跟着受到牽連。政府將之前想動卻不敢動的人,統統收拾個乾淨。
李越立了大功,但在接受嘉獎之前,李越卻主動遞交了轉正申請。
這件事又在國內引起一波輿論的浪潮。有媒體採訪李越。李越道,“唐家之前也是忠於國家,忠於人民的,爲什麼突然之間就走上了彎路,是因爲家族強大了,沒人敢惹了。人變得目空一切,目中無人,驕傲自大,唯我獨尊。這是錯誤的。唐家這是給所有的世族大家提了一個醒,不要覺得自己家族強大,就可以爲所欲爲,你家族勢力再大,大不過一個法字!”
“現在,人們盛傳的京城四個家族已不復存在,在這個時代,機會是平等的,是留給有能力的年輕人的!我老了,大女兒離世,二女兒癱瘓,小兒子還小。前半輩子,我一直在工作,很少陪家人,轉正後,我會多抽時間陪他們。孩子的接連出事,讓我知道,什麼權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身邊的親人!”
李越這番話說的可謂是真情實意,各大媒體新聞報紙上翻來覆去的報道這一段。
餘曼說,李瑩雪的死和李瑩茹的癱瘓,讓李越終於有點人情味了。不是一門心思想爭軍統第一大家族,連自己孩子都可以利用的人了。
“說到底,這是你親爹,你不回去看看?”餘曼看着彭子航道。
“回去看他做什麼,看他那張虛僞的臉?!”彭子航冷哼一聲。
餘曼不理解的看着彭子航,“怎麼虛僞了?他都遞交轉正的申請的,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的言論。”
陸如卿隨意的翻着報紙,道,“唐家倒了,現在軍統李家獨大。國家怎麼可能讓第二個唐家出現,下一個政府要對付的肯定是李家。李越這是自保,不是高風亮節。”
“他這不過是在給我那個小.弟弟鋪路而已,”彭子航接着道,“宋家,張家,唐家,李家,四大家族倒了,很快就會出現新的強勢的家族。他小兒子年紀還小,不能接他的班,再加上如卿所說的政府的原因,他只能先選擇退居二線。而且他就算現在離開,誰是軍統的第一大家族,已經見分曉了。即使以後再有新的家族崛起,李家依舊會是人印象裡的軍統第一大家族。”
“我去!”餘曼感嘆道,“這人心眼怎麼這麼多,跟馬蜂窩似的。真是乾點什麼事都不能讓自己吃虧!”
他們在聊的時候,我一直在看電視,其實腦子裡什麼都沒想,在看什麼自己都不知道,每天過的渾渾噩噩,跟丟了魂似的。
後來,國內傳來消息,少年班解散。
諸蔚明終於可以恢復自己的身份,叫回喬天翼。成爲了一名真正的服裝設計師,再也不用躲躲藏藏。
唐昱雅也離開了軍統,作爲諸蔚明的助手,陪在諸蔚明身邊。
彭子航也是少年班的人,少年班解散,他不得不回去,餘曼也跟他一起回國了。
回國後,彭子航做出了選擇,留在軍統。尹正陽和宋志成也留在軍統。
我住在聖塔莫妮卡海灘旁的酒店,從盛夏等到了寒冬。從旅遊旺季,滿是遊客,等到了旅遊淡季,遊客罕見。
每天,我只做一件事,就是坐在沙灘上,看着大海,盼着那個人有一天會從海里游上來,然後對着我淺笑,說老婆,把你嚇壞了吧?
最開始我常常想,如果他突然出現,我一定對他大發脾氣。幹嘛嚇我?幹嘛讓我這麼痛苦,幹嘛壞心眼的不早點回來!
後來,想法就變成了。只要你回來,只要你出現,我不會對你發脾氣,我不會哭,我會很溫柔的對你笑。我會什麼都聽你的,注意哦,是什麼都聽!很動心吧?那就快點回來!
現在,我的想法的是,求求你快點回來……不,不回來其實也沒關係,只要讓我知道你還活着!是不是我哪裡惹你生氣了?你在躲着我,對不對?你不想見我?沒關係的,你不想見,我們可以不見面,但求求你給我一個消息吧!讓我知道你還活着,你還存在這個世界,讓我知道你和我都呼吸着這片空氣,給我一個繼續活在這個世界的理由。求求你……
我身上突然披上一個毯子。
我轉頭看過去,陸如卿在我身旁坐下,目光眺望大海,“冬天的海風很冷,容易着涼,披上點。午飯,你沒吃多少東西,是不合胃口?”
“不想吃。”我拉緊身上的毯子,手凍得已經木了,手背青紫色,在毯子裡全感覺不到溫暖,在外面也感覺不到寒冷。
有時我覺得自己就是一個被抽走了靈魂的行屍走肉,對這個是世界毫無興趣。如果身邊不是有陸如卿和小睿睿看着我,我也許都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我也要走了。”陸如卿突然道。
我收回看向大海的目光,轉頭看向陸如卿,“去哪?”
陸如卿目光看着大海,眸底波瀾不驚,聲音平淡,淡到好像海風一吹,就散了。
“回國,接受審.判。其實審理唐顯兵案子的時候,我就該回去,多虧了尹正陽幫我。現在再不回去,他們就要派國際警察來押我回國了。”
說着,陸如卿轉頭看向我,“跟我一起回國,你在這裡,我不放心。”
“我不想回去,”我拒絕道,“你不用擔心我,我要想死,早就自殺了。半年前我沒死,現在我也不會去死。多想想你的案子吧,會判幾年?”
“判幾年我都認了,”陸如卿道,“還有,政府授予小白國民英雄勳章,一個星期後,在青山墓園給他舉辦葬禮。沒找到屍體,只能給他做一個衣冠冢,你跟我一起回國吧,去參加他的葬禮。”
一直平靜如死水的內心,泛起波瀾,我好久沒有神采的雙眸,騰起一絲絲的怒火,“誰說他死了!他沒死,辦什麼葬禮!誰要給他舉辦葬禮的……他只是失蹤,他只是不知道去哪裡了而已……他沒死……咳咳咳……”
由於情緒激動,我劇烈的咳嗽起來。這半年來,我體重下滑的厲害,身體的健康狀況也堪憂,一咳嗽,我就有一種喘不上氣來的感覺。
我痛苦的捂着胸口,眼前一黑,人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