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什麼是賊船,什麼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周藍陵的臉抽搐了半晌,總算找回自己的聲音,很是納悶的開口問道。
“她在咒罵你。”慕容盈盈斜眼看了我一眼,忍不住譏諷道。
“我纔沒有。”我白了慕容盈盈一眼,好心的向周藍陵解釋道,“我的意思是,現在,我們是同生死、共患難的同伴哦。”
“同生死、共患難?”安楚不由自主的,將這句話給複述了一遍。念着念着,忽然覺得,心裡面升起一股異樣的情愫,讓人覺得,如此的溫暖。
“決定了。”我退後幾步,看着不遠處的周藍陵、慕容盈盈與安楚三人,笑意吟吟。“我要毀了這‘罪獄’。”
“太亂來了。”周藍陵斷然喝了一聲,警惕的看着安楚,又用眼角的餘光瞪着我。
我就知道,第一個反對的會是他。真是個囉嗦而又麻煩的男人。
我不滿地瞪着眼睛看他,“理由呢?”
“你以爲,這裡是你想要毀滅,便可以毀滅的地方嗎?”周藍陵似乎想要大吼,卻生生壓低了聲音,使他的語調聽起來十分的恐怖。
“那我也要將它毀滅。”我露出無辜的神色盯着周藍陵,語氣堅定,“你不覺得這種地方的存在,根本就是多餘的嗎?”
“可是,小姐你要知道……”
周藍陵還想繼續碎碎念,我擡手製止他,“我已經決定了,你可以選擇不幹,我不會強迫你。”
然後轉頭看向慕容盈盈,“你也可以不幹。”
最後將視線調向安楚,我還沒有開口,安楚卻搶先回答,“我知道如何輕易的,絲毫都不費力的,將這裡徹底毀滅。”
“有這麼好的事情?”我興奮的開口,我還在想着,要不要去弄些火藥來,將這裡給炸了呢?
“安楚,這樣子冒險的事情,你能不能先考慮下後果。”周藍陵憤憤的看着安楚,咬着牙開口。
“我有考慮過。”安楚沉下眼眸,低下頭去,片刻後又擡起來,寒雪般的眸子裡只有堅定,“毀滅這裡。這個念頭,已經在我心裡想過不止千遍。”
“你沒有在這裡生活過,你永遠都不會知道,這裡,究竟是個怎樣黑暗的地方。”安楚冷笑起來,眸子裡泛起冰霜,一片白茫茫的森寒,“你們有見過人吃人嗎?有見過將人生生砍死,將肉剁碎之後,煮熟吃掉嗎?有見過人被折磨至極致之後,因爲瘋掉而啃噬自己血肉的人嗎?”
我震驚的看着安楚,心裡五味雜陳,翻起了滔天的巨浪。安楚他,難道從小是看着這樣子的畫面,而長大的嗎?
周藍陵也是一臉的震驚,想來他雖然知道這‘罪獄’裡的骯髒,卻不知道竟然折磨人到了這種程度吧!
慕容盈盈也禁不住動容,帶着憐惜的眼神看向安楚,“如此,這個地方,還是毀掉的好。”
“沒有錯,這樣骯髒的地方,如果我們繼續置之不理,會遭天譴的!”我帶着威脅的意味盯着周藍陵,想要逼迫他妥協。
雖然他不幫忙也沒有辦法,可是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在現在這種急缺人手的時候,說什麼不強迫,終究只是空話而已。
雖然,如果他實在不幹,我也拿他沒辦法。
周藍陵還是不答,我擡頭看了看灰暗的頭頂,估計了一下時辰,距離天亮的時間所剩無己了。
“天亮之前,安楚你能將那些侍女給放出這裡嗎?還有,控制出口陷進的那個開關,能夠在不啓動陷進的情況下毀掉的話,就把它毀了吧!”
“只是,那些衛兵知道自己中了‘頜曜’,離開這裡將必死無疑,恐怕不會乖乖聽話。”安楚皺了皺眉,緩緩地開口。
這也是個問題,我看向一旁的慕容盈盈,“這個毒,能解嗎?”
我話音尚未落下,慕容盈盈已經點頭,“只要費些功夫,這個毒也不是無解。”
“你可以告訴你的手下,出去後,會有人替他們解毒。從此以後,他們都不用再受這毒的折磨了。”如此,也就不會再出現無辜受害的女子了。
安楚終於不再表示反對,點點頭,“我去將自己的心腹手下叫齊,讓他們作爲護送人,隨着侍女們一起從這裡出去吧!終歸,要是這裡真正毀滅起來,人多反而礙事。”
“將這裡所有沒有叛變的人,全部都遣散出去吧!”我想了想,補充了一句,然後指了指地上中了毒的那些衛兵,“帶一些人來看管他們,然後也放了吧!”
安楚點點頭,看了我一眼,轉身走入黑暗。
我嘆了口氣,今夜,註定是無眠之夜了。
“我們去山澗那裡,去拖延時間吧!”我對着慕容盈盈說着,“反正師父也在那裡,要是遇到危險,也好一起逃走。”
“好。”慕容盈盈表示贊同,看了看遠處依舊跟那三個衛兵玩得不亦樂乎的陸馨,“我去把馨兒叫來。”
“也把那三個衛兵放了吧!”在陸馨手下撐了這麼久,想必雖然活着,然而今晚經歷的這些事情,對他們來說已經終生難忘了吧!
“你要與侍女們一起走嗎?”轉眼間,這裡除了我,便只剩下了一大堆中毒癱軟在地的衛兵與周藍陵。
“小姐在這,我如何能獨自離開呢?請讓我助你一臂之力吧!”周藍陵嘆息着,無奈的搖頭。
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不管。我看着周藍陵,擡起嘴角笑了笑,“那是自然,誰讓咱們是同一條賊船上的螞蚱呢?”
周藍陵的臉上留下幾滴虛汗,沒有再反駁。
我對着周藍陵擡手指了指地上的衛兵,“吩咐你的人看好他們,一個都不能讓他們跑了。然後讓他們也出去吧!這裡,留着咱們幾個夠了。”
“好。”周藍陵擡手招了招,那些本在警惕着周圍的侍衛們跑上前來,恭敬的對着周藍陵行禮。
周藍陵將我說的話依樣畫葫蘆的對着他們囑咐了一番,便走到我身邊來。“小姐的對策是什麼?”
“我剛纔不是已經說過了嗎?”我詫異地看着周藍陵。
周藍陵的臉上顯現出幾條黑線來,“就這樣?”
“就這樣。”我鄭重其事的點頭。
“我還以爲小姐會有更好的辦法呢?”周藍陵深深地嘆氣。
這周藍陵正值青春年華,卻時不時地嘆氣,又喜歡瞎操心,還總是羅裡吧嗦……這些症狀,難道是更年期提前到了?
我懷疑地看了看周藍陵那明顯還年輕着的臉,無奈的想到,是自己想多了。“這個辦法不好嗎?”
“不夠周全。”
“管他什麼周全不周全,能夠成功,它就是好辦法。”我豪氣的揮手,一錘定音,不容周藍陵再質疑。
可是後來我想,要是這時我多聽聽周藍陵的見解與想法,如果我能將計劃完善到完美,如果我沒有莽撞行事,哪怕我再多多思量一番……那麼,一切會不會不一樣呢?
是不是至少,我不會那麼輕易的,就失去了李墨白呢?
而此時,周藍陵嘆了口氣,終於沒有再說什麼。
大概,他也知道,即使再勸,我也不愛聽的吧!
很快慕容盈盈便攜着陸馨跑過來,我便又將方纔說過的話與陸馨說了一便,最後來個總結,“總而言之,我們只要拖延時間讓那些侍女掏出這裡就好。當然,同時也要讓那些預備叛變的衛兵知道,只要他們放下手裡的劍,已經隨時從這裡可以出去。這樣,萬和那裡,也不會留下多少人來了。”
“會有這麼容易嗎?”陸馨納悶了一會,猶疑的說道。
“擒賊擒王,實在不行,咱們就殺了萬和。這樣,剩下來的侍衛都是烏合之衆,嚇一嚇他們,就會自己逃出去了。”我蹙緊眉梢,暗暗下定了決心,如果非得殺了萬和才能解決此次事情,那麼只好將他殺了。“然後我們去將那些‘罪人’放出來,待到差不多的時候,就將這裡給毀了。”
“會有這麼容易嗎?”陸馨嘀咕着。
我瞪了她一眼,“當然不會這麼容易啦。”
“那你還這麼信心滿滿。”陸馨繼續嘀咕着。
“可是除此之外,我已經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我無力的笑笑,看着一直杞人憂天的周藍陵,“如果發生意外,也就只能靠我們自己了。只是幾件事情,我們必須要完成。”
“就我們四個人,太亂來了。”周藍陵深深地嘆氣,卻沒用反駁。
“還有我。”安楚手提一盞血紅色外紙的燈籠,一步一步堅定的走了過來,那本是橘色的光芒穿過紅色紙糊的透出來時,已然帶着豔麗的色彩,一如此時安楚那堅定的神情裡所透露出來的光芒。
“還有師父啊!”我笑看着周藍陵,沒有提及風千情那個瘋子。然後看向安楚,“一切都準備好了嗎?”
安楚點點頭,“出口的陷進已毀,我已經吩咐下去,很快那些侍女們便會離開這裡。護送的衛兵多是我的心腹,不會有問題。”
頓了頓,安楚又帶着歉意補上一句,“那個叫金寶的侍女,也在其中。”
我詫異的看着安楚,感激的對着他笑了,“謝謝你。”
心裡卻也着實鬆了口氣,幸好金寶沒有選錯,儘管這個孩子已經失去,他日,必定還能有更多的孩子。
安楚他,是在歉疚自己殺了金寶的孩子嗎?這事,本就不能怪他。安楚是好心,不想讓金寶的孩子,受盡折磨與痛苦而已。
誰會料想到,後面會發生這叛變一事,以至於他想要毀去這‘罪獄’呢?
況且,堂堂一介獄主,甘願放棄自己的地位與身份,做到如此的地步,若不是在刻意僞裝,單這份人情,就夠我還的了。即使他人責怪,我又如何能怪責呢?
畢竟,我們是同一條船上的螞蚱呀!